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心院到椒房殿的路上,繁花一路。
“娘娘,周芷儿乃入宫的这批女子中最为美貌的一个。前天下午,婉嫔去沁心院看了她们,多看了周芷儿几眼,与她叨了几句家常,直夸她伶俐,送了个双面刺绣的扇子给她。昨天早上,就听说周芷儿脸上长满了红疹,一直不愿出门见人。”还没回到椒房殿,秋月就已经把周芷儿告病的前因打听出来了。
喔?最为美貌、赏赐、双面刺绣、扇子、红疹……这些关键词组合起来,上邪辰简直快要怀疑上官温婉也是穿越而来的了。
“是双面刺绣有问题?”站在一旁的春花猜测着问。
“双面刺绣自然没问题,就算有问题,也不会用这么劣质的手法。她只不过利用了女人的嫉妒心理。周芷儿既然是这批女子中最为美貌的一个,想必一直就是其他人的眼中钉,忽然又得到婉嫔的青睐,其他人自然按捺不住。”上邪辰分析道。
今儿个,她给上官铃兰送手镯,用的又何尝不是这招呢?!既是上官温婉的表妹,自然也就是上官家派来的帮手,上官温婉的羽翼,就算无法快速剪掉,也一定要让她翻不起浪!
“皇上这几日去过沁心院没?”
“回娘娘,自她们进宫到现在,皇上一次也没去过。”
听到这个答案,上邪辰的心里又好受了一点。
自打进宫以来,她一直极少坐辇,总觉得坐上去后显得太高,太格格不入。这个后宫本来就没啥事情,走走路散散步也蛮好。无奈,沁心院离自己的椒房殿实在太远,这才选择了坐辇。从椒房殿到沁心院,再从沁心院回椒房殿,一路都这样坐着,居然还坐出感觉了。
居高临下的看着周遭的一切,皇后的威仪油然而生。过往的宫人看见皇后的凤辇,忙跪着参拜,更显得皇后高高在上。
古人,自然有着古人的智慧。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一位40来岁的嬷嬷径直走过来,跪在上邪辰面前。
“桂嬷嬷请起。”上邪辰做了个手势,让抬辇人将自己放下。
这位嬷嬷,上邪辰曾在太皇太后的宫殿里见过,也依稀记得她的姓氏,估计是太皇太后有事情找自己,她笑着问:“请问桂嬷嬷有什么事?”
“皇后娘娘,太皇太后请您过去一趟。”桂嬷嬷站立着恭声道。
“好。有劳嬷嬷了!”上邪辰点头,“摆驾慈宁宫。”
凤辇重新开始移动。
一路上,上邪辰都在猜测,太皇太后传召自己究竟有什么事呢?这么久以来,从来都是自己去看望她老人家,她老人家却还是第一次传召自己。
不会是因为后宫新多出来的这些女人吧……
*
走进慈宁宫便看见太皇太后正在房内给小盆栽修剪枝叶。
“皇奶奶。”上邪辰一见到太皇太后就甜甜的喊了一声。
太皇太后随手把剪刀递给旁边的苏嬷嬷,笑看着上邪辰:“丫头,你来了。”
上邪辰忙走过去扶住她的手臂,太皇太后侧头打量了上邪辰一番,颔首道:“看你气色不错,最近靳儿对你可好?”
“还,好吧。”上邪辰说着,把太皇太后扶到软榻上坐下。
这个好与不好,究竟如何衡量呢?
说不好吧,他好歹每天晚上回家了的(如果椒房殿是家的话),说好吧,赏心殿住着一位,那沁心院可就住着一窝了!
太皇太后笑着,宠溺的看了上邪辰一眼,待宫人们将茶点放好,一个个退出去后,她才笑着评价:“果然还是小儿女情态。听说最近,靳儿一直留宿椒房殿,这在其他朝代,也可谓是宠冠后宫了,唯独你还不知足,只是觉得‘还好吧’。”她特地加重了还好吧三个字的读音。
“皇奶奶,你也太偏心了吧!”上邪辰撅起小嘴,“他在上官温婉那里,可不止住了几天啊!您都没说什么!”
“瞧你醋得!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太皇太后一张老脸笑得都快成一朵花儿了,“靳儿对婉儿,那是多年前的一段夙缘,纠缠到现在,不一定是好事。至于你,才是他今生最大缘分。靳儿每次和哀家说到你时,哀家看的出来,他是真的在乎你。”
上邪辰不说话,噙着笑偷着乐。
太皇太后在宫中住了几十年,虚情假意看的多,真情实意却少之又少,见自己最疼爱的孙子有一个一心爱他的人,也是极为开心和庆幸的。
然而,开心与庆幸是一回事,另一方面,她也有着深深的担忧。
太深的爱,总伴随太深的占有欲。
伤人,亦伤己。
“丫头,帝王之爱,得来并不容易,同样,被爱的人也需要有很多的包容与理解。”太皇太后说。
上邪辰微微笑着,听到此处,便知道进入正题了。
“听说,你今天去了沁心院?感觉怎么样?”太皇太后问道。
“皇奶奶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两个都要听。”
额,原以为这个问题的答案永远都是真话的……
“真话是,从我知道后宫多了一批女人我就很不开心,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愿意其他女人和自己抢丈夫的。从那里出来后,我还是很不开心,一想到端木靳以后要和那些女人卿卿我我,我就气得想杀人!”上邪辰还真的就越说越气愤,两只小手在半空张牙舞爪。
“那假话呢?”太皇太后偏头问。
上邪辰平复了一下心情,努力挤出笑容,那笑容渐至扩大,最后定格在一个贤良淑德的程度:“那些女子清秀可人,聪慧得体,连我见了都忍不住喜欢,皇上也一定会喜欢的,后宫多一些女子伺候皇上,也是好事一桩,只望她们早些诞下龙子,为我轩国传承血脉。”
说完后,太皇太后没有立即开口,房间里有着短暂的宁静,也不知她想到了怎样的陈年往事。
过了很久,太皇太后才说:“丫头,要你说这番话,一定很为难吧?”
上邪辰自嘲:“当我说这番话的时候,我都会怀疑,自己究竟还爱不爱那个人。我在想,也许,在后宫里呆久了,假话说多了,也就渐渐看不清自己的真心了吧!”
“丫头,你是个明白人,在宫里,说假话不一定是坏事,有的时候,真话却往往是催命符。”
“儿臣知道,谢皇奶奶提点。”声音很小,郁郁的。
“哀家希望你们两个能一直走下去,恩爱的走下去,你可明白?”
“儿臣明白。”
“那沁心院你也去过了,总该知道往后会发生的事吧。”
“恩。”
“靳儿不愿告诉你,便是怕你难受。偌大一个皇宫,哪有只一后一嫔一采女的?那个采女,还是你强塞的!……”
“皇奶奶,”上邪辰拦下太皇太后的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是,我也实在无法把自己爱的男人推出房门,对他说,你去宠幸其他女人吧!”
多年来,何曾有人打断过太皇太后说话,她的眉宇间有淡淡不悦,但却很快消散开来。“我也是过来人,也没让你主动把他推出去。哀家只是希望,等他不得不去宠幸其他女子的时候,你也别太难受。”
“这种事情,还有不得不去的道理哇?”明知道后宫与朝堂一脉相承,明知道帝王的恩宠有时候与爱无关,明知道……可她依然会难受。
她甚至在想,为了一个孩子,受这样的委屈,究竟值不值得!或者,当自己知道肚子里有个孩子的时候,就应该毅然决然的打掉!
“好了,别小孩子气了!”太皇太后终于失去了耐性,“有些事情,你回去后自己想吧!”
“是,儿臣告退。”面对太皇太后的逐客令,上邪辰只得屈膝微微行礼。
从房间里跨出去的那一刻,她听见身后传来太皇太后微微的叹息,孤独而怜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