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俩第一次彻夜长谈。
就在欧达华的宽敞明亮的书房内。
期间秦夫人几次因无心睡眠而起床前来查看都被欧达华厉声喝退。
“要茶吗？”
“不要，请你出去。”
“要点心吗？别饿着了。”
“不要，你出去。”
“要毯子吗？夜里温度低……”
“滚——”
秦夫人清楚的记得，自己的丈夫最后说的一个字是：滚。
事态相当严重，甚至比欧于立的生母去死那一晚还要严重。
“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他坐在椅子上，威严而愤怒的注视着立在面前的欧于立。
而欧于立呢？
完全就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连看都不敢看自己的父亲一眼。
也对，有什么好看的呢？反正不过就是一个日渐衰老的老人罢了。
可正是这种衰老，才更令他内心的自责感肆意膨胀。
“对不起……”
终于在沉默了良久，欧于立小声的说出了一句道歉的话。“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这一切当然都是你的错！”欧达华加重了语气，“不过，现在道歉并没有什么用。而且，我叫你回来也不是专门为了听你道歉的。”
欧达华从椅子上缓缓站了起来，走到自己的儿子的身边。
时间过得真快，以前那个还没自己腰高的儿子如今已经比自己还高出一个头来了。
“我们是男人，不是女人。所以不要再说那些充满感情色彩又辞藻华丽的话了，我要的是最终结果，一个解决这件事的最终结果。”
“父亲，你放心，这件事我会自己解决好的。”
欧于立至始至终都不敢抬起头来。
“你自己会解决吗？请问你准备怎么解决？具体的做法是什么？执行的时间又是什么？预估的收效又是什么？你知道，我是商人，我最不喜欢听到的就是毫无实际意义的空话。”
“我……”欧于立被自己的父亲说得哑口无言。
就好像是两方对战一样，欧于立节节败退。可对方仍旧不愿放过他，甚至连举白旗投降的机会都不给他。
这简直太残忍了，这简直就是想要将他彻底挫败！
“你知道吗？作为男人，最不能犯的错是什么吗？就是辜负一个好女人。”
欧达华说这话的时候，脑海中出现的是欧于立妈妈的模样。她的笑，她的泪，她的苦，她的甜，都是他这一辈子最深的伤疤。
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在她生之前给她一个名分呢？
哪怕是当一天的欧太太呢？
现实真是来得太快，也太残忍了。
·
他认识她的时候确实太年轻了。
一个刚刚成年的小男人。
这是他对自己十八岁的评价。
除了不成熟之外，再无更多的词汇。
而她呢？似乎还要更小一点。究竟有没有满十八岁呢？大概是差了几个月吧。
因为太年轻，又太单纯，他们很快有朋友变成了恋人。
为什么说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要归结于单纯呢？
这是多年以后，欧达华反复思考的问题。
如果不是因为太单纯，觉得这个世界既简单又美好，可能美珍就不会看上当时还一无所有的穷小子欧达华。
怎么才叫做穷？叫做一无所有呢？
其实在那个年代，中国的经济还能落后，大部分的人都很穷。几乎没有什么存款，更别说什么花园洋房、海景别墅了。
但是没钱也是一件好事。
至少人的心很纯洁。
“真傻，真不应该那么义无反顾的跟了我。”这是欧达华经常挂在嘴边的话，但都是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他才会把这些陈年往事翻出来再自责一遍。
美珍和他在一起后，一心一意陪伴着他，不管他有钱还是没钱。
后来，未婚先孕，有了于立。
美珍是打算也是提出过结婚的。
但是当时的欧达华拒绝了。
理由是：我现在依旧很穷，我不想就这样把你娶进门，我想给你一个最好最美的婚礼。请你再给我一点点时间好吗？就一点点的时间，我现在已经很努力的在挣钱了。
没关系，我不催你，我等你。
那一次美珍真是吓坏了，没想到只是随口一提的事情，会令欧达华有如此大的反应。
大概真的是因为他们彼此之间太相爱了吧。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郑重得不能再郑重了。而且他也切身实地的在履行着自己的诺言。
于是结婚的事情就这样被搁置了。
后来秦淑怡出现了。
是欧达华工作上的助手。
欧达华没有变心，他始终还是爱着自己的美珍，尽管秦淑怡既年轻又漂亮。
可是秦淑怡不这么想。
她喜欢眼前的这个男人，她决定要嫁给眼前的这个男人。
其实说到底，她也挺委屈的。因为她并不太清楚欧达华当时的感情状况，也不知道还有美珍这个人的存在。
但是当她知道的时候，美珍已经被查出患有癌症，并且将于不久后就离开人世。
·
她是在医院里面第一次见到他们母子俩的。生病卧床的美珍和一个看上去天真烂漫的小男孩。
欧达华请她来医院的目的是照顾生病的美珍，因为他要忙着工作，这一年，是他升职最关键的一年。
其实在医院照顾美珍的这段时间里面，秦淑怡就说出了事实。
她喜欢欧达华，并且也很想嫁给他。
而你？
大概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是无力回天了。
所以，请你祝福我们，成全我们，美珍姐姐。
·
美珍还能说什么呢？
自己已经是一个即将离开人世的人啊！
好吧，我祝福你们，也请你以后好好照顾我的儿子，他的名字叫做欧于立。
嗯，我会的。
如果我以后也生下一个儿子，我就给他取名叫做欧于哲。
这样两个小孩子就会觉得彼此是亲兄弟一样。
嗯，这样很好。
美珍当时笑着点头，只要孩子和达华过得幸福，我也就幸福了。
·
欧家没有欧太太。
这是欧达华定下的规矩。
而秦淑怡只能被尊称为秦夫人，因为欧太太这个称呼他要永远的留给一个人，一个一辈子也给不了她婚礼和名分的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