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把好的床位、难得一次出行机会、该他得到的奖励、集团颁下的勋章等等都拱手送人,丝毫不留恋。可偏偏对两张始终卡在他皮包里的破旧大头照,宝贝得跟命似的。因为隔壁炮兵连的人在做演习时,吃了我们特种军队的败仗后心有不甘,借机生事,我们就打了起来。他在那一次演习时,大出风头,成为对方的主攻对象。
冲突时他劝架并不还手,被打后也不辩解还以队长的身份承担下所有的责任。可是,事后他发现自己的钱包不见了,辗转才从炮兵连的人手里找到,当时就因为对方说了一句你的坏话,还把仅有的两张照片给弄坏了一张,当时那疯狂失控的场景咱哥们儿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同时三个壮汉都拉不住他,他把对方打到进医院住了整整一星期,两方的头儿都出面了,才把这事平息下来。可是就因为这事,他被革掉队长职位,降级记过处分...后来参加任务都没有他的份儿,因为被打的对方貌似是个挺有背景的人,就此他就故意被雪藏了。直到两年前..."
温力辛收回眼光,看到坐在沙发里的女子,紧紧抱着一颗枕头,低垂的面容,被漂亮的小卷卷勾勒出朦胧的轮廓,妩媚,娇弱,紧咬着下唇的倔将隐忍,让人不由生出几分怜惜,就忍不住想说出安慰的话。
可是,刚刚的接触却告诉他,这个女人并不娇弱,而且悍劲儿十足。
然而如此前后矛盾的两面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更多的却是耐人寻味,让人好奇,忍不住想要更多了解几分。
"要不是两年前他突然找到我,让我发了毒誓,还跟他来了场歃血为盟,否则我也不知道他居然如此煞废苦心地争取他要的幸福。事实上,在他决定进入军校开始,一切都被安排好了。他和他的那位老师的协议,在功成名就之前绝不见你或有任何联系,这让他性情大变,苛刻甚至刻薄地要求自己完成那些令人难以想像的目标。雪藏事件也是事先安排好的,因为执行那种任务就必须保密,甚至连亲人也不能透露半分,这全都是为了如今这个少校军衔,和权利。
我想,他那么想你,天天都要向着夕阳站军姿,都要看你的照片很多次,在我和他关系好起来时也会偶尔提起你们之间的事时,那种忽然之间终于活过来像个人样儿的感觉,不是爱,那又是什么?可是他那么想你,却不能跟你联系一下,你现在该明白是为什么了?两年前那个中东的任务,几乎让他丢掉性命,他不愧是咱们班上的拼命三郎,硬是挺过去,回来了。
可是当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来找他为之努力奋斗的初恋情人,她却早就抛弃了他,跟别的男人订了婚,早成了别人的未婚妻,你想他会是什么感受?"
那长久被深藏在心底的涌动,在这一刻,隐约传来的圣诞乐声中,轰然释放,难于克制,再紧紧地压抑,胸口涨到发疼,她不断深吸气,也压不回那股冲动。
她倏然起身,冲向大门,门一打开,冰冷的气流刮擦在脸颊上,刺疼的感觉稍稍带走了胸口的窒塞。
"我也不奇怪,为什么他突然就想放弃一切,连努力了那么久终于得到的军衔权利都不要了,不管师长战友上级领导怎么游说劝导,都没用。他连着几晚,顶着寒风冷雨地站在这院子里看夕阳,看到发高烧不要命地还要坚持站下去,谁也拉他不动,甚至还会挨他拳头..."
冲到院子里,沙沙的树叶摩挲声,在呼啸的风中急催人心,这是一年中最冷的一天,不管穿得再厚实,在北风里站上一站,就会冻得全身发抖,寒冷如细针似地一点点刺进肌肤里。
可是感官上的不适,却可以奇异地分散掉心底里的痛楚。
"萧可蓝,你知道他倒下时,说了什么吗?他说,他努力的一切希望都没有了,还要军衔权利做什么?"
蓝蓝,等我。
那副照片,那句话...
在拼命追逐的车上,他回头看着她,眼底是她熟悉的固执与坚持,是他放弃一切要为彼此的未来搏击的坚定,他开合的口中,说的就是这句话啊!
她怎么会没听到?
她明明就听到了,她明明就知道啊,可是她的懦弱胆小,在长久的等待期待而不得半点希望的日子里,消磨了她对彼此的信心和坚持。
她仰起头,看着漆黑无星的天,让冰冷灌进了心口。
她很清楚地听到一个声音在说,"萧可蓝,你根本不值得季远航为你做这么多。"
早就不值了!
城西军区,一向僻静平和的宏伟大门前,岗位军形容依然严谨,荷枪而立。
此时却被几辆豪华汽车阻塞,里面的出不来,而外面的也进不去。门内一身笔挺军大衣的巡卫兵们,跟外面一群黑衣黑裤俨然一副黑社会般装扮的人,鼎足而立,大有分庭抗争的趋势。
两方人马,脸色不善,气氛紧绷,尖锐而固执的交流方式,仿佛战火一触即发。
而在那辆最豪华的宾利车里,男人低头看着手中的手机,拨打出去,始终是无人接应的盲音,在车厢里响过一遍又一遍,冷寂,绵长。
握着手机的长指,一点点收缩,突然一紧,就要扬手砸出,却在抬起手臂时又立即打住。
"周鼎,让小黑靠边,等着。"
于是,在这个圣诞夜,军区的大门前停着长长一溜民用牌照的黑车,市警管不着,但也没有按规定被军区的人驱逐离开,整整停了一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