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哥哥开着车子来了,母亲正给父亲喂饭。
哥哥俯身看了看父亲:“这么躺着太累啊,妈,你要注意给我爸爸翻身才行。一
个小时翻一次。”
“知道,刚才坐了,现在让他躺一会儿。哎呀,你看看你,你瘦了。”
一声轻轻地“你瘦了”,饱含了母亲多少护犊深情,有谁能理解这一句话里蕴含
着母亲浓浓的爱呢?纵使儿子为了老婆孩子离开了自己,纵然没能和儿子厮守,母
亲却没有丝毫的责备,相反,她的爱更炽热了。
要知道,自从懂事开始,钟馨就没让母亲靠近她,更不用说拥抱、抚摸她了。平时,
除了吃饭坐在一张桌之外,钟馨极少和母亲谈心。就算偶尔聊天儿,不是敷衍塞责,
就是唇枪舌剑。有几次母亲试图亲近她,她都大吼大叫地躲开了,她表现出一副拒
人千里的姿态,让母亲不敢再靠近她。为此,母亲曾抱怨,不知在哪出了错,儿子
表现得像女孩儿,女儿表现得却像男孩儿。特别是看到隔壁邻居的女儿和母亲亲亲
热热一起逛商店,说话聊天儿的时候母亲的失落感就更强烈了。钟馨并非讨厌母亲,
而是由于她与母亲在很多观念上存在尖锐的对立,所以她很难接受母亲任何亲昵的
举动。小时候尚且如此,现在就更不用说了,幸亏,哥哥弥补了钟馨的缺陷,是哥
哥让母亲得于享受母子亲情。这也难怪母亲偏爱哥哥,哥哥在母亲心中的地位无人
可替代。
母亲端着苹果来到父亲床前,一边给苹果削皮,一边问:“明东现在怎么样了?
在学校还好吗?”
哥哥盯着天花板,忧郁地叹气。
“那几个流氓还来找他啊?”母亲的牵挂总是没完没了,为了明东的事,她甚至
几次在梦中从床上跳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忧虑感愈来愈强了,只有得到哥
哥的肯定答复,她才能缓解呀。
“那几个流氓是社会上闲散无业人员,在上课时间,他们没有办法到学校。”
哥哥忧虑地说,“现在我最担心的是,他们会在学校门口守候。因为明东放学出了
校门,学校就管不着了。”
母亲着急地摆着手:“怎么办啊?难道以后每个周末你都去接明东吗?”在哥哥
面前母亲总有说不完的话,也只有哥哥才能充当母亲忠实的听众,哥哥就是母亲的
太阳,是她的希望和生命。
钟馨洗好衣服,来到客厅里,对哥哥说:“你不能一辈子守着明东,得让明东学
会独立。”
母亲冲钟馨喝到:“去,你知道什么?”在母亲看来,钟馨此番言论简直是不可
理喻。
哥哥意外地瞥了钟馨一眼,在他看来保护儿子是天经地义的事,只要他还有能
力就应该义无反顾地去为明东做一切,他担心的只是明东是否受伤,却不敢放手让
明东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知道你铁石心肠,没人情味。”母亲不高兴了,“明东被流氓打成这样,你难道
不心疼?”
“但应该让他独立,”钟馨说,“父母应该给孩子一双翅膀,而不是为他筑一个舒
适的安乐窝。”
自从看了申世庸的电视访谈节目之后,钟馨的观念发生了很大变化,她越来越
明白,真正爱孩子,就应该放手让孩子学会自我保护,父母不应该老把孩子护在“翅
膀”底下,那样,是百害无一利。
母亲扯着脸,说:“哼,说你不懂,你还硬嘴。你难道让明东去和那几个流氓打
架吗?”
“那又怎么样?”钟馨郑重地说,“如果有必要打就打啊。”
母亲怒道:“去,一边去,说什么鬼话。”
钟馨白了母亲一眼,回自己房间去了。
儿子正做作业。钟馨拿起《安娜?卡列妮娜》看起来:
死,作为使他对她的爱情死灰复燃,作为惩罚他,作为使她心中的邪恶在同他
战斗中出奇制胜的唯一手段,鲜明而生动地呈现在她的面前。
钟馨对这部作品情有独钟,把它看了一遍又一遍,愈看就愈喜欢。19世纪俄罗
斯的社会生态在大文豪列夫?托尔斯泰的笔下如此栩栩如生地呈现在世人的面前,
特别是托尔斯泰对人物心理的描写更是入木三分。
钟馨惊叹,文字还有这么伟大的力量。
瞬间,钟馨又释然了,可不是么,正因为有了文字,人们有了交流的工具,后
人根据前人的文字记载,也了解了前辈的思想和社会动态。所以说,文字不管在中
国还是世界任何一个角落一直都是不朽的符号。
在那边房间里,母亲和哥哥还在热烈地谈着:“唉,公司有麻烦了。”
原来,自从国家取消钢铁等物质商品的“保护伞”,引入市场机制之后,哥哥公
司的经营变得困难重重。也难怪,原本养尊处优的国有企业,现在必须面对市场的
竞争,都说‘船大难调头’,国有企业固有的诟病不可能因为上级的一纸命令就烟消
云散。相反,面对新的形势,职员们虽然身在公司,心却在别处。有人利用工作之
便偷偷截留公司的客户资料,下班后做私人生意,有人干脆辞职搞个体经营。公司
现在人心涣散,撑一天算一天。
“不管怎样,你要注意身体,身体是本钱。”
“快下班了,现在客人多。”哥哥大步走出门口,他打开车门,钻进去系上安全带,
把马达发动了起来。
母亲连鞋子都没穿好就追过来,她趴在车门上,冲着哥哥说:“新,你有时间就
来看我们哦。”
“知道。”哥哥驾着车子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