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靳进房的时候,上邪辰缩在床的最里侧,面对墙壁,背对端木靳。
“辰儿。”他开口,温柔得仿若刚融化的春水。
她没有回应。
他挥手,让婢女们出去。
她听见他窸窸窣窣的脱衣,灭灯,然后走到床边。
他上了床,从背后搂住她,隔着薄薄的亵衣,静静的搂着,就好像平凡夫妻那样。
他知道她没有睡着,就好像无数个夜里一样,他不在,她总是习惯性的等,等到失眠。
她从没说过,他也从来没问过,却,总有人告诉他。
“轻舟走了?”她开口,如夜的絮语。
“是。”他的呼吸就在她的耳边,温润的,熟悉的。龙涎香散去后的余香有一种特有的温暖。
“吃晚饭了没?”便是如成亲多年的老夫老妻那般。
“吃了。”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双手忽然紧了紧,胸膛的温度源源不断传到她的身上。
然后,他听见一个低不可闻的叹息,她说:“早点睡吧。”
“恩。”
她没有问朝堂之上所议之事,没有问结果,她不敢问。
就算问了又如何呢?反正要走的人了。
他也没有主动说,他不知道如何开口,有些事情,瞒都瞒不过来,又怎么可能主动说?
夜幕深沉,万籁俱静,漫天的星辰如碎钻般铺开,皎洁的月华在房里荡啊荡啊~
这轩国帝后的寝宫,端木靳和上邪辰各自想着心事,睁着眼,谁都没有睡意。
蟋蟀的叫声听起来分外清脆。
半夜,上邪辰忽然翻过身,搂住端木靳。
黑暗中,她仰头,找他的唇。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他忙着回应,这样异常的举动,让他忐忑和不安。
忽然,一丝凉意掠过他的脸颊。
他惊觉,双手捧着她的脸,趁着月光。果然,她已泪湿满面。
“你怎么了?”他惊慌失措。
她摇头,在盈盈的月色中,注视着他:“忽然觉得岁月静好,便自己感动了自己。”
“辰儿,我们会一直一起的。”他说。
她点头,含笑。
他低头,吻她的泪。
与世间上所有人的泪一样,咸咸的温润。
这个夜里,他们相拥而眠,什么也没有做。
有的时候,这也是一种幸福。
第二日,上邪辰还在睡眠中,就感觉到端木靳辗转的吻,她习惯性的迷迷胧胧回应。
平日里的早上,他也是这般,吻她,然后在她的睡眠中要她,然后起身上朝。
等她醒来的时候,往往床上已没了另一人的影子,被窝里甚至连余温都已散尽。
这个吻进行了很久,久到睡意全无,久到她睁开双眼。
他半个身子压在她的身上,兴致盎然的看着身下的女子,纤长的睫毛如蜂鸟展翅般快速而轻微的颤动,然后湛蓝色的眸子,如清晨微光中的湖泊,静腻得如同一块美到极致的琥珀。
“辰儿~”他低头,吻她的眼。
当琐碎的吻一路蔓延到锁骨,她忽然发现,天光已大亮。
她一把推开他:“惨了,你迟到了,快起床,该上朝了!不然呆会儿大臣们又该为难你了。”
她手忙脚乱的从床头挑出他的衣服,拉到床上,见他不动,又推了下:“快穿衣服啊!”
“辰儿,我今天不上朝~”看着她急迫的样子,他温柔的好气的说,然后把被她扯上了床的衣服重新丢到地上。
“那怎么行?我可不要成为祸国殃民的妖孽!”
“我不上朝和你有什么关系?”端木靳一时没明白上邪辰的意思。
“你没听说过吗?芙蓉帐暖度春宵,从此君王不早朝。”上邪辰重新把端木靳的衣服从地上捡起来,催促他起床。
端木靳一把将她压下,解释道:“不是我不上朝,是今天不用上早朝。皇帝和大臣也不是铁打的,每个月有两日休息,不用上朝。”
上邪辰笑着,嘴角的苦涩却掩饰不了:“我不知道。”
自登基以来,每个不上朝的前夜,端木靳都没有和上邪辰在一起。
“以后,我会多抽点时间陪你。”端木靳歉然。
先前的欲望在这种情形下一一熄灭。
洗漱的时候,端木靳忽然转头向正在穿衣的上邪辰问到:“你刚才说了句‘芙蓉帐暖度春宵,从此君王不早朝’,是在哪里听到的?我轩国建国以来,从来没有一个君王因为女色做出这等荒唐事的。”
轩国的皇帝可真勤政啊,想我华夏几千年的历史,每个朝代都有这样的故事。
“小时候听嬷嬷讲的。”上邪辰说。
端木靳想了下:“这种事情,我轩国没有,厥国也不曾发生过。你们的父王找了个好嬷嬷,从小就教育你们,难怪可以出上邪瞳那样的人才。那个故事是什么样的?”
上邪辰笑了下,她停下穿衣的动作,斜倚在床头,杨贵妃的故事么……
“从前,有一个女孩子,长得非常非常漂亮。后来,被皇帝看上,将她纳入宫中。我记得当时是这样形容的,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皇帝很喜欢她,日日恩荣,在女孩子的温柔乡里不肯上朝。”
上邪辰隐去了杨玉环与太子的那一段,那个情节,如果说出来是不是太隐射了?反正自己在这宫中也就只呆三天了,何必提到那些令人不开心的人与事。
不等上邪辰说完,端木靳打断她的话:“后来,这个男人肯定被人取而代之了吧!一代君王,居然死于自己的情yu。”
“是的,这个女子也被逼死了,可怜一代绝世红颜。”上邪辰是觉得有些微微可惜的。
“要怪,就怪这个男人,连自己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作为男人,无论是帝王还是百姓,都一定要努力让自己强大,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女子。”端木靳回头看着上邪辰,发现她的衣服还没穿好,整个人仿佛还沉浸在刚才那个故事里,“别想了,只是一个故事。”
他忽然想到什么,一脸坏笑走到床边,俯身在她耳边悄然说:“你没发现么,我就把这两者协调的特好,既宠幸了你,又从不耽搁政事。”
上邪辰垂下眼眸,眼中无丝毫笑意。
以后宠幸其他女人时,也别耽搁了政事才好。
这日,端木靳一整天都陪着上邪辰,甚至连奏折都让小喜子搬到了椒房殿。
头天晚上,她的举动让他害怕,他觉得他快抓不住她,这种感觉,前段时间也有过一次。
他坐在桌前,她坐在窗下。
拿放奏折的间隙,他会往她那边看上一眼,她正在看书,微微的阳光在她身上镀上一层粉金色的光晕。
他恍然,竟不知今夕何年。
她看书看累的时候,会放下书卷,斜靠在墙上,平静的淡淡的看着这个男人。
男人专注的时候从来最吸引人,他,应该会是一个好皇帝吧。
可惜……
从来的皇帝都不会是好丈夫。
她的心很小,容不下砂。
下午,他批完奏折,牵她的手,陪她在宫里逛。
她迟疑的看着他的侧面,这个男人,英俊一如当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样的花前漫步,仿若镜花水月。
为什么非要等到自己决定离开,才感受到爱的暖意?
在御花园,他们遇到了上官温婉。
这日的上官温婉已与往日有所不同,身上的衣服不再暗淡。她一改往日的憔悴模样,身穿淡蓝色衣裙,外套一件白色的轻纱,把优美的身段淋漓尽致的体现了出来,脸上也微微抹了薄妆。
她看见端木靳和上邪辰,便直直走了过来:“婉儿一早到皇后娘娘那里谢恩,才知道皇上下旨不见任何人。婉儿在此谢皇上恩典。”她微微屈膝,聊表谢意。
“朕说过,只要婉儿愿意留下,朕就照顾你一辈子。”
“谢皇上。”她低眉顺目,从端木靳的角度,正是女子最柔顺的表情。
端木靳微微点头,却不再与她说话,牵着上邪辰,从她身边绕过。
“主子,这是怎么回事?”
“你还看不出来吗?皇上爱上她了!”
“怎么可能,皇上爱的人,从来就是主子啊!他起兵夺江山,不就是为了你吗?”
“你太天真了,端木靳是什么样的人?这轩国江山,本来就是他的,当年若不是端木羡棋快一招,端木靳早就登上皇位了。”
“看她的样子,今天的两道旨意八层还不知道呢!”
“总有机会的,端木靳再怎么守着她,又能瞒几日呢?他既然想瞒,我就要让她以最大的惊奇接受!”纤细的手指下,一朵牡丹揉捏成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