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得脚步忽然就定在子鸢的身旁,她抬起隐藏在阴影下的脸,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然后,她摘下头盔,对子鸢说。“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子鸢说。“其实,在你潜伏在阎姬的身边时,我就注意到你了,虽然你所有得举动都做得很好,但是,你的神情却并不像一个卑微的侍女,而且阎姬好像也没有对你有过多的亲密。但是那个时候我并没有认出你,只是感到很熟悉。直到刚才我才想起在高洋的合鸾殿见过你。”
何郁儿望着她,眼睛里却没有丝毫回避。“那个时候我们好像只见过一面,你却能认出我,这倒是让我很吃惊。”
“不,我们不只见过一面,只不过当时得你还是高洋的妃子,我们这些跪在他脚下的臣子,你自然不回去留意。”子鸢转过头又看着郑萧,说。“自然除了一个人。”
最深处的郑萧凝固得脸没有变化,只是何郁儿的笑容忽然不自然起来,几许得慌张逐渐显露。“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也是刚才。”
“不可能。”何郁儿得有些撼动。
“没有什么不可能,虽然在你被抓得时候,我并没有看到你的表情有什么不对,毕竟你有充分的时间去掩饰,可是刚才,我却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
“也许,你在屋内还佩戴着头盔,就是为了掩盖自己的表情。但是,他却没有。”子鸢指了指郑萧。“虽然,你无论何时,表情都没有改变过,可是你的眼神,却在你不经意间就改变了。”
郑萧抬头,说。“什么改变?”
“这个改变,恐怕是你自己也没能察觉的。你在看普通人的时候,眼睛里就像藏了无数得刀子,任谁都不敢直视你很久。但是,你在看高肃的时候,我就察觉你有些不同,甚至最近你在看我的时候,也会有那种变化。而刚才我进来,你对他说话得虽然很平常,但是你的眼睛却柔和了很多,所以我才发现了。”
“那你怎么会猜到是我?”何郁儿说。
子鸢叹了一口气,“能混进北齐得人,而且这么轻易得接近这里,除了你就没有别人了。”
这个时候,郑萧已经发下手里得茶杯,他走到何郁儿的身前,与子鸢对视。“你说得都不错,我没想到你会这么的敏锐,我低估你了。”
子鸢抬起头,望着他冰冷的眼睛,说。“你低估的不只是我。”
“什么意思。”
子鸢说。“我问你,你是不是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回北齐?”
郑萧凝固着表情,没有说话。
许久得沉默,仿佛是死寂的沉沦,把空气都全部凝固起来。子鸢伤神的闭了闭眼,一朵悲伤的云团在她的脸上就漫了下来,她说。“你不想回答我这个问题,那我换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潜入北齐的?”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一直站在郑萧身后没有说话的何郁儿忽然开口。
子鸢望着郑萧,说。“要我继续说下去么?”
“说!”他冰冷得声音在沉闷的空气里散开,就像是外面簌簌落下的雪一样的透彻。
“你还记得高洋死后,没多久七个御医就忽然得告老还乡么?”
“你去调查过?”
“恩。”子鸢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郑萧。对他说。“这是我在一个御医家里发现的,这些都是很名贵的药,而且虽然都是补药,但是如若一起长期的使用就会形成慢性毒药,如果不验尸得话,没有人会察觉。”
何郁儿看着那张泛黄的纸,妩媚得眼眉里不经意露出一丝慌张,她说。“那又能说明什么?“
“也许,只凭这些药说明不了什么,但是当我知道这些药长期使用会引起用嗜酒而无法进食的症状的时候,我就知道凶手的目的了。”
“那你认为这个凶手就是我?”郑萧说。
“也许刚开始我并没有那么认为,只是,那个时候孝珩曾告诉过我一些事。我才有所怀疑。”
“什么事?”
“就在某一天,我在孝珩的府邸受伤,而一向不把别人得事放在心上的你,却好似很关心一样,然后,孝珩就开始对你有所怀疑,否则,今天我也不会站在这里。”
“这么说,你一定有足够得证据来证明?”
子鸢望着他,眼睛里冰冷得覆盖着仿佛千年不化得冰霜,寒气逼人,但子鸢有一丝迟疑,却没有后退,她说。“我有,那就是在北齐边城的时候,你故意先杀了几个士兵,然后,又把引了出去。为的就是让我们和许铎产生间隙,好趁机除去他,这样一来北齐的边防必定打乱。”
郑萧说,“杀死那些士兵得不是那个女人么?”
“起初我也怎么认为过,不过,那是在我相信了你的谎言后,这么推断的。可是,后来我想起那个引我出去的身影,我可以肯定那绝不是一个女人,而且,他分明轻功很好却故意佯装不会轻功的样子。”
“然后你怎么确定是我?”
子鸢叹了一口气说。“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郑萧不言。
子鸢继续道。“那天早上你来找我的时候,我桌子上得蜡烛早就燃尽了,虽然外面是白天,但是屋子里却很黑。可是你却很容易的找到蜡烛得位置,虽然在屋子里你看不清其他,但是我却把你的动作看得很清楚。如果你是第一次进我的房间,你的动作不会那么的自然。而且按照你们习武得习惯,遇见这种状况都会比较谨慎,可是你却很从容。这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说明。”
“说明我去过那个地方?”
“不错,那天晚上在我房间的人,我能确定就是你。”
“那么我之后对你说的话,你都没有信,是不是?”
“信与不信都没有关系了,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做这些?为什么有替北周做事,你又到底是谁?”子鸢迫切得想知道答案,她舒展的眉毛又皱在了一起,看着郑萧没有变化的脸,她逐渐急躁起来。
这个时候,子鸢看到郑萧千年不变的寒冰忽然得融化了,眼睛里无尽的悲伤蔓延了出来,他嘴角弯起的弧度,是子鸢从没有见过的笑容,那样诡异而悲伤。
郑萧走到桌子的旁边坐了下来,望着子鸢说。“其实,你不该来的。”
“我要你回答我的问题。”
郑萧沉默了很久,最终沉出一口气,却没有打算开口。
子鸢忽然走到他的身前,望着他,眼睛沉寂成一片得死海,她说。“我确实不该来,但是来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因为我不相信,自己所怀疑的一切,我一直以来谨慎着你的举动就是想,找到一个理由,一个可以证明你清白的理由。可是,你却在我眼前的深渊里越陷越深,我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相信这一切。”
郑萧望着子鸢,眼睛逐渐渗出的潮湿,他的笑容在瞬间又冻结了,他说。“你为什么这么执着?我们当初相识不过是互相得利用而已。”
子鸢脸上忽然有了惨淡的笑容,她说。“原来杨愔的死也和你有关。”
“没错,所有的事,几乎都和我有关,那你想怎样?杀了我么?”
郑萧得眼睛里寒光划过子鸢的脸颊,她却并没有感到寒冷,只是内心却蔓延出刺痛的感觉。“那高演的死呢?”
“是我在他的马上做了手脚。”郑萧冰冷的话仿佛是在旁人得事一样得平淡,然后郑萧看到子鸢因为愤怒而紧握得拳头,就拿出自己的剑,放在她的面前。“你现在可以杀了我,但是,你就再也走不出北周一步了。”
子鸢闭着眼,她想起在雪花漫天飞起的天空里,高演被悲伤得弥漫的笑容,在风里惨淡得绽放。无法释怀得心,到最后,带着她母亲得怨恨和自己得隐忍,永远得消散在纯粹的天空里,然后,飘下得雪花落在所有人得脸上,都会感到莫名得悲伤。
子鸢拿起手里得剑,却没有指向郑萧,她把剑扔到了一个角落,说。“我不杀你,因为根本我做不到。”
郑萧看着子鸢,被泪水淹没得脸,又望了站在不远处得何郁儿,她只是低着都,默然得悲伤。最后,郑萧还是松了口,说。“我可以告诉你一切,毕竟,你就算知道也奈何不了什么。”郑萧看着子鸢抬起头,他说“我做这些,不为别的,全都是为了我的家人。我的母亲曾是高氏得远亲,却因各种原因来到了北周,而宇文护就像借此,让还年幼的我跟随着已经病重得母亲,回到北齐,念着母亲的身份,我就这样到了北齐,甚至还做了护卫军。而我其他的亲人,都还在北周,如果我稍有什么诡异得举动,他们就会杀了我的全家。”
子鸢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结果,她沉下声音,说。“在北齐还有其他的人在监视你?”
郑萧点点头。
“你知道他们是谁么?”
“不知道,就因为不知道,所以我才没有办法反抗,只能按他们的意思去做。”
子鸢忽然得沉默了,仿佛所有得乌云都消散了,她却没能看到湛蓝而透彻得天空。
郑萧望着她,脸上依旧平静,只是眼睛里却多了一些忧伤的光泽,他说。“既然你知道了一切,你也不打算杀我,那么,我给你个忠告,不要在妄想回北齐了,我这次回来,就不可能再回去了,宇文护蓄谋这么久,也不可能放你们回去。”
“如果我们不回去,他又怎么跟北齐齐主交代?”
郑萧冰冷得望着窗外的骚动,他说。“没必要有所交代,因为他已经跟突厥那边通了信,马上就会起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