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皇上。”
听到德福海的声音,皇景浩头也不抬,道:“北天到哪儿了?”
“额,这,”德福海欲言又止,皇景浩这才停下笔,抬头道:“怎么,出什么事了?”
“禀皇上,毅王爷说他不回来了。”
“什么?”
“皇上您别急,是这样,毅王爷说他在白城看到了王妃的踪影,所以他暂时就不走了,等哪天找到了毅王妃,会带着她一起回来的。”
皇景浩垂眸敛目,道:
“知道了。”
同为兄弟,同为失去爱人的人,他懂得他的感受,若是那个何处出现了玉容的踪影,只怕自己也会奋不顾身的赶去。
一年前,那个叫苏烟的绝世舞姬,带着解救大叶的使命前往白城,据在场的将士说,苏烟刺进胡狼首领眉心的刹那,狂风大作,凶恶的风带着极其血腥的味道,仿佛有恶魔在耳边咆哮,天际间有一线极光射向她,待一切尘埃落定,那些变异的胡狼军团已经恢复如初了,而被控制的胡狼首领耶律觉也被完全释放出来,战争平息,人们欢呼雀跃,庆祝那来之不易的劫后余生。然而,到最后才发现,那个拯救他们的人不见了。
是的,苏烟不见了。
他们找遍了战场的每一个角落,完全没有她的踪迹。有人说是有神仙带走了她,还有人说亲眼看到耶律齐将蛇簪刺进了她的身体。
但是他们那如战神一般的毅王爷不相信,他一直在等待,等待她的归来。
皇景浩心中浅浅的叹一口气,摩挲着手边的折扇:
北天,你比我幸运,此生,至少你还有一个希望,而我,却只能祈盼来世。
他静默一会儿,平复下心情,再次提起笔时发现德福海仍站在自己身边:“怎么,还有事吗?”
“皇上,”这一次他似乎更难启口。
“到底怎么了。”
“皇上啊,这,皇上不让奴才讲啊。”
“说,免你不死。”
“皇上,”他面露愁容:“皇后已经在外面跪了一天一夜了。”
皇景浩执笔的手僵一下,一滴艳丽的朱砂滴落在奏折上,像极了滴在心口的血。
“你下去吧。”
德福海犹疑片刻,道:“皇上,既然皇上刚刚免了老奴的死罪,那老奴就直言了。”他瞧了瞧被门窗阻隔的外面:“皇后已经跪了一天一夜了,老奴虽眼拙,却看得出皇后是铁了心的,若是皇上不应允,只怕皇后会永远不起来,怎么说皇后也是娇生贵养的,这心熬得住,身子也熬不住啊!”
“皇上,不若您先让皇后进来,没准一见面就好了呢,”他偷偷的瞥一眼默不作声的皇景浩:“您说呢?”
等了好半日等不到答复,德福海叹气退下,走到门口的时候被皇景浩叫住:
“让她进来吧。”
“哎!是!是!”
三日后,一顶精致的宫轿从西武门而出,直奔永陵。
皇景浩来到良倾殿,物是人非,触眼即是苍凉。
“皇上…”绿隐的眼中一片惊讶:“皇上快请进!”
“皇上,您吃什么茶吗?奴婢、”皇景浩止住她的话,挥挥手让她退下。绿隐离去后,整座良倾殿只剩下他一个人,锦绣华服的影子越发孤独。他修长的指尖,轻轻地碰触着那禀折扇右下角细小的字,慕容贺的话重重的回荡在耳边。
……
“现在我的身边只剩下你一个人,你…我已经饶过了慕容一府,你何必如此?”
“皇上,这和家父没关心,这是贺儿的心愿。”
“慕容贺!”
“皇上,我们错了,我们都错了。直到玉容死的那一刻,我才发现,原来那一日我随爹爹进宫,远远看到的,如浩瀚星空般璀璨的人是她。坚强的玉容、乐观的玉容、沉稳而内敛的玉容;也是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白,从那一时起,我做的每一步,都是为了离她近一些,只是那时候我还不懂,或者不敢懂,还在一味的说服自己说,是为了你。”
“贺儿?”
“皇上,我们还不懂爱,否则我们不会让我们深爱的人那样辛苦的走过一生。皇上,贺儿比您更知道贺儿的感情天理不容,所以,请您看在贺儿多年忠心无二,甚至不惜背叛家门的情分上,成全贺儿,今生无法与她相守,只希望在此后的日子里好好的陪陪她。只是这样一小段的时光,所以,恳求您答应贺儿的要求,允许贺儿去驻守皇陵。”
……
“玉容,看你的魅力有多大,比朕大,”皇景浩落寞的笑,轻轻摩挲着她旧时的衣裳:“原来贺儿为朕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你。”
“因为我是你要守护的人…”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芍药。”
“在。”
“碧溪。”
“在。”
…
不远处小太监点名的声音传来,德福海停住,问:
“那是什么啊?”
“禀公公,是新进宫的宫女,点名呢。”
他眼睛微眯,指着一侧有些怯怯的小宫女道:“她叫什么呀。”
“奥,禀公公,她叫左亭。您也觉得她有些当年玉贵仪的姿态吧?我们都觉得她像极了。”
“左亭…”
一年后,皇上大婚,册封亭妃为后,迁至云熹宫,取消选秀。
五年后,封皇后长子为太子。
二十年后,深的民心的大叶皇帝突染重病,危在旦夕。
“亭儿…亭儿。”
“皇上,臣妾在,臣妾在这里。”两鬓稍白的昨天满面泪痕,握住榻间人的手。
“今日天黑的怎么这样早。”
她抬头看看明亮的阳光,一股酸涩愣是被堵在心口,柔声道:
“是啊,入冬了,天黑的早,您睡吧,睡醒一觉天就亮了。”
他摇摇头,身体的血气一阵上涌:
“亭、亭儿…对不起,你百年之后不能入住主陵。”
左亭伏在他的胸前:“臣妾知道,”
“我、我欠她的太多了,我、想好好地补偿…好好地陪陪她、她、”
左亭泣不成声:
“臣妾知道,臣妾一直都知道…您待臣妾已经太好了,皇上,臣妾只希望能再多陪在您的身边,皇上,皇上?——皇上!”
白城
自从皇北天发现无颜的踪影后,关佑便命人严行把守城门,一旦发现相似的人,即刻拦下禀报。
但三个月过去了,仍旧杳无音讯,仿佛那一日只是皇北天思虑过度而产生的错觉。
这一天,皇北天与关佑行走在白城大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没想到这里的生意如此红火。”
“是啊,胡狼出产的毛皮料子非常好,很受中原人的喜爱,而咱们大叶的粮食药物又是胡狼所缺少的,一来一往,彼此都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了。”看着这来之不易的和平景象,关佑舒一口气:“真希望永远不要再有战争。”
皇北天点点头,一辆精致的马车急速而过,险些碰到他们。
“这是什么人的车?”皇北天不悦。
“呵呵,经商之人,难免财大气粗,王爷不必和这等人计较。不若随我到城门上去看一看。”
“好。”
他们一行人来到城门脚下,刚刚踏上几节城门的楼梯,一个兵卒便上前找关佑。皇北天站在原地等他。四处闲望时,又看到那辆马车,他下意识的多看了几眼,那辆马车向城门而去,就在进入城门的一刹那,门洞的风将马车一侧的帘子吹起,那马车里坐着一个双眼合闭的娴静女子。
——无颜?!
皇北天恍然惊醒,急忙追去。关佑在身后也急急赶来:
“王爷!王爷这是去哪儿?!”
但当他们来到城门外的时候,那马车已经绝尘而去。
“马!给我嘛!”皇北天怒目圆瞪,将看守的士兵吓愣住。
“王爷!王爷怎么了?”
“无颜!那辆马车上坐着的是无颜!!!我要去找她,给我马!”
关佑也是一惊,忙让人去牵马。
然而,就当皇北天刚跨上马的时候,一个奶娃娃跑了过来,递给他一封信。
“这是谁给你的?”
“一个好富贵的公子。”拿着糖葫芦的奶娃娃跑开。
皇北天打开心,里面的字却让他指尖发凉:
毅王爷,好久不见。
我段某一向恩怨分明,一年前是你使我爱妻离去,所以今日,我在你的眼前将你的妻子带走。
毅王爷若是有本事,便到西凉来找吧。
——段累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