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腾升起一阵无法抑制的哀伤,童臻缓缓低眸,眼眶发红,指骨紧握。
周亦阳见状愣了愣,以为她是觉得这小姑娘太可怜,一时心生悲悯才回难过,赶紧安慰道,“你别伤心,先看看她的伤势,不行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闻言,童臻立即回过神儿来,抬手揉了揉眼睛。
“我没事,眼睛里面进沙子了……”
周亦阳看着她,没有拆穿她那老套的谎言,上前掀开了盖在那小姑娘身上的薄毯,薄毯之下,正是受伤的手臂,伤口果然如他所说,已经溃烂发炎,如果不及时控制,很容易引发并发症,危机生命。
童臻深吸了一口气,掩去了心底的不适,探身上前查看伤势。
良久,她对周亦阳说,“先处理下伤口,特效药的话,我得回去准备准备。”
“你意思是……有法子?”
“嗯。”
童臻点了点头,她仔细查看了那小姑娘的伤势,不算太严重,但因为年纪小,又受到惊吓,导致低烧不退,伤口才难以愈合。
如果处理得当,先控制住伤势溃烂蔓延,等到她回去取了愈合的特效药,伤口很快就会愈合。
“太好了,不过,你说的特效药是什么药?”
周亦阳好奇道,他知道的一些促进愈合的药品要么太难得,要么药品稀缺,造价昂贵,所以很想童臻要用什么特效药。
“先处理伤口吧,回去再跟你细说。”
童臻打开他的医药箱,动作熟练地给小姑娘处理着伤口。
小姑娘还在昏睡着,童臻喂了她几颗退烧的药片,将伤口上溃烂的息肉处理掉,然后换上了新的药物。
“按理说这伤处理起来并不难,难道他们政府军连位医生都没有?”
处理完伤口之后,童臻起身看向周亦阳。
上次也是,那对武装分子就是冲着周亦阳来的,想要抓他去自己的领地。
难道这里医生稀缺?
“医生遇袭身亡,已经是这个月第二个了,导致几乎没有当地的医生敢来动乱主要地区,而且当地医疗水平和药物有限,所以……”
周亦阳看到她疑惑的目光,便耐心解释道。
“那我们来救治的话没关系吗?”童臻问,不过想到周亦阳一开始没跟她明说,那肯定也是冒着危险的吧。
“我们是中立派,所以不管是哪支武装队伍抓到我们都不会对我们怎么样,不过要是发现我们来帮了政府军,恐怕也不会对我们太友善。”
周亦阳无奈地说,低眸定定地看着童臻,“如果你不想救她,我也不会勉强你。”
闻言,童臻冷哼,“你就是知道我来看过之后不会拒绝,才没有提前告诉我的,不是么?”
伊萨听不懂中文,见两人说了半天,也给他的女儿处理的伤口,以为没问题了,就问周亦阳是不是这样就好了。
周亦阳跟他解释了一会儿,童臻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见伊萨听完之后,再次上前握住了她的手,一脸的感恩戴德。
两人随即离开,往昨日的小镇上去了。
“既然维和部队是中立派,那你为什么还要去救其中一方的人?”
军车疾驶,童臻将手伸出车窗外,感受着风中指缝中袭过的感觉,她将脑袋枕在手臂上,问周亦阳。
“我以个人的身份救治她,这种可以吧?”
周亦阳似笑非笑,他侧眸看了童臻一眼,微风拂过她额钱的碎发,阳光碎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在眼睑下拢了一小片穗穗的阴影。
那双乌黑的眼睛静静地望着远方,眼底却藏着抹不开的哀恸。
这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小女人,到底经历了什么,那时候会露出那么哀伤的神情呢……
“童臻,你……有没有失手过?”他突然问。
话音落下,童臻的视线缓缓落到他身上,眼中没有任何情绪,“为什么这么问?”
“刚才在伊萨那里,你看着那个小女孩的表情,让我想起来我的一位朋友。”
周亦阳轻叹一声,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他说,“我的那位朋友很是心善,他的医术也很精湛,但还是失手了一次,因为他的错误,导致了一位病人的离开……”
“虽然病人的家属并未意识到是他的问题,还以为是病患自己不治身亡,他为了继续当医生,什么都没有说,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是因为他的原因才……”
“你想说什么。”童臻打断了他的话,“你觉得我也像你朋友一样因为自己的过失导致了病患的离去,所以才会在看到同样伤势的时候失态?”
“额,这只是猜测……”
那种神情实在太似曾相识了,周亦阳见她情绪似乎有些激动,便噤声专心开车。
“猜测?”
童臻凉凉地望着他,冷笑道,“对,你说的没错,是有人因为我离开了,是我的过错,该死的那个人是我才对!该死的是我!”
周亦阳听出了她声音里的不对劲儿,立即将车靠边停下。
“你……”
他扭头去看童臻,却见她早已泪流满面,浑身颤抖的厉害。
周亦阳慌了,他原本只是想引出她的过去,如果是跟他朋友一样的遭遇的话,或许可以解开她的心结,让她不必沉浸在过去的悲伤里。
但他没想到童臻的反应会这么激烈。
“那个……对不起,我……”
周亦阳言又欲止,想了想,索性闭嘴,拿了纸巾递给童臻。
童臻动作凶狠地扯过,胡乱地抹了抹眼睛,“停车干什么,继续开!”
“哦,好……”
周亦阳又看了她一眼,觉得此时还是不要多说,让她缓一缓比较好,心里有些懊恼,刚才问她的话有些操之过急了。
一整个下午,童臻虽然在小镇的流民区帮他煎药,但再也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周亦阳忍不住想起了被他喂了一口芥末酱后,整整一个多星期没给他好脸色的乐乐……
忙完之后回到安全区,童臻下车就走了,连原本站在门口等着他们的江承,对他们招手都没看见。
看到童臻脸色不太好的回去了,江承走到周亦阳的身边,一个大耳刮子呼到他脑袋上。
“你对我的救命恩人做了什么了?为什么她脸色那么差?她脾气可是很好的,你能把她招惹生气,肯定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快说!不然老子大刑伺候!”
江承揪住周亦阳的耳朵质问道。
“哎哎哎,你别扯我耳朵呀,是我错了,我错了……”
“怎么错的??”
“说错了!”
周亦阳面不改色,丝毫不知反抗是何物,立即招供。
闻言,江承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看到他的反应,周亦阳这才有些后知后觉,原本以为童臻是反应过度,如今见江承的神情,似乎他真的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事情。
江承也是最近从童遇那里得知了沈从死去的消息,他一开始问的时候,童遇原本不想告诉他,但正是担心他会不小心问错了什么惹得童臻难过,所以最后才选择告诉了他。
可没想到他踩雷,周亦阳好死不死地踩到了。
“以后不许问她以前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许问!”江承冷着一张脸警告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连我也不能说?”
周亦阳挑眉,想了想,抬手捅了一下江承,“要不你还是告诉我吧,万一我哪天又说错了什么惹她生气呢?”
“你只要别问她的过去就好,不然的话,我可不跟你客气。”
江承打定主意不愿意多说,就算出于对沈从的尊重,他也不能把这事当做谈资一样对别人说道。
“好吧,那我不问了。”
周亦阳笑了笑,摆了摆手道,“不就是个过去么,谁没有呢。”
他自己的过去,不也是一团糟么,现在不都过来了……
“等会儿!”
他刚要回宿舍就被江承拽住了后衣领拉了回来,“你今天带童臻去哪儿了?嗯?我定位到你在伊萨的据点!你想好怎么辩解了吗?”
“呃,这事你还真的听我解释……”
“我不听!我跟你说了多少遍,我们要保持中立!你不能随便跟派系头领接触,再有下次,我就禁足你信不信!”
“信信信……绝对没有下次!”周亦阳信誓旦旦地保证。
“哼!你都保证多少次了,我跟讲认真的,绝对不能……”
“好好好!”
两人说着,一边往休息室走去。
入夜,童臻在医疗室忙到半夜,周亦阳站在门边静静看着,瞧着她似乎在调制着什么药剂。
难道那就是她说的特效药?
她竟然还会自己提取制做药剂,果然是有些本事的,也难怪江承一直对她赞不绝口。
不知过了多久,童臻撑着酸痛的腰站起来的时候,抬眼就看到了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进来的周亦阳。
“忙好了?”
周亦阳将热牛奶递给她,童臻接过,也没看他,咕咚咕咚把牛奶一饮而尽,忙活了那么久,确实是又渴又饿,一杯热奶再好不过。
“你调制的是什么药剂?”他问。
“一种可以快速激发新细胞,促进伤口愈合的药剂。”
童臻倒是没遮掩,坦白地跟他说了,“放心,我从前试验过……很有效。”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顿了顿抬眸看向他,低声说,“今天我不是故意凶你的,我只是……”
“不用道歉,谁还没个过去呢,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起早。”
周亦阳笑了笑,转身潇洒离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