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打更声悠远而过,朱雀门当值的侍卫方才开了朱雀门,檐上悬挂的宫灯映着朦胧的一片,越觉黎明未至,夜色深沉,空气里带着清晨特有的清冷,似那清冷的潮气渗进了肌理里。宫内殿宇向来修的广阔,无垠的广域之上唯殿宇独尊,严谨花草高树,以彰显皇家威严,因此远远的就能望见青玉地转铺就的地面上一前一后走来两人,不禁喝道:“是谁?”
待那人走近了,才见打前的一袭紫色蟒袍,提花锦带,金丝高冠,手执拂尘,后面却是一个姜黄衫子的内侍,似是随从。打量那两人面容,生的均是秀气俊美,打前的眉眼里更是带着几丝妩媚,让人心神一荡,他听闻官居高位的内侍最年轻的唯有一位,便是御前典使,心下里便想,如此年轻便身居高位,恐怕与她这面貌脱不了干系,面上却是恭谦,拱手笑道:“典使这是要出宫去?”
小弥心道,宫里人察言观色本是果然了得,只一面便将她认了出来,脸上不动声色,只是轻轻点头。
那侍卫笑道:“可不是属下们为难典使,着规矩总是要循的,典使可带了通行的令牌?”
这令牌自是没有的,宋玉一瞪目,喝道:“大胆,典使是何等身份,出宫还要令牌不成?”侍卫听闻她们没有令牌,脸色微微变了变,顾及着她的身份,说话还是客气:“典使还是请回吧。无有令牌,属下们无法放行。”
宋玉暗暗一急,一时又想不出理由来,憋得脸色微微发红。小弥这时却突然冷笑一声,待侍卫们目光均聚到她脸上,她才冷着脸道:“见御物如同见圣上,尔等还不行礼?”
侍卫们一惊,果见那是御赐的蟒袍,唬的忙跪了下去,这一跪,自然气矮了几分,小弥一鼓作气,脸上故作不渝:“看来尔等疏于管理多时,连礼数还得要人提醒。”她向侧握拳,一本正经的道:“日后面圣,要好好进谏才是,若容你们如此,岂不尊卑不分!”
侍卫们一听她要进谏,顿时吓得淌下汗来,内侍们因亲近主子,向来跋扈,若是得罪了,自身难保,可若是无令牌放行,日后查起来,难咎其责,实在为难。小弥笑眯眯的俯下身来瞧着那侍卫,道:“依大人看,皇上为何赐我蟒袍?”
侍卫支吾道:“自是因为典使功德无量,又对典使十分宠信。”
她轻轻一击掌,夜下只看她白皙如玉的手,她道:“这便对了,那大人认为若是亲近之人出宫,圣上还会刻意给她令牌么。”她不等他反驳,马上又道:“圣上每日为国事操累,大人们要多加体恤才是,若是这等小事都要向圣上通禀,然后让圣上批下令牌来,我等拿了令牌,诸位又上报上去,那圣上不是天天要批令牌,看回文,再批令牌,再看回文……”
她笑着问:“大人说是不是。”
她一席话说的他有些晕,只觉被逼到死角,思绪混乱,也理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顺着她的话说道:“是。”她轻声一笑,声音很是清脆::“那还不放行?”
侍卫尚有几丝迟疑,却见她弯腰在那宫灯下,暖光里的脸艳若桃李,那双翦眼灼灼瞧着他,忙转过脸去,大声道:“放行。”
小弥嘻嘻一笑,带着宋玉大摇大摆的出宫去。
起了床来,伺候洗漱的内侍们端着金盆鱼贯而入,宫女为他穿上沉重繁冗朝服,暖胃的汤端上来,他呷了一口,只觉香甜,便问:“这是什么?”内侍答道:“回皇上,御膳房里准备的八宝养生汤。”他唇角不易察觉的一扬,道:“养生的?”内侍称是。冷烈道:“既然如此,朕不能独食,给太后送些去,剩下的御前内侍各赏一碗。”内侍喜极:“谢圣上。”朱有德领了旨,派人给太后送了去,便为各房分派。须臾,朱有德悄悄进来,稍作迟疑才在他耳畔低语,他本正用着早膳,捏着一个黄底缠枝碧桃瓷勺,闻言用力一拍,那瓷勺磕在桌上,“啪”的一声,顿时化作碎片。他犹不自觉,脸色阴沉似乌云,厉声道:“跑了?”
朱有德称低声道:“是,房内细软全无。”他恨得牙齿都要咬碎了,拂袖道:“追,着玉宇去追。”
寅时跑出去,定有人看见,并已经记档,转脸便见一个宫女垂首立在一侧,察觉他看过来,轻瞟他一眼,面红如桃花,他一手拉过那个宫女,冷声道:“封为彩女。”
到了京城闹市,天边已翻起鱼肚白,两人吃了早饭,小弥拉宋玉到了成衣店换了一身衣裳,上好的云锦蓝缎长袍,腰系金线滚边锦带,脚蹬黑绒金线长靴,发箍碧玉簪,又到珠宝行在襟口镶了一溜东珠,宋玉也是焕然一新,青色的滚边小厮短衣,衬得他脸白唇红,两人乍一看去,果真衣冠楚楚。宋玉总有些心虚,苦着脸道:“主子,咱们擅自出宫,宫里若是知道了,定会派人来拿咱们,咱们如此惹人注目,不是自投落网么?”
小弥斜着眼睨他:“你见过锦衣玉食乱挥霍的逃犯么?”
宋玉摇头道:“没有。”小弥笑道:“他们自然也没见过,所以也想不到咱们会如此这般。”宋玉这才笑逐颜开,夸道:“主子真是聪明。”她把脸一扬,得意道:“自然。”
宋玉又问:“主子,咱们接下来去哪里?”
小弥拿了一把骨扇把玩,随手就扔给掌柜一定银元,低着头道:“先逛一会,这天还早。”宋玉有些不懂了:“日头正好,什么叫还早,难道要日落才叫正好么?”
小弥笑嘻嘻的拿着扇子敲他的头:“对极,**里的姐姐们这会都在睡觉,去了岂不要扰人清梦,自是晚上正合适。”宋玉听闻是去要**,脸上顿时古怪起来,一张脸憋得似红似白,半晌才委屈道:“主子,你这是欺负奴才!”
小弥这才听出他意有所指,又觉若是笑他实在是对他不住他,憋着几乎内伤,只道:“别想歪了,咱们是去做正事。”说道最后,笑意全无,唯见眼中隐隐的冷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