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谁啊，你躺下了吗？”
“……”
既然有求于人，就要拿出求人的态度来，“陆少，你知道附近哪有卖成人纸尿裤的吗？”
“你生活不能自理吗？”陆脩远猛地坐起身，又拿起那个白色的坐便器，“有话直说。”
他比了比，“这东西怎么用啊？”
欧阳霏满脸通红，“求你了，找个护工吧。”
“少废话，这么晚了上哪找去呀？”
活人还能真被尿憋死？她正犹豫着，护士进来了，欧阳霏像看到救星一样，赶紧喊人帮忙，可人家是护士，没义务帮欧阳霏接尿，说是忘拿什么东西，转身就走。
陆脩远拧着眉，“赶紧的，我又不是没见过。”
欧阳霏实在忍不住了，自己拿过坐便器，“你转过去。”
她费了好大力气，才终于准备妥当，陆脩远背对着她，病房里格外安静，嘘嘘声有力而明朗，欧阳霏尴尬地咳了咳，好丢人啊。
终于舒坦了。
可心里不舒坦。
看着陆脩远像端着一盆美味一样把坐便器拿去卫生间清理，更加不是滋味。
她从未想过陆脩远竟然能为她做这些事……
她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端着坐便器回来的陆脩远并没有被生活的腌臜所连累，反而更添了几分魅力，欧阳霏恍惚觉得他就像是这家医用坐便器的代言人。
他随手搬了把椅子坐在病床边，“困了就睡吧。”
“你呢？”
“我不困。”
满眼红血丝，还说不困。
护士姗姗回来，端起欧阳霏的手背，欧阳霏紧紧地闭着眼睛，倒是没想象中的那么疼。
“你别紧张。”
欧阳霏睁开一看，还没扎呢。
“血管哪去了？”护士使劲拍着欧阳霏的手背，欧阳霏更加害怕，陆脩远不乐意了，“换个人来。”
因为她拒绝给欧阳霏接尿，被护士长骂了，本来气就不顺，又遇陆脩远嫌弃，“你什么意思啊？”
陆脩远扯过欧阳霏的手，“你明天可以不用来上班了。”
“呵呵，你以为你是谁呀？”护士一甩胶管，“长得比一般人帅点就了不起了？我爸是急诊科主任，你有钱也动不了我。”
“你明天可以跟你爸一起去找工作了。”陆脩远淡淡按铃。
护士气得要死，“值班护士就我一个，她没血管，谁也扎不上！”
“请你出去。”
欧阳霏扯着陆脩远的手，“别为难她了，反正都要扎，就让她扎吧。”
护士并不领情，不屑地哼了一声，生猛地扯过欧阳霏的手，又要拍，陆脩远也同样生猛，抓住她的手腕，耗尽了他最后一点修养，“请你出去。”
又疼又丢脸，年轻女护士哭哭啼啼地跑出去，不一会儿护士长进来了，为那小姑娘开脱了一番，技术果然也娴熟了许多，“你这血管是比一般人细，我给你留个针头吧，一天三十块，自费。”
欧阳霏愣怔着不敢选择，她不知道针头留下会不会疼，而且还要花钱，她忽然想到她的医保可能已经停了，全靠自费得多少钱啊……
陆脩远替她点了头，等护士长离开后，他就一直在床边守着，欧阳霏上下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你要不回去吧？”
“你管我。”
“要不你去旁边床上睡吧。”
“你管我。”
“护士不说了吗，不用看点滴，时间到了她会过来拔针的。”
“她万一睡着呢？”陆脩远也是又累又困，勉强支撑着，却依然有精力吓唬欧阳霏，“一瓶盐水全变成鲜红的液体……”
“别说了。”欧阳霏真的很害怕，“那我睡了，你随意。”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陆脩远缓缓握住她的手，柔柔地道了一声：“晚安。”
欧阳霏眼睛湿了，也踏实了，心里暖暖的，她这算因祸得福吗？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生病也可以这么幸福。
就算半身不遂，也可以很幸福。
三年了，欧阳霏第一次含笑而眠。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床边的椅子是空的，不见陆脩远。
欧阳霏一下子就慌了神，她想起身根本动弹不得，她莫名地焦虑，轻声唤道：“陆脩远？”没人应声，陆脩远把她丢下了吗？也许只是临时有事，再等等吧。
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漫长，她越来越焦虑，“陆脩远？”
还是没人应答，门外依稀有脚步声，她又试着叫了声，“护士？医生？”
窗帘还挡着，屋子里黑漆漆的，欧阳霏莫名的害怕，脑袋里总有两个字挥之不去——遗弃。
只恨自己动不了！她卯足了劲，想要撑起自己的身体，她以为是淤血压迫神经，又不是半侧身子坏死，她只是支配不了，但腿脚应该依然好用。
她试着往起坐，试着下地，试着用一侧身子拖动另外一侧，挪来挪去，这个姿势越发不舒服，她越焦虑越生气，一下子就蹭到了床边，失去平衡……
“喂——”刚好陆脩远推门进来，一阵风一样奔跑到床边，刚好接住她，“干什么呀你！”
欧阳霏一脸委屈，“我，我……”
陆脩远轻轻将她放到病床上，“看来你真需要一个护工。”
“妈妈！”
无语的欧阳霏听到一声清脆的呼唤，顿时精神抖擞，“宝贝！”
欧阳霏别扭地抚摸着欧阳心稚嫩的小脸，再一看，怎么只有一个孩子？
她刚要问，却发现陆脩远在打电话，“给我找个护工，女的……随叫随到，不需要就立马出去……报酬你定……”
欧阳霏满眼期待地望着门口，半天也没有动静，欧阳心兴奋地说着在陆宅的所见所闻，“比老大的房子还要大，好多好多的玩具……”
欧阳霏心里酸溜溜的，“你开心就好。”
“等妈妈的病好了，我们一起去爸爸家。”
欧阳霏浅浅一笑，“见到姐姐了？”
也不知道一夜之间两个孩子发生了什么，欧阳心终于承认那是他的姐姐了，“嗯，姐姐可漂亮了，就跟妈妈一样，姐姐懂得好多……”
看着欧阳心那一脸崇拜，她这个当妈的也不知道是喜是忧，“所以，你姐姐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