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有些黯然神伤的项老夫人,一和林依的肚皮说上两句话,立刻就笑逐颜开了——这肚子圆成这样,应该是个男娃吧?
回头去产检的时候,问问医生吧,要真是男娃,那就最好了!
林依听着项老夫人的话,挤出一抹宽慰的笑容来。
但她的眼神虚浮,看样子思绪已经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从很早的时候林依就暗暗发誓,非项慕川不嫁的。
她还记得刚得知自己怀孕的时候,她坚持要将孩子生下来。
而项老夫人也一直在对项慕川施加压力,苦苦相逼。
那个时候项慕川找自己谈了一次。
他大病初愈,整张脸惨白,声音几乎轻到听不见。
——“依依,我要先把话和你说清楚。如果你一定要嫁给我,那么,除了爱,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如果你能接受这样子的我,如果你认为这就是你所追求的幸福,那我无所谓。我们两个就这样过下去,也不要紧……”
项慕川不知道,他说的这一番话,比他烈性而强硬地反抗还要来得伤人得多。
可林依也清楚,那个时候夏温暖命悬一线,项慕川其实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终究,还是夏温暖最重要……
但是,看着曾经骄傲得不可一世的男人这样子委曲求全,卑微到尘土里的模样,林依还是会于心不忍。
她忍不住傻傻地问他:“为什么?慕川,你何必要这样折磨自己呢?打开心胸,重新接纳我,有这么难么?至少,我们曾经彼此相爱过啊……”
然而,项慕川听到她这样说,竟然吃吃地笑了起来,“折磨?不……这些都是我自找的。而且,从很早开始,我就已经没有资格再谈‘爱’了……”
其实他原先并不懂爱,如果懂,就不会让两个女人都受到伤害。
等他好不容易在迷雾之中摸索到一点方向了,通往彼岸的桥,却已经彻底断了……
而这一回,是伤了人,亦伤己。
爱情是会咬人的,你站在原地不走,到最后,只会遍体鳞伤。
可项慕川却连盼着再被咬一次的机会都没有了。
因为他的爱情,已经死了……
男人仰起头,目光游离,嗓音依旧好听,却是破碎的——“而且,不能和她在一起,那身边的人是谁,也就无所谓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林依就已经泣不成声了。
就好像身体中每一个细胞都开始落泪,有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会脱水而死。
她从来没有哭得这么惨烈过……
项慕川在林依那撕心裂肺的哭声中转过身来,他眼眸之中的情绪极淡,有歉意,有温柔,也有无能为力。
他平静而有耐心地劝着她:“别哭了……哭多了,那对孩子不好。”
却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只要她的眼眶中闪烁着泪花,他就会六神无主得像是天要塌下来一般。
——有的时候他看着你,你就会忽然知道,这个男人,不再爱你。
以前项慕川用说的,用行动表示,她不相信,可是现在,已经由不得她不信了……
只是,林依早已经没有了自怨自艾的时间。
就算是这样,又如何呢?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就必须要走到底。
未来还有那么多的时间,她就不信,项慕川真能和她做一对无爱的夫妻。
而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需要一个父亲,需要优渥的环境健康成长,它决不能像自己一样,从出生伊始,就是一个巨大的噩梦。
林依自知自己不是夏温暖,就算不靠男人,也可以将孩子好好地抚养成人。
更何况,她还有弟弟要照顾,以及体弱多病的母亲要靠自己赡养。
而且,有本事对付殷司那个变态的男人的,也只有项慕川了。
——所以,她没有错!
自己并没有做错!
这个男人的心,已经死了。
他把所有的门都关上了,那些门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凿不开,踢不破,熔不化,固若金汤。
——只为一个人无条件敞开,只可惜那个人,却连靠近都不屑。
更别说停下来扣一扣门环,叫项慕川开门。
错的是夏温暖,谁让她放手了呢……
谁让她对项慕川的幡然醒悟和一往情深不屑一顾呢!
“林丫头……林丫头?林丫头!”项老夫人见林依一直在发呆,皱着眉,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啊!”林依这才回过神来,“什么事,老夫人?”
“好好的,你想什么呢?”
“哦,没有……我在想,慕川一旦睡下了,肯定不会下楼来吃中饭的,等会我帮他端上去。”
林依甜美地笑了一下,很快找了一个理由,惹得项老夫人一阵会心的夸赞。
夏温暖坐在民政局一楼专设的长椅上,安静地侧过头,看着窗外的风景。
毛玻璃让视线变得有些模糊,她揉了揉眼睛,深吸一口气。
项慕川是在五分钟之前先她一步离开的,走的时候,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当然,夏温暖也一样。
女子的手中捏着那本小小的、绿皮的离婚证,表面冰凉的触感蚕食着她指尖的温度。
然后,夏温暖霍地站起了身子。
坐得久了,头竟然有些疼,她将离婚证丢进包里,振奋地拍了拍脸颊。
虽然力道使得有些大了,但却让夏温暖瞬间清醒了许多。
她挺起了胸膛往外走去,身后跟着之前惊鸿一瞥的,也刚刚领好证的两对新婚夫妻。
亲昵的对话以及甜蜜的笑声一波一波地传来,将原本平静的氛围渲染得有些像是宴会现场。
夏温暖拨了拨长发,顿时也觉得轻松了不少,脸上慢慢浮现出一抹微笑。
然而下一刻,夏温暖刚刚踏出大门口,就被某个挺拔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紧接着“刷”地一声,一大束娇艳欲滴的香槟玫瑰强势且迅猛地挤入夏温暖的鼻子下方,在视觉、嗅觉的双重冲击之下,她猝不及防地头晕目眩,差点被香得打喷嚏。
“暖暖!”
夏温暖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立刻抬起了眼眸。她捂着发痒的鼻子,在看到宋亦霖本人之后,还是有些惊讶地问出一句:“亦霖?你怎么来了?”
宋亦霖已经换好了一身正装,纯白的燕尾服,拉风到极致,还配着精致的领带和闪闪发亮的袖扣,体面,而又落落大方。
男人左耳上的黄水晶耳钉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夺目的光芒,甚至到了让人无法直视的地步。
夏温暖不得不承认自己被他帅到了,她咽了口唾沫,迷茫地问道:“你……你要干嘛?”
——“暖暖,嫁给我吧。”
宋亦霖却忽然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吐出这么一句。
他帅气地晃动着手中的花束,率性地撩起刘海,对着夏温暖宠溺一笑,眼神深邃得像是能把人吸进去一样。
“哈?”夏温暖肩头一歪,差点从台阶上摔下去。
这……这是什么情况?
“亦霖,你……”
夏温暖完全搞不明白眼前发生的状况,她顺了顺被风吹乱的发丝,刚想说“你别闹了”,“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之类的话,宋亦霖却从上衣的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盒子,在她面前打开,里面盛着一枚钻戒,那颗硕大的钻石纯粹而亮丽,粗略估计,起码有十克拉。
“暖暖,我是认真的。”
这样说着,宋亦霖竟然虔诚地俯下了身子,单膝跪在了她的面前!
这一举动引来了夏温暖身后两位新娘子高分贝的尖叫——
新娘A一边攥着粉拳捶打着旁边男人的胸口,一边有些缺氧地捂着脸:“啊啊啊,老公老公,好帅好帅好帅啊!真是帅呆了!你给我多学着点哪!”
新郎A欲哭无泪,痛苦地捂着被打疼的部位,怨念地腹诽:自家媳妇的花痴,应该是没得救了……
相较而言新娘B就显得淡定多了,她肘了肘身旁的高个子,悄悄地指着夏温暖,“哇,老公,你看你看,这不是刚才那个进到专设办公室办离婚登记的贵妇吗?她也太厉害了吧,才一离完婚,就立刻有人来求婚了。而且,还又是个高富帅!这年头,离过婚的女人有这么抢手的么?”
新郎B推了推眼镜,犀利地吐槽道:“要是你离过婚,肯定没有人会要你。”却又在老婆涨红了一张小脸发怒之前,补充道,“所以,这一辈子就跟着我过吧。”
新娘B:“……”
两对新人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走远。
夏温暖静静地注视着宋亦霖的眼睛,他的笑容已经消失了,脸上挂着一种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自嘲表情,但是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始终没有开口说一个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