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表情,只能用一个词形容:贼头贼脑。
他低声咳了一下,女人立即正襟危坐,专注地看着他走过来,坐在她对面。
大眼溜了一下,起身就要绕到他这方来。
"坐下,我有话要问。"
刚才还没审够嘛!
女人瘪瘪嘴,"予城..."
他别开眼,不看她,只说,"这里不适合你,今天做了,明天就回周刊上你的班去。"
真要她走呀!
"为什么?我都来半个月了,这里挺好的。张姐他们人也很好,而且很简单,我们相处得也很好。他们知道我身子的情况,平常都很照顾我..."
她越说,他脸色越沉,她声音越小。
"蓝蓝,我想一个人待着,静一静。"
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漆黑的眼底隐约着疼痛。
她看着他,那声长吁仿佛慢慢撕拉着她的心,"那...我不出现在你眼前,你就当我根本不在这里好啦!"
员工的宿舍就在旁边,刚好她的窗口对着这里,可以一偷一窥一。
"不,你还是回去正常上班,正常工作,生活。和朋友一起玩,逛街,看电影,都可以。"
就是不要在牢里陪你吗?
"我在这里也是上班,也有生活。我们也有周休日,我也有约王姝一起逛街看电影,我的生活很正常。"
"蓝蓝..."
"予城,你真的这么不想看到我吗?你不是说要我给你一次机会,我现在..."
"我说的不是现在,是两年以后。"
他突然站起身,侧过身,眉头皱得死紧,支手揉上太阳穴。
"为什么要两年?"
她站起身,靠近他,伸手想拉他,却怯怯地不敢碰。
"予城,可不可以减减时间啊,不是有缓刑么!"
"可蓝,有些事不是说减就能减,说消失就能消失的,你不懂吗?"
他突然回过身,抓住她伸出想要拉他的手。
她咝地一声疼到倒抽口气,他立即放开手,她就想把手藏到身后去,被他扣住手腕拉起认真瞧。
那越来越臭的脸色,着实让人心慌,她急着解释。"予城,那没什么,予城,你别...我懂你的意思了,可是..."
这还是大夏天,不是寒冷的冬天。女人的手上起了很多皮,原来干净的雪白指甲里,油垢清晰可见,而且还帖了几个ok绷,也掩不住细细的割口,一道又一道。
他眯起眼眸,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越来越疼。脑海里不禁跳出了一副陈旧而揪心的画面...
一个女人蹲在脏污的后巷子里,浑身绕着苍蝇,用力地刷盘子。不过三十出头的一双手,已经翻皮红肿冻疮累累,完全变了形,一道道红腥腥的伤口,触目惊心。她抬起头,冲他一笑,说,"小城,妈妈很快就洗完了。妈的柜子里留了一块起司蛋糕,你快去吃。"
小饭馆哪里会给你准备什么不伤手的洗涤液,为了迅速快捷,用的都是最劣制的去油污品,碱性重,特别伤手。为了更快地完成工作,多数人都没法戴手套。因为套着就速度慢,要快就容易打坏盘子。打坏一个,就要扣工资。本来薪水就不高,谁舍得啊!
曾经,那样一双温柔美丽的手,就这样日复一日地毁了。
"你每天都做什么活?"
他口气又硬又重,吓得她结巴,"打扫...扫地,擦桌子,洗碗,切菜,理菜...其实都是很简单的事,这点小割伤是我才做的时候,用不惯他们的大刀,不小心的,现在我已经很熟练了,真的!予城,这没...什..."
男人的眼眸一眯,吓得女人住了口。
"立即辞职,马上回家。"
"啊?"
这也太霸道了吧!
为了进来帮厨,她费了那么大功夫,甚至买了专业的书籍来练习切菜基本功。她向来是个乖孩子,干一行爱一行就要专一行,一点儿也不马虎。
看着男人回头找狱警给简三带话,女人无力地喘了口气。
隔天,可蓝打包了行礼,固执地坚持一定要道个别。
向予城没有办法,送到了大门前。
"我让徐妈准备了护手霜,回去就抹。"
"好。"
"以后一周去一次spa会所,做养护。"
"是。"
"一个月去医院让沈阿姨检察一下,做...保养。"
"是。"
"..."
女人抓着他的大手不放,回答却非常爽利,突然让男人顿下,皱起眉头。
"蓝蓝,你有没有认真在听?"
他勾起她的小脸,她一笑,假得跟真的似的,"有啊!"
可是,这感觉很不对劲儿。
"那把我刚才说的话重复一遍。"
"抹护手霜,法国进口;做spa,做妇科检察。ok?"
旁边来接人的简三,面部一抽,立即转过身猛咳嗽两声。心说,越来越佩服大嫂的忽悠功了!
向予城沉下眉,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但又说不出来。
可蓝将自己的五指穿进男人的指间,轻轻摩挲着,"还有嘛?"
那仰起的小脸,让他胸口一窒,眉心皱得更紧,张口想说什么,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就听她说,"你说完了,该我了。我知道你头痛,所以在网上买了最好的香油,放你床头上,助眠;你那间卧室有些阴湿,所以我叫小三给你装了一台机器,名字我忘了,可以帮你除湿;我已经拜托张姐帮你泡参茶了,黄伯伯说这对你身体好...我给你弄了一个闹钟,有备忘录提示功能,所以我不在呢,你也别想偷懒忘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