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十夜晚下了一场雪。月瑶推开门,外面白茫茫的一片,院子里的那棵树挂满了冰溜。
月瑶有些担心,这一下雪很可能就要封山,封山就要在山上过年了。若是如此那东西可就要省着些用了。
月环出门后也是一脸的惊异:“咦,下雪了。”
月瑶想到这里对着月环说道:“万一大雪封山,木炭要省着些用。”月瑶倒不担心吃的用的,连府的人送的东西能用到月底,马府的东西也够用一段时间。最麻烦的就是柴火跟木炭。不仅厨房要用柴火,地龙也是很耗费柴火的。木炭则主要是月瑶在用。
月环觉得月瑶的未雨绸缪是正确的,不过她觉得最节省的法子就是所有人都住到一起:“三姐,要不我们几个人都挤在一起。这样能更省点。”当以前念大学那会,也是四个人睡一个房间。月瑶的那房间很大,睡七个人是足够了。
月瑶摇头:“我刚才问了,省着些用能挨到明年正月后。”
若是真到了那地步众人挤一下自然没问题,现在还没到哪地步。月瑶也不认为会到那一步。连府的人不可能等着他们冻死饿死在山上,连家丢不起这个脸。
月环依恋你的失望。
月瑶做了早课用完早膳,带着花蕾跟巧兰出去。月瑶这是准备去山上,下雪的天,山上的路也不好走。月瑶这次穿了马府送来的雪白色的狐皮大氅。
红衣对着月环嘟囔着:“姑娘,这一件大氅值几百两银子。没想到三姑娘真富有。”随便一件衣裳都要数百两银子,这也太奢侈了。
月环扫了红衣一眼,对着月瑶叫道:“三姐,这外面都是积雪,路滑的很,你现在出去很危险。要去山上过几日再去不迟。”
月瑶笑着说道:“等化雪了,路就更加不好走了。而且可能过两日就要回去,趁着这几日再去接基本经书回来抄。”
月环还是觉得不妥当:“三姐,这山上的路本来就滑,这又下雨了,很不安全。”月环绝对不是诅咒月瑶,而是这山路确实不好走。
月瑶听说月环是真的在担心,见着郝妈妈也不赞成她今天上山,笑着说道:“听你们的。不过山上不去,我去外面看看。”见这月环也要跟着去月瑶摇头道:“外面冷,你在屋子里带着。我不会走远,就在周边走一走,不会有事的。”这雪松松软软,踩在上面也没关系。其实如是结冰的话月瑶是定然不会出去,结冰了路滑容易出事。
月环也再说什么了。
红衣觉得她们家姑娘面皮太薄了。每次三姑娘拒绝,她们姑娘就不会再说话了。咳,跟了一个不会说话又太好说话的主子真不好,
月瑶穿的是皮筒靴,踩在薄薄的积雪上也不担心雪会入了鞋子里。月瑶走到路上看风景。
树上盖着雪,积雪把树枝压弯了腰。满霜雪的松树上尽是冰溜,像是一根根银条悬挂在树上,格外壮观。一阵狂风吹过,山间的树木被吹得东倒西歪,书上的积雪跟冰溜纷纷掉在地上。山风仍然不罢休,继续呜呜地吼叫,肆虐地摧残着这山林的一切。
这锐利的风吹在脸上,好似被它划了一刀又一刀,疼痛难熬。吹到身上仿佛握能刺穿严严实实的皮袄,让人感觉遍体的寒冷。
月瑶包裹的严严实实,加上身体好,并不觉得冷。她现在的注意力全都在美景上。这样的尽管她很少有机会看到的。以往都是被关在院子里,这次机会难得。
花蕾穿的没月瑶的多,寒冷刺骨的风吹在身上感觉很冷,花蕾不时地打着哆嗦:“姑娘,回去吧!这里风大,很容易着凉的。”
月瑶见着冻得都要缩成一团的花蕾笑着说道:“好,那回去吧!”看来身边丫鬟也得多锻炼了,这么可不成,都成纸糊的了。
花蕾本来还想扶月瑶,结果自己站得久了腿僵了。一不小心滑倒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花蕾艰难地爬起来,摸着被摔疼的屁股可怜巴巴地看着月瑶:“姑娘。”姑娘为什么面不改色的,她觉得自己很挫呀!
月瑶乐呵呵笑着说道:“赶紧将身上的雪拍了,待会走路小心点。”其实下小雪并不影响走路。
下雪不冷化雪冷,加上山上的温度比山下低,月环当天晚上冷得睡不着,炭火从两盆增加到三盆。虽然月环知道知道吸收过多的二氧化碳对人体有害,但是太冷了,她扛不住!
红梅见着月环缩成一团,建议道:“姑娘,要不去求求三姑娘。你跟三姑娘住到一起就不会这么冷。”主屋有地龙,就算是打地铺也比这里暖和。
月环摇头,她是不会再去了。上次她提议被月瑶拒绝,这次她如何好意思再提呀!而且她觉得月瑶可能是不想别人知道她的秘密,所以才不希望跟她一起住。
月环开不了口,红梅背着月环求了月瑶:“三姑娘,屋子里太冷了,我们姑娘晚上都睡不着。求三姑娘让我们姑娘住进来吧!”
月瑶看不出面上的神色:“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你们姑娘的主意。”月瑶知道月环也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被拒绝了第一次绝对不会再提第二次。这件事十有八九是这个丫鬟自作主张。
红梅跪在月瑶面前:“是奴婢的意思。”
月瑶也没惩罚红梅,只是让月环过来:“四妹妹,你冻得晚上都睡不着吗?”
月环以为自己扛得住,去年也抗住了,可是她低估了山上的天气,在山上晚上就算烧三四盆炭火,她也受不住:“嗯,太冷了。”
月瑶微微叹气:“那你晚上到我屋子里睡吧!”真要将月环冻出个好歹来,受罪的还是她。
晚上的时候,月环有心与月瑶说话,可惜月瑶都是埋头抄写经书,没时间跟她说话。到点又练字去了,一直到半夜才入睡。睡觉的时候,月瑶也不愿意跟月环睡一头,两人一人睡一头。当天晚上就留下花蕾跟红梅两个人守夜。
月瑶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一眯眼,就睡下了。
一夜好觉。
早上做功课的时候,月环老老实实不用人叫就回了自己的屋子。到了厢房就打了一个冷颤:“主屋真暖和。”其实晚上冷是冷,但是也没红梅她们想的那么夸张。只是月瑶问的时候,她顺水推舟,这样就能与月瑶有更多的接触。
在桃花庄子上的关景铄,则是等到化雪就从桃花庄回到京城。这段时间关景铄一直按照李大夫开的食谱用餐,再按照李大夫给的图册每天早中上都练,另外关景铄在庄子上还坚持每天都走路,三餐过都休息一下就走路。
关景铄以前不是骑马就是坐轿子,从没吃过苦头。现在每天花大半的时间在锻炼身体上,开始真不习惯,甚至可以说很痛苦。从身体到身心都非常痛苦。不过关景铄是一个很有毅力的人,就是再难熬她也咬着牙齿坚持下来。
一个月过去以后关景铄欣喜地发现自己身体轻盈了许多,最明显的累着就是每日走路走上小半个时辰也没觉得累。打拳出了一身的汗全身都很舒服。
不说关景铄,就是和平和发现了自家主子的变化。开始关景铄让他去弄那些杂粮,他看着日日都吃杂粮的世子爷,吓得以为世子爷魔怔了。可是在世子爷的淫威之下他也反抗不了。
和平是一个很聪慧的人,世子爷每日这么折腾,肯定是有原因的。思来想去最后归咎在李大夫身上。和平虽然不明白这怪异的大夫想如何折腾他的主子,不过和平认为杂粮虽然难吃但不是毒药毒不死人。等世子爷受不住自然就更正过来。他却没想到世子爷竟然坚持了一个月,更让人想不到的是这一个月世子爷脸上竟然有了血色。
和平虽然对李大夫不认同,觉得这个大夫太古怪了,只是看到面色有了血色的世子爷,他再没废话了。
关景铄回到永定侯就去见了永定侯。
永定侯看着自己儿子的面色先是一愣,转而欢喜不已:“太医说多泡温泉对身体有好处,看来所言非虚。早知道就该让你早些去。”
关景铄见着李大夫给的法子确实有效,也就没再打算瞒永定侯了:“爹,儿子身体变好主要原因并不是泡温泉。儿子去桃花庄其实是去调理身体的,这一个多月效果很显著。”
永定侯诧异万分:“那主要原因是什么?”
关景铄将李大夫开的食谱方子给了永定侯,将他去看李大夫的事都说了。当然,隐瞒了是月瑶给他的提议:“爹,我一个朋友说这个李大夫有些歪才,对疑难杂症很有研究。虽然他提的法子是古怪的一些,但是瞧着确实很有用。”
永定侯看着食谱良久,过了好久后才说道:“真有作用吗?”永定侯也不是讳疾忌医的人,只要能治好儿子的病就成,他也不在乎是用什么怪异的法子。
关景铄点头:“嗯,有用作。这一个月下来我觉得身体轻盈了许多,走半个时辰路也不觉得累。”以前关景铄路走多了就会流虚汗,现在却没有。这足以表明他现在身体变好了。
关景铄说了粗粮的事情却没说图册的事,关景铄很清楚他爹不喜欢习武的人,至于什么原因他不知道,但是他不会去触碰逆鳞。所以学武什么的,还是偷偷的好。
关景铄不想小宁氏知道跟侯府后院的女人知道他身体变好了,若是这些人知道还不知道又要使什么幺蛾子:“爹,我暂时不想别人知道我现在的身体状况。”
永定侯奇怪地问道:“为什么?”身体变好是好事,做什么不让人知道。儿子身体变好了,行为也让人捉摸不透了。
关景铄低着头过好半天才说道:“爹,等我明日去见了李大夫,等李大夫给我复诊后再说不迟。”
永定侯犹豫了片刻后说道:“也成,你不想说就不说。不过若是有什么为难的事一定要告诉爹,爹就你这么一个儿子。”永定侯的话若是让他的其他儿女听到,还不知道如何的寒心。
关景铄笑着说道:“谢谢爹。”
关景铄出了书房又去见了小宁氏,小宁氏见着关景铄的神情也认为是泡温泉的缘故。
桃花庄子的管事是府邸的老仆,对侯府的忠心是不用说了。在关景铄寻了他,要求他封锁消息不让外人知道,老人家做得很到位。在关景铄有意隐瞒下,小宁氏对关景铄在庄子上的情况也不大了解。得到的消息都是似是而非的。着其实主要是小宁氏不得宠,府邸美人又太多,是不是挑衅她,小宁氏对付妾室已经花费了所有的精力,让她不能一心盯着关景铄。又阴这么多年下来关景铄一直都孝顺听话,小宁氏也很放心。
关景铄回到自己的院子,想了下后叫来了张全,让他去打探一下另外三个侯府的情况。
第二日一大早关景铄带着张岩去了百草堂。永定侯是将关景铄当成自己的接班人看待,又一向疼爱这个儿子,所以手笔都很大。这两个护卫在永定侯府内都是一等一的身手。所以让当家人看重,关景铄行事也很方便。
李大夫给关景铄诊脉后面色也好看了许多。大夫最讨厌病人阳奉阴违,自己不配合病重了又责怪大夫没尽职。李大夫性子古怪,碰上这样的人他是坚决不医治第二回的:“嗯,看来你是真的听了我的话了。很好,这一个月养得不错。我再给你开过方子,你以后每日用一回,一个月以后再过来复诊。”关景铄的表现让李大夫很满意。
关景铄连连点头:“劳烦李大夫了。”
李大夫开好了方子道:“你现在的身体不错,可以三五天吃一回补品,记住,是三五日,不是天天。”
旁边的和平忍不住说道:“大夫,之前不是说我们少爷补品吃多了,吃补品不好,为什么现在又吃了?”
李大夫冷冷扫了一眼和平,并没回答和平的话,只是对着关景铄道:“那本册子若是用不上就交还给老夫。”
关景铄觉得那本册子是好东西:“李大夫,那本册子我还没学完。等我学完了再还给你。”
李大夫点头:“好了,一个月再来看诊了。一百两诊金。”冤大头不宰是傻子,有了这一百两今天又能去八仙酒楼喝最好的酒了吃最好的菜了。
关景铄乖乖地将一百两的诊金付上。
李大夫拿了银票就回了后堂,边走还边说道:“今天又要好酒好菜吃了,真舒坦。”
和平满头黑线,这哪里是大夫简直就一个酒鬼。关景铄笑着说道:“若是李大夫不嫌弃,我请大夫去八仙楼,
李大夫一脸嫌弃:“我做什么要你请,我又不是乞丐。老子有钱。”说完就出去了。
关景铄望着李大夫的背影却是一笑,这样的人世上不多了。那些大夫谁不喜欢巴结权贵扬名,可是此人性子虽然古怪,但却不是逢迎的嗯。这李大夫医术一等一的,行事却很洒脱。他很羡慕。
关景铄回到侯府将李大夫重新开的方子给了永定侯看。永定侯点头道:“既然有用,你就按照他的法子用。”
关景铄点头:“爹,李大夫说我能有这么好的效果与每日泡温泉也有关系。我打算明日再回去桃花庄子,等过年的时候再回来。爹,等过完年我再去庄子上会呆到四五月回来。”
只要对儿子身体有好处,永定侯他什么都不反对。既然有效果,永定侯也就没想着去江南寻访名医了。瞧着这李大夫的医术也不错,有机会得见一件。
关景铄在永定侯府呆了两天又去了桃花庄子,小宁氏的意思过完年以后再去,却被关景铄拒绝了:“母亲,我在庄子上没感觉到冷。在这里晚上都睡不着觉。”
小宁氏还想在说,一侧的永定侯冷冷地说道:“铄儿觉得庄子上好就让他去,你拦着他做什么?”永定侯不是傻子,以前儿子很敬重这个继室,
小宁氏面色一僵,永定侯的话若是认真可不认为她有什么不轨之心。小宁氏努力出了一口气,笑着说道:“我也怕这样来回颠簸对铄儿身体更加不好。”
永定侯望着小宁氏,再回想儿子说不想让人知道他身体变好了当下面色一凛:“这件事就这么说好了。明日就让铄儿去庄子上。”说完对着关景铄道:“跟我去书房。”
到了书房,永定侯看着儿子道:“你是不是怀疑她?”永定侯虽然宠爱后院的妾室,但是却从不允许庶子越过关景铄。府邸里有好的东西第一个享用的都是关景铄。
面对关爱自己的父亲,关景铄找不着欺骗的理由。过了好久关景铄艰难地说道:“李大夫说我的病是补过头,若是再这样下去不出三年就要命丧黄泉。爹,我的身体我清楚,比钱两年差了许多。李大夫并非危言耸听,若是没碰到他,也许真的活不过三年。”之前可以说李大夫是危言耸听,但是现在他却一阵的后怕。若是没有月瑶的提醒,那他就只有三年的寿命。
永定侯面色大变,可是看着气色不错的儿子永定侯开始庆幸:“铄儿,是谁告诉你这个李大夫能治好你的病?”之前儿子说朋友他就不大相信,儿子的朋友不多,认识交好的人他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再有这个李大夫是市井中人,跟儿子接触的人非富即贵,哪里会知道这样一个市井之中而且还没什么名气的大夫。
关景铄低下头,他不可能告诉永定侯这是月瑶说的。这样会引发父亲的怀疑,他不想给月瑶带来麻烦。月瑶已经救了他一命,怎么还能给人带去麻烦了。
永定侯看着儿子的神情就知道他不会说了:“你不说也没关系,不过你得好好谢谢人家。”这个大夫没什么名气,但是却是有真本事。告诉儿子的这个人想必也不是泛泛之辈。
关景铄重重点头:“爹,我会的。”
永定侯等关景铄出去以后,面色沉下去了。过了好久从书案上取出一个盒子,里面放的是一幅画,画中是一个绝色美女。
永定侯看着画中的美人低低说道:“韵娘,是我没保护好铄儿。你放心,再不会有下一次了。”
月瑶跟邓妈妈的猜测是对的。小宁氏不能生育确实是宁韵下的手,不过宁韵准备的后手还不止这些。宁韵当年得了马氏的劝解想给丈夫换个人选,只是此时国公府却没答应宁韵的要求。为了家族的利益,不能换人。
宁韵知道她不能跟国公府闹翻,因为他的儿子以后还要靠国公府撑腰。可是她也不愿意吃了这个哑巴亏,不仅准备了暗手。临死之前还让永定侯一定要好好善待他们的孩子。
永定侯在宁韵面前发下了誓言。而小宁氏样貌虽然不算差,但是跟貌若天仙又气质绝佳的宁韵起来,还是有一定的察觉。永定侯又又不是一个只重外貌的人,他要求极高,要才貌双全。而娶了小宁氏,让他更加怀疑死去的宁氏。因此小宁氏一直都不得宠。
当年国公府没让宁韵反悔,主要在于宁国公府的世子爷,也就是小宁氏的胞兄。在两兄妹的认知里,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亲事了。
小宁氏怕宁氏跟嫡母因为这件事对付她,所以当时在食物跟其他用品上都非常注意。只是小宁氏不知道的是,宁氏压根就没想过在娘家下手。小宁氏过门没三个月,关景铄发烧,小宁氏为了表现自己的贤良自然是日日守候在关景铄身边照顾他。可是小宁氏怎么也想不着就是在这段时间让她永远丧失了当母亲的机会。
关景铄让张全去查的事很快就有答复,因为这些事也不是什么秘辛,只要门路稍微广的人就能查到。
关景铄将张全打探回来的消息整理一下,发现了一个让他心惊的问题。靖宁侯府、威远侯府、卢阳候府、永定侯,这四大世袭罔替的侯府除了永定侯府其他三个府邸都有人在军中任要职,掌握了一方权柄。可他们永定侯府没有一个人在军中任职。
也在此时,关景铄终于明白了月瑶说的那句永定侯府自断根基是什么意思?自古文武不相融,他爹虽然在京城很有名气,但是他爹身上只有一个虚职,并无实权。而永定侯府从科举入仕的,武从文等于是要与权贵脱离关系,可是这些族人都是在六七品的位置上熬着,家族没有一个手握重权的。长此以往永定侯府会败落。
关景铄想起月瑶说的话,心里很感叹。连家三姑娘的眼光不是一般人所能比你的。他们家存在这么大的弊端,当事人没察觉,却是被一个毫不相关只有九岁的小姑娘知道,真是让人汗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