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锦城是在连续不断的五六天西北风的吹刮下,进了十一月份的。
大街上丝袜短裙的美女,一下子少了许多,在街上走的时候,头顶的广告牌就吹的呼啦作响,锦城是地道的北方城市,十一月份,天气就开始冷了,冷得利落的,风刮过耳边,都如刀子似的。
城市开始了供暖,这几天的新闻报道,都是与供暖方面的话题有关,对于供暖初期没有按时开栓的供暖公司、与没有达到规定温度的小区进行了曝光,电视台的热线电话,这几天都要打爆了,按往年的情形来看,怎么的也要到十一月中旬,大家都应该适应了,才会略为好转。
因为冷,而且肖昆最近很忙,梓瞳都住在自己的公寓里,有时肖昆会来,有时不来,她也习惯了,昨天晚上他们两个都有应酬,肖昆没有来,今天早上梓瞳简单的喝了牛奶,用切片面包裹了香肠解决了早餐。
出门的时候,忘了换厚一点的衣服,结果,穿着薄呢大衣的她,刚一走出大厦,就被西北风打透了,真冷啊,她跺着脚站在路边打车。
一到十一月份,接连发生了好多事,梓瞳一时应接不暇,先是她自己升职为新闻中心的办公室副主任的正式文件下来了,她又郑重的请同事们吃了几次饭,因为好几个部门,所以轮请了好几次,先是她工作过的广告部,然后是新闻中心的同事,再就是一直不错的单位同事。
接连宴请了几天,梓瞳一看到酒杯都发怵了,她天性就不喜欢饮酒,喝点就醉,好在同事们知道她这一点,倒没有怎么为难她。
昨天晚上同事们兴致高涨,都是同入台的一些同仁,有些转为幕后,有些是行政,有些还是小记者,属梓瞳的经历最为复杂,几起几落,喝得尽兴了,昔日职场之间的小磨擦也都忘记了,勾肩搭背都叙起旧来,还在歌厅里逗留了好久,回去的晚了。
现在梓瞳感觉除了冷,就是头晕,她怕再不来车,自己就要冷僵在这里了,肖昆几次提到给她车开,她都以路太近为由拒绝了,现在,冷兮兮的站在这里,真还有些后悔了。
除了升职请客的事,最近还有方若白与时小婉从欧洲渡蜜月回来了,时小婉打过电话来,说是给梓瞳带了礼物,这两天他们两个忙着会见双方家长,等过两天见一面,送给她;二是赵宇的老婆在十月末生了个大胖小子,梓瞳还没有去庆祝。
梓瞳一边想着,不知道方若白与时小婉现在的关系如何,一方面又想着,给赵宇的儿子庆生,是送什么礼物好,红包是不是太俗气了。
这样想着时,她一侧脸,就在大厦的玻璃窗上看到街对面,走过一个男人。
心头一震,手里搂着的包包倏然落地,都没有知觉。
怎么会?太像了……
那个男人,一身黑风衣,竖起的衣领直盖到脸颊上,板寸的头发,虽然戴着眼镜,虽然隔得远,但那个侧脸,却是那样的熟悉。
熟悉到,几年前,她夜里梦到会哭出来的熟悉……
不可能,不可能……
梓瞳在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时,梓瞳想着要追过去,有个老大爷路过,好心的提醒她:“姑娘,你的包掉了……”
梓瞳忙着说谢谢,弯身拾起包,再抬头,转身,可是,街上行色匆匆的行人中,却不见了刚刚那个身影。
那个身影,好像霍明哲,刚刚一定是她眼花了,对了,一定是,梓瞳轻笑下,心里紧了下,最近才有些渐渐忘了他,难道是冥冥中,他在怪罪自己吗?
梓瞳又嘲笑自己,没事乱想的,正巧有空着的出租车过来,她忙坐进去。
“市电视台!”梓瞳说道,抱着包包,好半天,才缓过来,不那么冷了。
就在她随意的又向窗外一瞥时,竟然险些的叫出声来,惊慌失措中,她尖叫着:“师傅,停车!”
司机师傅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忙停下车来,梓瞳把早就准备好的钱放到座椅上,急匆匆的跑下车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晓得向着那个身影跑过去,接连撞了好几个人,那个人上了过街天桥,她也一直追上去。
喉咙发紧,她喊不出那个名字,她想自己一定是疯了,可是,疯狂中她却看到那隐隐的黑风衣,一直在离她十余米的距离,跑过过街天桥,再穿过一个胡同,她生怕自己会跟丢了,只大力的跑着,撞到了好多人,被人骂着,她也跑过去。
心跳得那样快,离得越来越近,八米,五米,三米,只要一伸手,她就能够到那个人了。
可是,手刚要伸出去,那个人却站住了,一个十字路口,他向左边走,仿佛感觉到梓瞳在看他,他还有不满的回头盯了下梓瞳,陌生的一张脸,梓瞳怔了下,他回过头去,继续走他的路了。
梓瞳就愣愣的站在那里。
“不是……”她喃喃站定道,随后傻笑下:“怎么会是呢,你疯了吗?”
本来很冷的天气里,她却跑出了一身的汗,人来人往的街头,她却如一下子失了方向一样,那个人穿过马路,越走越远了,这样一看,根本就不像,除了身高,什么都不像,自己是怎么了,梓瞳定定的站着,再蹲下去,心里空荡荡的,怎么会这样,自己为什么刚刚眼花认错……
这该死的,只有出现在影视剧的情节,怎么自己像是着了魔的上演了一遍,手抱紧膝上的包包,冷风扫过,梓瞳后背一阵阵的发凉,身侧是不停走过的人群,有人好奇的望她一眼,便也马上赶自己的路去了,冷冽的空气里,人们都为着名来利往,别人的悲欢离合,总是别人的,不是我们冷漠,而是心底那点残余的温情与温度,早就被世事的历练打磨掉了。
许久,梓瞳才站起身来,扬脸,又是坚定的模样,她扬手,叫了另一辆出租车,就在她坐到出租车内,并开走后,有个人,慢慢走出他藏身的树后,初冬的街景,萧瑟中带着阵阵的寒意,而他站在这里,更有着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之感,如果说梓瞳刚刚还会被人少少瞄上几眼,那么这个人站在这里,别人都是绕着走开了,周身寒意,冷酷而让人生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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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瞳进到自己的办公室的时候,连打了几个喷嚏,她一边的接电话,一边掩住鼻子轻吸了下。
“怎么了?听你声音好像不对?”苏青青问道。
“好像要感冒,我得先吃些药,有事吗?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梓瞳说道。
“没事就不能打电话吗?还是不是好朋友?”苏青青气恼的道。
“呵呵,我就说下吗?还生气了?”梓瞳笑道,嗓子有些紧,刚刚跑出一身汗,再被冷风一吹,还真怕吹出病来。
她一边在办公桌的抽屉里找药,一边听着苏青青说话。
“是,我听他说了,是要建影视城,还有确实有拍电影,过几天就是开机仪式,怎么?你怎么对这个感兴趣了?”梓瞳轻笑。
“我哪有什么兴趣,是修文念叨过,所以,我才上了些心吗?”苏青青说道。
“孙修文念叨这个做什么,难不成,他也想投资拍电影?”梓瞳愣了下。
“不是想拍电影,是想做些产品宣传,那种隐性广告的……”苏青青咬下唇,真是难为情,因为听到孙修文说肖昆在筹拍一部电影,里面会有大影星潘燕,还有当红小生邹经天的加入,一定会红透半边天的,要是能在里面打个隐性广告,那是比投资多少广告都好的宣传呢。
梓瞳听出苏青青的难为之意,到底是好朋友,知道她的面皮一向很薄,说到底,就是为她老公和肖昆搭个桥吗?
“你老公其实还真会做买卖,聚了你这个处处为他着想的好老婆!”梓瞳笑道,她不太喜欢孙修文,总感觉那个人营营役役,到处陪小心的做生意。
但他对苏青青好,这是梓瞳眼里,孙修文的唯一优点了。
“他可没有让我来求你!”苏青青急了,梓瞳忙截住她的话:“我知道了,是你自作主张,对吧,好了,我晚些时候,和肖昆说说,你放心吧,一定让你满意就是了……”
“梓瞳,不好意思,这也要麻烦你!”苏青青说道。
“你说什么呢,咱们谁和谁啊,再客气,小心我再不理你!”梓瞳笑道。
再说笑几句,就挂了电话。
不过,最近肖昆还真是很忙,自己都有近一个星期没有见到他了,先是他到外地去参加一个商业会议,再就是回来忙拍电影的事。
开始时以为他是随口说说,不想,倒真的说干就干起来了。
与以前的低调不同,肖昆现在,是迫切的,以高调的姿态要打入到商界中占有一席之地。
梓瞳并没有找到想吃的药,但桌面的电话又响了起来,是内线电话,她接听起来,随即就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忙忙碌碌,直到下午下班,梓瞳才感觉轻静了一下,财经频道的主编在电梯里遇见她,就问她,请肖昆做专访的事,她给落实的怎么样了?
梓瞳这才想起,自己还有答应了这一个的,她倒真给忘了,也给肖昆提过,但一直没有定下日子来,听到人家主编问了,她忙说道,一定给她把口信稍到,一定让肖昆来参加节目的拍摄。
出了电梯,和同事们道别后,站在马路上,才感觉头重脚轻,感冒症状明显的加重了。
梓瞳正想着叫车,突然远远就听到刺耳的鸣笛声,她刚一扭头,一辆极骚包,极水嫩的黄色跑车停到了她的身前。
天冷的关系,跑车罩着黑色的顶,流水线的造型异常漂亮,梓瞳皱着眉头,打量着车与车里的人,车窗放下,车内的人,也毫无忌惮的打量着她。
还是一双狭长眯人的凤目,方若白还是帅得天怒人怨的,而且,还是那一副玩世不恭的派头,他笑嘻嘻的盯着梓瞳,也不打招呼,也不下车,只自鸣得意的,又按了下喇叭。
梓瞳无奈的瞪他一眼,这里还是电视台门口,这量乍眼夺目的跑车停在这里,又是下班的高峰期,几乎每个路过的人,都在向着他们行注目礼。
梓瞳习惯了与方若白互相对掐,一边的时小婉却乖巧可爱的,打开车门走下来,拽着梓瞳的手:“梓瞳姐,我们特意来接你,请你去吃饭!”
她与方若白穿得好像情侣装,嫩嫩的草绿色,相比于梓瞳的长衣长裤,他们两个人穿得好像刚刚从夏威夷渡假回来一样。
方若白这才开口:“上车啊,怎么几天不见,你就有些变傻了!”
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时小婉打开车门,还要像上次一样,坐到后面去,梓瞳忙拽住她,自己钻到了后座里,时小婉笑着上车。
一路上,时小婉不时回头,给梓瞳讲一讲他们这一个月的趣文趣事。
时小婉还是叽叽喳喳,很喜欢说话的样子,可是,方若白却不再皱着眉头了,只是偶尔的从后视镜里看梓瞳一眼,像是在检查,目光中是一直的关切。
像是戒不掉的,他习惯关心她,而她习惯打击他。从小时候开始,他们就善于这个游戏,而且乐此不疲。
很快就到了饭店,订了个六人间的小包房,一进包房,甫被热热的暖气熏着,梓瞳防不及的连打了几个喷嚏。
“怎么了,梓瞳姐,你说话的声音好像也有些哑啊!”时小婉说道。
“噢,今天穿少了,有点伤风。”梓瞳说道。
“吃药了吗?最近流感好像很厉害,千万要小心!”时小婉说道。
“忙了一天了,药还忘了买,没事的,我家里有,我身体一向很好,一点小伤风,奈何不了我的!”梓瞳笑道,与时小婉先后坐下了。
方若白却愣了下,梓瞳轻轻的吸了吸鼻子,他这次回来,就见到梓瞳好像比他走时要瘦一些,刚刚听到她说工作顺利,回来这几天也听到关于肖昆的一些传言,方若白揪着眉心,那个男人,怎么照顾梓瞳的,怎么感觉她瘦得让人心疼呢。
“我先去买药吧,我知道这附近就有一家,不然,拖下去,严重就不好了!”方若白说道,也不等梓瞳反对,拿起刚脱下的外套,披上就往外走。
梓瞳哎哎的喊了两声,也没有止住他,时小婉拉住她的手臂:“梓瞳姐,你坐吧,他买就买去吧,要真是病了,还是早就吃药的好,我们先说会话!”
梓瞳悻悻的坐下了,时小婉长发温婉的束了个发卷,弯弯曲曲的刘海显得一张脸很是小巧,黑黑的眼睛,纯静而无杂质的。
她们两个说熟不熟,说生不生。
距上次见面,好像隔了许久,再见已然是另一种身份了。
时小婉嫁为方家妇,眼角眉梢,都遮不住的喜气之感。
服务员泡好茶放置到她们的面前,菊花普洱,黄的花,灰绿的叶,在开水的浸泡下,慢慢回旋起落。
时小婉刚刚还有热情的说话,但方若白一走,她就有些松懈下来,梓瞳知道,就算她善良,但女人都是小气的,不可能对自己男人的过去,不管不问,何况方若白对自己是那样的不清不白过。
“梓瞳姐,听爸爸说,你和肖昆在一起了?”时小婉终于说道,这些天来,她听了好多的人提及那个男人,她也有刻意观察自己的若白哥哥在听到他们的名字时的表情,还好,除了初时有些发怔外,表现还正常。
“是……”梓瞳轻笑,这已经不是秘密。
“那真好,我想姐姐也和我一样的幸福呢!”时小婉笑,真心的。
“这么说,你很幸福了,呵呵……”梓瞳轻笑,时小婉娇羞时带着抹憨憨的姿态,像个小孩子。
时小婉的脸红了,想起初夜时给梓瞳打的那个电话。
不过,幸亏梓瞳早就忘了,没有问起来,当夜她有多糗,过后更糗,险些起不了床,一切计划都推辞了,偏方若白还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借口她是故意勾引他,一再的犯罪,两个人着实是如膝似胶了。
本以为,这样过后,她的若白哥哥再不会对梓瞳有些什么念想了,可是刚刚,方若白头也不回的走出去时,时小婉还是心痛了,自己有病时,他也不会这样的急切吧。
有时爱是宿命,是劫难,梓瞳是方若白的劫,方若白是她的。她一直知道……
不过,她不会后悔,方若白很快回来了,叫服务员找开水来,亲自的叮嘱梓瞳,眼看着她把药吃了,才放心的解开了眉头。
坐下了,方若白打开菜牌,叫梓瞳点菜,梓瞳略点了两道,又递还给方若白,方若白续道:“这个菜里不要放芥末,这个要多放糖,还有这个……”细细的叮嘱了好几条,服务员耐心的一一记下了,才去下单。
梓瞳不厚道的说道:“几天不见,你咋多这么多毛病了?”
方若白不自然的干咳一声,好半天,才甩出一句:“要你管!”
倒是时小婉在一边真正的开心说道:“梓瞳姐,是我的不是,我这个人,挑性比较大,我一吃芥末就过敏,也不喜欢香菜的味道,还有……”说话间,时小婉的大眼睛一闪一闪,都是幸福的光彩。
梓瞳是真心不知道,现在搞得她刚刚的话,倒是有着酸溜溜的意味了,有些难堪的,她勉强笑笑,一回头,和方若白瞅个正着,方若白的眸子倒是清澈的,急急转开脸。
有时,适应一个人,或忘掉一个人,都不是那样的麻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