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梓瞳是在阳光照到眼睛上才慢慢的醒过来的,甫一睁眼,还有些怔忡,有些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
一室静蔼,老式的格子窗,圆圆的窗穹,窗纱半开着,阳光映进来,原太阳已经升起老高了,梓瞳才晓得,这是肖公馆。
整个肖公馆的设计都是中国风极浓的,还有着三四十年代涌进的欧式风,与现在的欧式家具的简洁不同,那是一种根深蒂固的奢华,像极了当年大上海的风范。
也是,就是那时,肖昆的爷爷去了几趟上海,把那里的作派学了个十足十,也叫工匠把自己的宅子打造成那种中西合璧的样式。
所以,窗子带着厚砖石垒出的穹顶,床是欧式的大铁床,有着铁架,床纱罩在上面,床的对面,还有一个装饰用的壁炉,上面挂着的画,也是极古派的。
梓瞳起身,看到自己身上罩着的是肖昆的睡衣,长度及膝,下面赤着一双腿,她有些难为情,室内旖旎了一地,她和肖昆的衣服,纠纠缠缠的,还有一条明显的水渍从浴室到床前。
梓瞳脸上热了起来,原本干净整洁的空间被他们弄得一片狼藉,光着脚,梓瞳弯身,把地上的衣物,一一的拾起来。
门半掩着,听到有人说话,声音不高,“肖少,这些早点,要不要送到梓小姐的房里?”
梓瞳愣了下,忙着跑到床柱边躲起来,生怕仆人会进来,看到她如此的穿着。
听到肖昆吩咐道:“不用了,她还没有醒,等她醒了,我们下去吃!”
有人走过去了,梓瞳松口气,门轻轻推开,肖昆走了进来。
阳光明媚,走进来的肖昆,也已经神清气爽的样子,一件浅灰色休闲衫,下面一条棉麻长裤,一派悠闲自在的样子。
梓瞳见是他一个人,才从床柱后站出来,肖昆看她一眼,不由得轻笑,梓瞳露着白生生的一双腿,真好看,修长,膝盖圆溜溜的,脚趾也一样,光润的小趾头。
“你怎么不叫醒我……”梓瞳难得的,会有些害羞的表情。
“怎么了?”肖昆走过来,也去拾一些衣物:“我叫他们给你准备好了衣服了,一会儿我带你去买些衣服放在这里吧!”
“还说,我差点被人堵在被窝里了……”梓瞳说道,弯身去收拾床铺。
肖昆走过来,在身后抱住她:“不用忙了,去换衣服,等下有人会收拾的!”
梓瞳直到铺好了,才说道:“怎么好意思叫别人收拾呢!”肖昆的手从衬衫下滑进来,抚到她的腰间,痒痒的,她打开他的手:“别闹了,我去换衣服……”
说是这样的说,但肖昆还是按住她,撑着床柱,将她锁在自己与床柱中间,这样的距离太近,梓瞳不自觉的想退后一些,但柱子抵着她的后背了,她的头,陷到了轻纱里面,刚刚晨起的她,面色潮红,胸口在这样近距离的凝视下,而微微起伏着。
“别这样,我还要上班呢,已经都晚了,黄丽正愁没处找我麻烦呢,被她盯上,我又要难堪了……”梓瞳微微的嗔怪,这样近的距离下,当然会想起昨夜里的他来,那样的疯狂,那样的强势而灼烈。
看着梓瞳那略有些责怪的表情,和她微微气恼而嘟起的嘴,肖昆感觉到一阵的口干舌燥,下意识的,他的手抚上她的唇角,声音哑哑的:“要不是我也有事,真想吃了你当早餐!”
梓瞳扑哧一笑,拿住他暧昧的手指:“肖老大,小心沉迷女色,让你堕落……”
“那我也愿意!”肖昆说完,到底封住了她一张红唇,吻了许久,直到不得不分开,压下心底的欲望:“好了,你去换衣服吧,我们去吃饭,再叫阿峰送你去上班!”
不是第一次在肖公馆吃早餐了,梓瞳再次见识到了肖家的气派,餐厅里静静的,采光极好,有一条走廊,直通后门。
落地窗上是稀薄的窗帘,阳光映进来,温暖而轻柔,餐桌上有着新鲜的玫瑰,还有着晨露的潮润,桌上是淡紫的长桌布,斜铺了一条咖啡色的斜巾,上面有着金色的流苏,餐具都是细骨瓷与水晶的,不吃,光看着,已经赏心悦目。
分两边坐下,肖昆与梓瞳之间,隔了一断的距离,肖昆不在说话,在下人们的面前,他又恢复了那个优雅而疏离的男子,有人给他递上报纸,他轻垂眉眼,淡然的看着。
祁叔站在一边,身杆板直的,有人给梓瞳依次放置好早餐,每一份食物都精致,比饭店里的卖相还要漂亮的。
梓瞳一边吃着饭,一边想着,维持肖公馆日常的开销,一定也是不菲的一笔钱财。
她来了几次了,除了祁叔,都没有记住别的下人,因为,好像很多人,全穿着干净的制服,女人一律梳着老式的卷式发髻,用黑丝网兜住,男人一律板寸头发,黑背心里面衬着白衬衫。
就在梓瞳刚刚吃好时,后门那里叮铃一声,有人推门进来,梓瞳看过去,竟是金俊熙,这个漂亮风趣的男人,看到梓瞳就咧开嘴,轻笑道:“嫂子早!”
梓瞳倒是被他这句嫂子叫得有些不自在了,肖昆抬头,看着金俊熙:“你来得正好,一会儿我们去见那个信投公司的mr.庄!”
金俊熙笑着点头,眼睛却一直看着梓瞳,梓瞳被他盯得实在不好意思了,才抬头看着他一笑:“俊熙,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嘿嘿,就知道嫂子爽快,其实,就想和你说,你来肖公馆这就对了,不然,肖少一边还要顾及你,一边还要顾及生意,看他这一阵真是累呢!”金俊熙说道,他喜欢梓瞳,而且不光是他,这肖公馆的一些人,都喜欢梓瞳。
梓瞳落落大方,有些时候,人的气质是能看出她的修养行为的,不像那个虞冰冰,就算进了肖公馆也总像个小耗子似的,偷偷的打量着这里的一切,梓瞳给人的感觉就是光明磊落的,而且,他们都感觉自己的主子,自从和梓瞳在一起后,整个人都变了好多,再见不到他在清晨的时候,一个人默默的站在窗口眺望了,他那淡然的眸子里,再没有了让再迟钝人看了都心疼的愁绪。
吃过了饭,梓瞳没有再坚持,由着阿峰送她去上班,这里离着市区远,公交什么的,都只在下面。
梓瞳到了电视台时,正好赶上周四的政治学习,还好,有同事帮她预留了个座位,在靠门的边上,梓瞳偷偷的潜进门去,同事拿着文件做掩护,指着座位让她过去。
梓瞳坐好了,同事把发给她的那份文件放到她的面前:“怎么晚了?”
“昨天有事,睡得晚,早上没起来!”梓瞳轻声道,脸颊红的,刚一路小跑上来的。
没有特殊任务的同事,基本都坐在这里呢。
姜主任戴着眼镜低头念着上面发下来的‘红头文件’。
红头文件是同事们给那些上面发下来的政治学习材料起的名字。
做为新闻系统,新闻中心每周四都要搞一次政治学习,每次都有打印好的文件,上面指示着新闻工作者如何作好党的喉舌,坚持正确的新闻导向,遵守新闻纪律等若干问题,每次的文件都相差不多,这些职业操守,这些同事一入行就都得到了指导,所以,这个会也成了他们明目张胆可以略略休息的时间。
姜主任也不太得意这个会,不过,做为主任,他还是要揪齐了人,每次都皱着眉头念着,下面的人做什么,他也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同事小声的对着梓瞳说:“听说了吗?黄丽要调走了……”
“真的,调哪里?”梓瞳头一次听到,意外的。
“听说是购物频道那里,有些不愿意,找台里闹呢,没看今天都没有来吗?”同事小声的说道,有些高兴的:“闹也没有用,台里都决定的事了,嘿嘿,真好,这回咱们可就能开心些了,她整天就想着如何整人,搞得我们这里乌烟瘴气,这回好了,咱再不用怕她了!”
梓瞳轻笑笑,黄丽的为人就是那样,不喜欢女同事扎堆,不喜欢和同事们一起八卦,还有些爱打小报告的习性。
惯于拜高踩低,一向带着两面派的嘴脸,黄丽在新闻中心的人缘不止是差,简直都有些怨声载道。
政治学习结束后,姜主任对着梓瞳说道:“梓瞳,你到我办公室里来一下!”
梓瞳愣了下,同事在一边向她比划个胜利的手势,还俯在她的耳边说道:“梓瞳姐,黄丽走,一定是叫你当副主任,我们都看好你啊,加油!”
梓瞳看着同事们笑着离开,她跟在姜主任身后,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梓瞳,我可要说你了!”姜主任笑着坐到自己的桌前。
他拿着水杯喝了口水,说了一上午,头都大了,他看着梓瞳还怔在门口,就笑道:“你进来,坐下吧,是好事,不过,说好事前,我得说说你,最近你的工作,可不怎么积极啊,迟到早退,是不是呢?”
梓瞳轻轻的笑下,头抿过自己的头发,是这样呢……
“听说你谈恋爱了?谈恋爱我们不会阻止,但可不要影响了工作啊,梓瞳,台里最近人事调动频繁,出于对业务与能力上的考虑,领导层决定,任命你为咱中心的副主任,至于黄丽,近几天就会调到购物频道去!”姜主任说道。
如果说,刚刚还是谣传,那么,经由姜主任这样的说明之后,那么,黄丽的离开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至于梓瞳会成为副主任,接替她,这连梓瞳自己都没有想到。
开始听姜主任说的话,还以为是被叫来训话的,不想,还有这样的好消息等待着她。
“主任,我怕……”梓瞳下意识的要推托。
姜主任除下眼镜,双手叠在桌面上,仰头看着梓瞳:“怎么,不敢上任吗?年轻人就要有些魄力,说实话,这样快的提拔你,我也没有想到,不过,既然是上面的意识,我想,总有这样安排的道理,这两天,你交接下手中的工作,局里的任命文件已经下来了,在台长那里,你就准备上任吧!”
梓瞳的性子向来就是遇强则强,从不怕身负责任的,开始只是惊奇,姜主任的一句,不敢上任吗?自然是激发了她骨子里的不服输精神,轻笑笑,她正色说道:“既然领导们信任我,我一定会做好的!”
姜主任笑着点头:“这就对了,出去吧,叫外面安静点,黄丽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她在这里,这些小年轻的都规矩多了!”
梓瞳也笑了,转身走出去,外面本来乱乱的,一看梓瞳出来,赵小赦先跑过来,拉着梓瞳说:“梓瞳姐,是不是让你当副主任了,我听人事部的同事说的!”
梓瞳点点头,大家欢呼了一声,嚷着叫梓瞳请客。
正在这样热闹的时候,黄丽走了进来,大家静了下去,有些尴尬的各回各位,黄丽有些灰败的神色,在看到梓瞳时,眼睛里露出憎恨的光采来,她走进姜主任办公室里,刚开始听不到她在说什么,随着她声调的越来越大,有些话就传出来。
“当然,我哪有她那样的背景,我辛辛苦苦任劳任怨的干,也不如人家爸爸往台里交些赞助费,人家是什么,爸爸是大老板,男人是黑社会……”
同事们聚在一起,小声的议论着,赵小赦与苗苗凑到梓瞳的身边:“别听她的,她除了会抵毁别人,不会别的!”
梓瞳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这里偏僻一些,好半天才见黄丽从姜主任办公室里走出来,她竟还抹了把脸,她竟哭了,走回她自己的办公室,狠狠的摔上了门,梓瞳心里沉了下。
不能不说,对黄丽的某些行为不耻过,但如果真如她所说,自己这个副主任得来的,是与自己的父亲有关,梓瞳绝不会坦然受之的。
不一会儿,见黄丽从她的办公室里出来,拿了一个纸盒,要走过梓瞳的位置时,她狠狠的看了梓瞳一眼,便走掉了。
梓瞳想了想,又一次走到姜主任的房间前,他敲了敲门,姜主任说道请进。
梓瞳推门进去,姜主任一看是梓瞳有些意外:“有事?”
“姜主任,我想知道,到底是谁任命我的,您也说了,我最近的工作不是很努力……”梓瞳说道。
“梓瞳,是不是刚刚听到了黄丽的话?”姜主任说道,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抬头认真的说道:“我不管你身后是什么背景,不过,你应该知道,如果不合格的人坐这个位置,我是头一个不答应的,别多想,梓瞳,去收拾下东西,明天就搬到黄丽原来的办公室!”
梓瞳听姜主任这样说,心里便也豁然开朗了,出了办公室的时候,刚好接到电话,肖昆说晚上有事,要应酬很晚,叫她自己打节目安排时间,她笑道:“我今天还真有节目了?”
“什么?”
“我升职了,同事嚷着要我请客!”
“这么好,那恭喜你,改天也要请我啊!”肖昆笑道,他坐在车里,望着外面闪过的高楼林立,听到梓瞳心情不错,他也高兴起来。
放下电话,金俊熙说道:“现在,就差在资金这块了,这块地已经闲置了许久,所以,这次政府出面,一定会投给资金回转上有余力的一家。就现在竞争的三家,苏氏的实力,咱还摸不到底,那个许天章也在咱们之上,如果庄先生能给我们支援的话,那么,我们的胜算就会大许多。”
这些日子来,肖昆与金俊熙就在与信托公司的庄先生合作,这个庄先生,其实只是一个中国通的美国人,是一家私蓦基金公司的股东,肖昆要进行房地产的生意,在资金上,总还欠缺一些,早一个月,他与这个庄先生就开始接触了。
南郊这块地皮问题,因为上个官员的落马,已经成了一个敏感的问题,政府急于正规的出手,这次竞投,也找了好几个监管与经济仲裁部门做保障,而且也有相关的媒体做为大众监督,维护大众的知情权。
不过,就如一些媒体所揭露的一样,其实真正的较量都是桌面下的交易,到正式竞投的日子不过五天了,没有最后定板,最后的胜负都是未知数。
这五天内,肖昆与金俊熙与他们手下的一些智囊团成员,进行了多方的斡旋,国土局,发改委,规划委,建委的门槛,他们都要踩破了。
终于,到了最后,十余家的参与企业,竞投异常激烈,承价此起彼落,到最后,只有苏氏,肖氏与许天章相继举牌。
梓瞳接到肖昆的电话时,他的声音竟有了从来没有过的激动:“梓瞳,我成功了……”他的背景是嘈杂的,有人在清场,乱哄哄的,听到七嘴八舌的提问:“肖少,这次您以6亿的高价中标,请问您将用南郊这块地做什么呢?”
“肖少,这是本省的新一块地王,这样的价格,有人预算,就算建成密度型高层建筑,如果一平米不卖到一万以上,都是赔钱的,您有信心赢余吗?”
“肖少,您这次竞投拍价,远远高于市场预期的最高价,您这算是胜利吗?”
“6亿!?”梓瞳吃惊的叫道。
“怎么了,梓瞳,不祝贺我吗?”肖昆笑道。
“天啊,我才知道你这么有钱?”梓瞳笑道,此时,她已经是新闻中心的副主任了,独立一间办公室,肖昆给她打电话的同时,她已经打开电脑,各大门户网站,相继上线了这条消息。
“你还蛮上相的!”梓瞳轻笑,也有肖昆在现场的照片,他与金俊熙两个人都是一身黑色西装,肖昆破例的带了一副无边框的眼镜,他有些微的近视,但不到正式的场合,他极少会戴,他镜片后的眸子,几次都轻微的眯着,可见当时,现场应该是极为紧张的。
相信明天的财经报纸上,也会有他的相片的。
“好了,晚上请你吃饭庆祝下,我的胜利与你的升职!”肖昆说道,梓瞳允了,两下挂了电话。
最近还真是好事连连呢,台里也要与时俱进,采访肖昆是必不可少的,同事们都笑道,这次他们一定可以抢到头条,因为肖昆是他们台里的女婿啊。
梓瞳轻笑,一切都这样的顺利,抬头望,有自己的办公室就是好呢,不必有借口的发呆,捧着杯热水,她望着对面的办公楼,想及肖昆与他现在的样子,一定被一堆的媒体记者围堵着,不过,自己这个后门是一定要走的,财经频道的同事已经求着她来要给肖昆做一期人物专访了。
晚间,肖昆带着她去了欧菲会所,本来就是不想遇到什么熟人的,不想进去,就看到许天章,好像专候着他们俩一样,不过,他倒没有像上次一次,带着他的那个小情人,而是自己一个人。
梓瞳本不想走过去的,无奈肖昆拽着她,只得走近去,许天章笑着站起身来,笑道:“这么巧!”
“是啊,好巧,想不到许伯父在这里!”肖昆笑道,“相逢不如偶遇,既然碰到了,就在一起吧,是不是,梓瞳?”他虽然是征求的语气,却已经给梓瞳拉开了椅子。
“那太好了,你们不嫌我老人家就好了!”许天章笑道,三人落座后,许天章还问着梓瞳:“最近工作可好,听说,你升职了,电视台里有我一个老朋友,看着他的面子,我每年都是他们的固定赞助商!”
“我的事,你不要插手!”梓瞳说道,心里想着,莫不是黄丽说中了。
“没有,绝没有!”许天章忙着摆手,不过想套套近乎的。
肖昆在下面,拽了拽梓瞳的手,脸上却笑着说道:“今天蒙许伯父承让!”
“哪里,哪里,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许天章笑道。
两个人笑着说了些场面话,许天章见上了一碗老式的蟹黄鸡蛋羹,就热情的转到梓瞳的身前,开心的说道:“梓瞳,还记不记得爸爸小时候带你来这里,你最喜欢的,就是喝这个!”
梓瞳愣了下,怎么会不记得,虽然她一直排斥,但专属于她的,儿时的记忆太少,而且由于对着父亲的恨意,她自动把那些好的回忆屏蔽了,许天章这么一说,那些记忆就像是弹力球,突然间涌上来,措手不及的,让她回想起来。
是的,很小,三四岁的时候,刚记事的时候,爸爸常常带她来,有时有妈妈,有时没有,她穿得像个小公主似的,那时,爸爸那些朋友里,他是结婚最早,最早有孩子的一个,一群大男人,自然对着娃娃似的梓瞳疼爱有加。
这里的一切,一直没有如何的变过,进门处花木扶疏,枝叶交错缠绕得颇有一翻韵致。梓瞳一直记得,自己常常钻进花盆间,让大人们找。
那些记忆一经启及,就如潮水涌来,她记得,最喜欢听这里放的音乐,有着大上海的奢迷低婉,她听不懂,但会望着进门处的老式留声机发呆,有一次,还险些去拽下上面的唱片来。
爸爸年轻时要瘦一些,但高大的,会在自家的花园里架起她来,放到脖子上,在花园里跑啊跑的,她就咯咯的笑个没完,然后,爸爸叫她抬头,她就会看到,坐在二楼露台上画画的妈妈。
妈妈总是清高的,听到她叫,只会轻轻的回个头,露出温婉的微笑来。
爸爸就说:“梓瞳,长大了,你不要学画画,会把人学傻,爸爸叫人教你弹钢琴,教你骑马,教你打球,教你一切不惺惺作态的东西,我的梓瞳,会是一个最自由自在的千金大小姐……”
肖昆见梓瞳的嘴角紧紧的抿着,他知道,她一定又是想起了什么,如他所说,她的过去太多太沉重,瘦削的身子里,藏了太多,别人无法背负的过去。
肖昆只有轻笑,试图调剂下氛围:“你如果小时候常来的话,那么没准我们那时有见过面呢,只是太小,我们都不记得吧,我也常常在这里的,我还弹过琴,那时刚学会一个曲子,雪绒花,我成天的弹,爸爸说我都影响了生意,但没有人管我!你想想,记不记得,我就坐在下面的钢琴那里!”肖昆说完,指着下面。
梓瞳摇摇头,她忘了,太小,哪记得那么多,不过,一想到,小肖昆与小梓瞳就算是没有相识,但却在同一个空间里,有可能的擦肩而过,或是,在自己躲在花盆中的时候,他就坐在红丝绒琴凳上弹着简单的曲子,一想这样的情景,心头就涌上一阵的暖意。
“哪会那么巧?”梓瞳轻笑,一笑,满天的乌云散尽,肖昆捏着她的手底,有着一丝汗意的潮,她向他轻轻点头,至少告诉他,她知道他的用心良苦,最低限度,她会试着不去恨自己的父亲。
梓瞳这样一想,就发现,许天章做爸爸,做到他那份上,还真是可怜,每上一道菜,他都不厌其烦的转到梓瞳的面前,还讲着每道菜的名头,他说话的时候,十有八九,都会暗暗打量梓瞳的神色,若她有不喜,就马上打住话头,如果她有搭言,他就愈加的兴奋,说个没完。
梓瞳的心上涌起一阵心酸来,有时我们不原谅,除了恨,还有习惯使然,她已经习惯了恨自己的父亲,把一切的错,都归根于他的身上,他做什么,他解释什么,她都听不见,如果不是肖昆常常劝慰她,学会原谅,学会宽容,怕是现在,她也不会发现,原来自己的爸爸,真的有些老了,老了的人,才会磨叨,才会留恋,哪怕过去,一点也不美好的东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