第二天早上,他去公司,却没看到秦悦,她的助理告诉他,秦总打电话来说病了,今天休息。

他随后打电话过去想问问她怎么样了,却没人接。

而今天还有一堆事情要办,他也没空多想,便又出了门。

说巧不巧,有个客户竟又和他约在了昨天的茶馆。

当他再次踏进那扇门的一刻,发现自己心里,竟在隐隐期待,能又一次在这里,遇见叶初晓。

可今天,奇迹并未出现,她昨天坐的那个位置,空空如也。

客户还没来,他便跟服务员说,就坐那张桌子。

他走过去,坐在她曾经坐过的地方,看她曾经看过的风景,心中怅惘。

当客户终于过来,谈完生意已经是中午,出来之后正要走,他忽然看见远处的断桥上,那个背影太像她。

他的脚步就这样定住,随即转了方向,朝着那里过去。

可刚到桥中央,那个人却转过身来。

不是她。

他真的魔怔了。

陆正南自嘲地哂笑,慢慢往回走。

客户还在那儿等着,见了他奇怪地问:“你刚才怎么了?”

“认错人了,以为是……以前的朋友。”他垂着眼睑,轻描淡写地说:“走吧,中午请您吃个便饭。”

上车离开时,他又忍不住回望那片湖,可惜,那个人没来就是没来,找不到她的身影。

但其实,叶初晓还在杭州,因为往返一趟不容易,这次她会留几天,方案定了才回去,所以她一直窝在酒店的房间里画图。

工作起来总是昏天暗地,直到发现外面天几乎已经黑了,她才揉了揉鼻梁,下楼吃饭。

昨天刚下过雨,今天还有些冷,她过来时带的衣服不够厚,昨天回来时车不好打,淋了些雨,有点感冒,鼻子很塞。

看见斜对面有家药店,她打算去买点感冒冲剂,晚上喝一次,治病加催眠。

马路很宽,车也很多,大约都是晚归的人,开得很急。

妈妈和米粒儿,都曾出过车祸,她至今仍对此有阴影,偏偏此刻没有其他行人,她只能独自过去。

当陆正南的车过来时,车灯照着前方,路中间的人转过脸来,那一刻,他顿时一愣。

怎么又是她,他是不是又看错了?

停在斑马线附近,他看着她从车前过去,确实没错。他的呼吸收紧,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穿过马路,进了对面的药房。

药房?她怎么了?他不由自主地担心,最终等拐过那个路口,还是停了车,过来进了药店,去和她“偶遇”。

而她方才并非发觉那是他的车,对一切都不知晓,此刻正在架子上找感冒药。

她刚拿下一盒冲剂,忽然有个声音从背后传来:“你怎么了?”

她神情一怔,即刻回头,看见是他,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此刻,看清了她手里拿着的药,眼神闪了闪,自己也假装拿起一盒:“哦,感冒了?我有个朋友也是,所以我过来买药的。”

她愣了愣,“哦”了一声。

“不发烧吧?”他似随口问道。

“还好。”她刚说完,就忍不住,把脸侧到一边,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

这喷嚏打得很狼狈,她手忙脚乱地在口袋里翻纸巾,鼻头和眼眶都红红的。

“真像兔子。”他看着她,不知不觉,就把这句话说出了口,等反应过来已经迟了,慌忙止住唇边的笑意,看向别处。

她听见这句话时,动作也停顿了,心底涌起一阵怪异的滋味,酸酸的,却又似带着微微的甜。

终于找到纸巾,她擦干净脸,见他已拿了药去结账。

没有和他抢,她默默地跟在他身边出来。

“你住在这附近?”他问她,她点了点头,指指对面的酒店:“就在那儿。”

“那我送你过去再走。”他轻声说。

她心里一暖,他是不是还记得,她怕过马路。

看了看四周,她叹气:“不过那边好像没吃饭的地方。”

“你还没吃饭?”陆正南皱眉:“本来就胃不好,你……”话说到一半又猛地煞住,他发现自己的语气,太过亲昵。

她心中,那种酸甜的滋味,却愈发浓,嘟囔了句:“画图画忘了。”

他怔了怔,低声说:“那先去吃饭吧。”

就在旁边找了家餐厅,她点菜的时候问他:“你吃什么?”

“我吃过了。”他摆摆手:“你给自己点就行。”

但她还是点了三个菜,菜上来时,冲他一笑:“这边的菜偏甜,我本来就不太习惯,要是一个人吃,就更没胃口了。”

他叹气,只得从命。

有他陪着,似乎食欲好多了,她居然吃了两碗米饭,还喝了半碗汤。

“你这胃口还真挺不好的。”他好笑,招手叫来服务员,让送杯温水。

水端过来,他推到她面前:“把药喝了,省得你回去一画图又画忘了。”

这一幕,还跟以前一样,以前也总是他监督她喝药,就怕她忘了。叶初晓心里暖暖的,却又有些发疼。

从餐厅出来,他陪着她过马路,也还是和以前一样,总走在靠车近的那一边。

走着走着,她忽然希望,这条斑马线越长越好,就这么一直走下去,不要停。

但还是到了对面,他将她送到酒店门口,便停住脚步,声音低沉:“你进去吧。”

她站着没动。

他咬了咬牙,又说了一遍:“你进去吧。”顿了顿,又补充:“我要走了。”

她终于缓缓转身,走进了玻璃门。

他凝望着她的背影,也缓缓转身,去往相反的方向……

叶初晓站在电梯里的时候,很想哭,却最终没有,神色木然。

终于到了她住的楼层,门向两边滑开,她却没动,看着门又徐徐合上,心中似乎有什么在叫嚣,忽然抬手,按下了一楼。

电梯下行,门再次打开时,她冲了出去,一路跑过酒店大堂,周围的人都用诧异的目光看着她,她却什么都不顾,就那样跑出了那扇玻璃门。

站在路边,她气喘吁吁地四面环顾,焦急地寻找那个身影。

可是,已经不见了,无论在哪儿,都再没有他。

泪猝然掉了下来,她慢慢退后,靠着墙根站住,眼神空茫。

而陆正南此时,已经上车走了,想着今晚的一点一滴,心仿佛被人攥紧了似地疼。

还是那样,只要遇到了她,人心中便仿佛生了魔障,明知道不该靠近,却忍不住不去靠近。

怕她生病,怕她不吃饭,怕她忘了吃药,只恨不得时时刻刻守着她,照顾她。

可如今,他还给得了她什么?一个开着二手车,住着租来的房,前途未卜的人,拿什么给她幸福?

何况,她的身边还有条件强他百倍的Eric。

她应该有份安稳的幸福,她必须幸福。

陆正南咬紧牙关,一路往前开,告诫自己,再不要去打扰她的世界……

第二天,他去公司的时候,不像往日那般有神采,走进办公室,看见秦悦正端着杯子从茶水间出来,他想起昨天为了掩饰,而陪叶初晓买的那盒感冒药,便顺手从口袋里掏出来递给她:“昨儿没来是感冒了吧,早点喝药早点好。”

秦悦怔怔地接过,眸底流动着异彩。

可他对叶初晓以外的女人,都是不上心的,即使是当成朋友的秦悦,给完了药,便回自己座位上整理资料去了。

秦悦张了张嘴,又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最终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却一直拿着那盒药出神,脸上不时下意识地露出微笑。

到了中午,她出来,走到他桌边:“正南,一起去吃饭吧。”

“哎呦,恐怕没时间。”他望了望手机:“力维的曾总还说一起吃饭谈呢。”

“那我陪你去。”她的语气里,有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撒娇。

他当然更没察觉,摆摆手:“这次不用,曾总也不喝酒,我自己去就成。”

秦悦的脸色垮了下来,只得说:“那好吧。”

陆正南也没耽搁,拿了东西便离开。

秦悦看着他出了门,在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

而陆正南这次去谈生意,并不顺利。

曾总这个人,之前一直表现得很清高,光喝茶不喝酒这一样,就显得似乎和其他人不同。可没想到,真到了最后关头,他竟然狮子大开口,要百分之三十的回扣。

陆正南哑然失笑,指节在椅子扶手上轻叩,过了一会儿才说:“这个比例……好像高了些。”

“高吗?”曾总眉毛一扬:“这单子的总额可不小,你们不做,自然会有别人做。”

力维审计部的人,也不是吃干饭的,他们卖的这批货物,市场价在那放着,即使价格上抬一点,也不可能做得太过,曾总要求的这笔钱,大部分都得从利润里出,那损失可不算轻。

“就一句话,你们做不做吧。”曾总的语气已经不耐烦。

若是以前,跟这样的人,他连交道都不想打,但如今不行,他还是耐着性子去磨,问0个点行不行。

“免谈,你当打发叫花子呢。”曾总将筷子往桌上一扔:“以我的身份,要你百分之四十也不为过。”

“呵。”陆正南笑了一声。身份?这世上,其实最不牢靠的东西就是身份了,今儿是云,明天就有可能是泥。

“这恐怕不行。”陆正南站起身来:“要不我们回去,都再考虑考虑,改天再谈。”

“今天你要出了这包厢门,这事就再不用谈了。”曾总冷笑,语气跋扈。

陆正南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又缓缓松开,笑着点了点头:“不好意思,还有点事,先走。”

他径直出门,听见背后传来摔杯子的声音,但他没回头。

出门上了车,他长喘出一口气,自嘲地笑: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回了公司,他直接进了秦悦的办公室,在她对面坐下,摊了摊手:“好了,这单被我搞砸了,我认罚。”

“怎么回事?”秦悦本想皱眉,但最终还是保持语气轻柔。

陆正南大概把事情讲了一遍,秦悦听完,沉默了半晌,故作轻松地一笑:“算了,砸了就砸了,这样的主,我们也伺候不起。”

这笔单子的确数目不小,陆正南知道她心疼,道歉:“可能我今天,也是脾气有点冲,对不起哈。”

“别说对不起。”秦悦心念转了转,一笑:“你要真觉得对不起我,今儿晚上补我一顿饭吧。”

“成,没问题。”陆正南爽快地答应。

等他出去,秦悦双手托着腮,眼中隐约有憧憬的神色……

到了五点半,快下班了,秦悦进了洗手间,仔仔细细地补了个妆,才容光焕发地出来,和陆正南去吃饭。

在路上,她很希望他能夸一句漂亮。

可叶初晓的事搁在心上,何况今日还谈砸了单子,他真连多看她一眼的心情都没有。

好不容易能出来“约会”,秦悦选的自然是格调好的西餐厅,虽然陆正南在整个吃饭过程中都有些心不在焉,但她还是觉得甜蜜。

吃完饭已经快八点,出门的时候,她一直犹豫着要不要跟他说,一起去看电影。可就因为走神,下台阶的时候竟脚一崴,人往旁边跌下去,惊慌之下,她喊了声“正南”。

他转过头来看见这状况,来不及多想,赶紧将她一拉,她就这样直直撞入了他怀中。

而这幕情景,正好落在刚从停车场中走出来的叶初晓眼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