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时,正是午后。
床上的小女人吃饱喝足,刚刚睡下。
向予城轻轻走进去时,坐在床边,看着沉睡的人儿,有些安心,但又有些失落。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任窗外光阴流转,房内安静得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只是这样看着一张睡脸,竟让他有种许久不曾有过的安心、踏实。
那轻浅又有力的呼吸,红润白皙的小脸蛋,他抑了一抑,想她应是睡得深了,才伸出手,在被子里摸到一只小手,轻轻揉在掌心里。
一根一根小手指,细细摸索过,他发现她的小手掌心和虎口有茧子,在右手上,可见她日常也做不少家事,用菜刀、锅铲多,都会在虎口留下些茧子。她这小身子板儿,看起来柔柔弱弱,骨子里韧性很强,自尊更强。她说她在外独立生活了六年了,自主性很强,难怪不喜欢别人管东管西。
他苦笑,想起了那个只陪伴了他十六年,就早早离开,他生命中第一个最重要的女人。
他是关心则乱,才会失了分寸。
他怎么舍得眼见着自己视为珍宝的女人,再受那些罪?光是一想,就让他害怕得寝食难安,心口揪痛。
不过,他知道这不怪她,她并不知道。
男人在淡淡的午后阳光下,俯低身,轻轻捋开女子额间的蓬松卷发,印下一个吻。
女子的眉心,几不可见的轻夹了一下。
时间缓缓流淌,睡梦中的人儿,又做恶梦了,突起的一股疼痛,惊醒了过来。立即感觉到腹部上的微压,朝下一看,一只男性手臂横在被子上,侧头,正对上那张轮廓分明极为俊朗的面孔,也正好睁开眼,直直看着她。
也许因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她第一个反应不是将他踹下床,而是一团气直冲向刚才的那个恶梦,一喷气,转头就把压在肚子上的手臂甩开了。
"蓝蓝..."
疑问声,夹着刚睡醒的浓重鼻音,沙哑地震动在耳边,带着他独特的桔子香味,拂过她的鼻息,心弦曳动,胸口提起的那口气噗嗤一下泄了一半,喷出来时,就变了个五成五。
"你怎么老爱把手放在人家肚子上,你知不知道这样子会害人家做恶梦的啊!我已经做了两次恶梦了,你知不知道那个感觉很糟糕很糟糕很糟糕啊!讨厌死了,难道你睡觉喜欢拿块石头放肚子上才安心吗?你笑什么笑,人家在梦里被人追杀,被人砍,被沉石水底,你很高兴是不是啊!你还笑,向、予、城,你到底有没有常识啊!"
抱怨到最后,一下升级,气得她就在被子里扑腾起来,双手用力推,双脚还用力踢,只想泄气,憋了一肚子的气啊,被那张帅得让人尖叫的笑脸,搅得火山喷发了。
偏偏,这尊史上最帅的笑佛,不动如山地躺着,高级病房里的床又出奇地大,摇得轻晃也没把人给踢下去,倒弄得自己浑身大汗,一身虚脱,小肚子更疼了。
"向予城,你这个讨厌鬼,讨厌讨厌讨厌啊..."
"蓝蓝,我什么都没做,你用不着..."
好像...逗得过头,这反应也太...
"向予城,你这王八蛋,你走开走开,我不要看你,讨厌...不准笑,不准笑..."
那双手不推厚实的胸膛,拍上他的脸,就是又抓又搔的,这可越界了,他无奈,不得不出手抓下两只爪子,身上可以随便她狂虐,脸面还是要留点儿给自己的。
他试图用和缓平稳的语调,严肃认真地安慰她,"蓝蓝,你别激动,我保证以后不压你肚子了,好不好?"
"你放手,放手,滚开滚开..."她这么一扭,两只拳头轻松地就被他一只手牢牢困住,那种挣扎无用的挫败感,就跟之前的恶梦中一模一样,胸口那团气一下硬得心疼,委屈唰啦一下扑上眼眶,红了,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向予城,你个...王八蛋,臭流氓...呜,讨厌...讨厌..."
手被困住,她大哭着,就开始用脑袋撞他,一下又磕到下巴,他疼得仰起头,下一撞就落在胸口,闷闷地响,撞得他满是诧异。
这怎么就哭了呢?
他松了她的手,转而拍着她的背,一边寻思,一边哄着,"好,向予城是王八蛋,讨厌鬼,臭流氓...可是蓝蓝,我只是来看看你,什么也没做,你用不着..."
小拳头砸在他肩上,"我要,我偏要,你嘲笑我,你欺负人,欺负人,你无耻..."
"唉,我哪有嘲笑你!"
"有,刚才你就有,你笑了,你明明就有笑,你敢说你没有,你敢说...呜哇..."
他当然不敢说了,只有乖乖承认,这汹汹的洪水,又帮他暴销了一件衬衣。
"好好,我笑了,笑了。可是那不是嘲笑,是喜欢。"他用拇指拭过她脸上奔流的液体,看着那双泪盈盈的杏眼,睫毛上沾着的小水珠,可爱得让人真想一口吃掉。
可是她似乎就是要专门跟他对着干,拍开他的手,吼回去,"谁稀罕你喜欢,你就是嘲笑,那就是嘲笑,你看不起人,你个自大狂,封建帝王,我讨厌你,讨厌,讨厌,讨厌..."
封建帝王!这封号,是褒,还是贬?
没给他时间想通,凶悍的小绵羊,又开始用蹄子攘他,用脑袋撞他,哭得一抽一抽得,让他更是一头雾水,深觉他这来的也许不是时候,这情况太超过,有些夸张了。
怎么会变成这样?这小妞儿就跟突然缩水了二十岁,倒退到五岁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