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声音瞬间哽噎嘶哑下去,这每吐出一个字,都敲开了已经陈封的记忆,那里有太多太多让人缅怀,不舍,却又不得不放手,无力挽回,悔恨,伤痛,仿佛仍如昨日一般,鲜明,历历在目。
可蓝感觉到揽着她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着,头顶的呼吸,压抑着起伏。
"那晚我喝了酒,但是我知道我还很清醒,很痛,很难受...我难以接受我最爱的女人居然马上就要离开人世,离开我了,根本无法承认那个地痞小混混,满脸血乌,穿着一身奇怪打了无数金属洞的皮衣,从一堆人群里冲出来,满口粗话,居然还染着六七种发色的少年是我的亲生儿子...那一天,几乎是我生命中最黑暗的一天。比起国家闹分裂最终不得不分裂,太多的人心背离,我都没觉得像是世界末日到了...我甚至不敢跟小城说一句话就落荒而逃了,回家后我把自己关在屋里,小莲一直守在门外劝慰我...其实那时候我知道是她,却硬把她当成阿琴来安慰自己...宽慰自己的错..."
"阿莲怀孕后就一直瞒着我,她居然怕我知道后要逼着她拿掉孩子,我知道那天我从小三那里得知她怀孕时的表情,伤害了她...可事实上,没有人知道我其实很高兴...我看着她肚皮一天天隆起,我又担心万一她无法承担分娩时的痛苦怎么办?万一她又离开我了怎么办?她生你的时候,我放下手里的一切陪着她,幸好她挺住了...可是你却在保育箱里重点观察了一个多月,我们才抱到你..."
"你从小就体弱多病,你姥爷姥姥特别娇惯你,你母亲有病没有太多精力和时间照顾你教育你,我只能...严格要求你...但是看到你总急于表现,我就着急,怕你急攻近利,怕你浮躁,怕你太冲动...更怕你又步你大哥的后尘...送你去英国时,你母亲一连一周都失眠,我也陪着她...后来看到你那么短时间就拿到那么多荣誉回来,我即高兴又担忧...你不知道你从英国回来时,身体检察的结果有多糟糕吧?你还正时长身体的时候,一米八的个子,体重居然只有一百三十斤,你知道那代表什么...我就是怕你们总是冲着自己的年轻,就任性妄为,就...犯下同我当年一样的错,后悔一辈子..."
老人停下喘气时,一声满是压抑激动的轻唤响起。
"爸,对不起,我错了。"
"小殊,你并不是意外,也不是残次品,你是我的小儿子,你是我唯一的接班人。这个担子太重,我必须严格要求你。"
"爸,我知道,我懂了,我懂了..."
男子低低的呜咽声响起,室内渐渐陷入一片宁寂,而那血浓于水的深厚情感,终于交汇相通,静静流淌,滋润长久荒芜的那片渴爱的心田,暖意融融。
良久,又传来了老人沉重的声音。
"但是我对小城,唉...那个时候,我根本无法接受。我从来没想过,拥有如此权势,如此多的金钱,如此多的部属的自己,会把自己的女人和亲生儿子逼成这副模样...我无法接受,我根本无法原谅自己...他才二十六岁就染上了那种精神毒品,而他的性子又..."
听到这里时,声音低微下去,可蓝不自觉地欺上前,想要听得更清楚一些。然而腰间的力量却突然放开了她,迅速撤离了。
她一愕,转身就看到男人迈着大步往外走,那脚落得又重又沉,像是想把谁狠狠踩碎似的,立即追了上去。
"予城..."
为什么他这么生气,急着离开?
因为姜啸鹤说无法接受身为黑社会那样的他吗?
男人的脚步越来越快,很快就拐过廊角。她加快了脚步,很快在大门外追上他,看他的模样似乎也有要等她的意思,她心下一计,突然"哎哟"叫了一声,蹲了下去。
这高跟鞋也是在试珠宝时换上的,拼着跟公公大人走了一下午,现在也确实很有些不舒服了。
前面的男人还是停了下来,她偷瞄一眼,似乎还有些犹豫,便用力"嘶"了一声,索性脱下了一只鞋。
向予城回头就看到女人光着脚丫子,目光一阵收缩,皱着眉心大步走了回来,拿过那只鞋,俯身将女人抱了起来。
"予城,今天我听小叔说..."
她把姜隶殊的怨怼和陪姜啸鹤一起买东西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男人听,悄悄观察着男人的面色。但是男人抱她回车上后,就脱了她的鞋,给她按摩脚底板。对她的唠叨啰嗦,听而不闻,连个鼓励的正眼也没给一个。
"予城..."
当那只大手按摩上她的小腿肚子里,她一嗲声,柔若无骨地依了过去。
男人手明显一抖,将隔离窗给升了起来。
女人立即顺杆爬地钻进男人怀里,揽着男人的脖子,直直盯着他的眼,认真严肃地问,"予城,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就是不原谅...他?"
如果没有一点爱,怎么会有这么深的恨?
如果没有一点渴望,那就没有这眼底的失望。
他眉心的褶子更深更重,她立即伸手揉捻,他别开脸,她就捧着他的脸不让他逃避。
"予城,这个心结你可以解开的。他也从位置上退下来了,没有那么多舆论压力了,更没有当年的那些阻力和逼不得矣了。其实你知道,他也是爱你的啊!"
"我不希罕!他姓姜,我姓向。"
呃,"可是我听三叔说,姜就是向,向就是姜,这两字也挺谐音的哈!还给我追溯了几百年前诸候国的分治,说向就是姜氏分出去的庶子王候,其实本是一家。就近了说,也是你们祖辈人的姜向两家,一直都是互相往来的姻亲关系,很复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