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鸢来到高演的身前时,她正看到一个年轻的御医在为高演诊脉,他看起来年纪与自己相仿,但沉稳的呼吸以及平和的面容,都沉淀出一种稳重的气息。子鸢站在远处看着少年,她忽然想起,那些早已辞世的老御医们。他们大多死得很痛苦,尤其只最后一位,当初高肃的推断是,有人对所有的御医投了毒,其中六个都未曾察觉,直到毒发身亡。而最后一位,恐怕是有所防备,才不至于被毒致死,却也因毒变得痴傻,但他尚流一丝意识,才指点他们拿到药方。子鸢一想到他最后死时的嘶喊,仿佛解脱于痛苦深渊的最后壮烈,游走在垂死之间的挣扎,在那一刻最终得到了解脱,而他最后的笑却不能让觉得安然。
就在子鸢还沉浸在往昔的悲伤中时,张亦言已经从内室走出来,他沉默的脸宛如能遮挡一切的乌云,在黑夜里游游荡荡却不被人发觉。他看着子鸢依旧眼神茫然,轻轻在他身边咳了一声,并且脚步没有停歇得从她身后就这么消失了。
子鸢清醒过来的时候,一回头只看到一个身影,毫无声息的从她背后卷起一阵清风,然后就漆黑得夜色埋没了踪影。
她又转过头去看前方,高演已然虚弱的坐起身,在微弱的烛光里他苍白的手对他挥了两下,意是让子鸢进去。
子鸢在走到他面前,皱着眉头问。“皇上是坠马所致?”
高演大口喘着粗气,干涩的嘴唇张了张,却没能说出一个字,于是,他只能虚弱的点点头。这下,子鸢的脸更是陷入了阴霾的深处。
她本以为若高演杀了高殷就会引来报应,才会发生坠马的事故。可是,高殷还活着甚至活的很好,那么,难道历史真的无从改变,就算自己做出任何事情,该发生的却始终不变。子鸢看着目光涣散而面色毫无血色的高演,内疚从心底深处一点点的涌上来。
如果自己没有那么大意,如果自己在多说一句,要他提防的话,那么历史是否就能改变,还是说会有更糟糕的事发生。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高演虚弱的声音仿佛是喉咙要被割破了一样的撕裂。
子鸢低首看着他,知道他已然是一个垂死之人,眼里就无意识的流露出些许无奈和悲悯的情绪。“是。”
高演忽然的笑了一下,惨淡的嘴角像是裂开的口子弯了弯,他说。“从我们第一次说话的时候,朕就隐约觉得你比谁看得都远。好像一切的事你都知晓,包括殷儿被废,甚至被杀,你好像是……早有打算。”
“我确实早有打算,但我还是遗漏了一件事,也许只是命运使然。”
“你能告诉朕,你到地是怎么知晓的?当初殷儿被废我也只是半信半疑,仿佛你早就事先知道,殷儿会因我出事,后来,直到今天朕才确定,你真的能知往后之事。”
子鸢觉得没有骗他的必要,就说。“因为我根本不是你们这个时代的人,我活在一千多年以后的世界,你们的事我并不完全直到,也只是恰巧读到过一点。”
高演因为虚弱而半合的眼睛忽然睁大了,胸膛因抑制不住的激动开始颤动,很快他就咳出了血。
子鸢急忙去握他的手,低声继续说。“也许,你并不能相信,就连我自己也几乎无法接受。但这确实是事实。”
高演抚着胸口,缓着气息,说“那你可否告诉朕,之后的北齐会怎样。朕知道一个任那个王朝都不可能存在千年,所以,朕只想知道,北齐还能存在多久。”
子鸢侧着头,没有说话。
而高演显然已经得到了答案,他无声的笑着,这种笑隐藏着失落与绝望,仿佛站在悬崖的顶端,却看不到最深的谷底。
子鸢在临走的时候,曾对高演说。“皇上若太后问起高殷的事,就请如实的告诉她吧。”她需要做最后的尝试,若果这一次,仍什么都没有改变,她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出现在历史的潮流中到底是偶然还是必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