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隐村中,山雾还没有散尽,稀稀袅袅地盘绕在空中林间。一阵山风吹过,薄雾立即变幻成各种形态,而雾中的树林则更显朦胧,只是将一抹掩不住的春意绽露出来。
这里的村民性情纯朴,他们不像外面的那些人奸猾,也不会为了名利而勾心斗角,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归,过着平安而快乐的日子,就好像是世外桃源一般。
在村子的西头,几间不起眼的小木屋盖在那里,四周打扫得十分干净,左边是一块菜地,右边是几间鸡棚鸭舍,前面是一块花圃,而屋后则是一条潺潺的小溪流过。整个小屋给人的感觉是那么的安祥而满足,好像只要住在这里,就是帝王将相也不想做了。
这时,一个胖乎乎的小家伙从屋里跑了出来,看他走路跌跌撞撞的样子,大概是刚学会不久,年纪应该在两岁左右。小家伙一路小跑,来到鸡棚前面,拿跟棍子去捅里面的鸡,惹得鸡们又是打鸣又是扇翅,好不热闹。
一名男子从屋里跟了出来,慈爱地道:“信儿,你怎么又调皮了,小心它们不下蛋给你吃了。”
信儿转过头,憨态十足地道:“子易叔叔,我打的是公鸡,谁叫它不下蛋给信儿吃呢。”
这时,屋里又走出一名女子,只见她神采非常,眉目如画,就是天上的仙子也不过如此。
那女子冲着信儿叫道:“你再不乖,娘可要打你的小屁股了。”
信儿吓得吐了吐舌头,一下就扑到男子的怀里,大声叫道:“叔叔,娘要打信儿屁股,好怕怕,你别让娘打我嘛!”
男子将信儿拍了拍道:“信儿乖乖的,你娘怎么舍得打你呢。”回过头又道:“心惜,看你把孩子吓得。”
原来,这里住着的就是两年多前从皇宫逃出来的皇甫心惜和周子易。
当年,皇甫心惜与皇上轩辕诺的关系,因为羌国往事而陷入绝境,已然不可能再在一起,而这时皇甫心惜却发现自己怀孕了,于是便让周子易再她逃出了皇宫。两人知道皇上轩辕诺必定会派人四处搜寻,于是先在一个繁华大城池的客栈里住了段时间,然后便来到了二人以前跟随鹤老学艺的梅隐村。这里与世隔绝,正是皇甫心惜心目中的安息之地。
半年之后,皇甫心惜诞下了信儿,也就是皇上轩辕诺的儿子。
而周子易则一直陪在母子俩身边。他这一生基本上都是为皇甫心惜而活着,现在又多了一个信儿,就更是让他爱不释手。虽然他知道信儿是轩辕诺的儿子,但是这小家伙更是心惜的儿子啊,所以他对信儿那叫一个宠爱,比亲爹还要亲爹,平时信儿对他对心惜还要好。
心惜虽然生下了信儿,但风采不减当年,更多了几分少妇的韵味,显得愈发成熟起来。她蹙着眉道:“子易,你这样惯着他,以后只怕就没有管得了啦。”
这时,信儿突然从周子易的肩头露出一个小脑袋来,说道:“娘,我一定乖乖听你的话的。”
周子易笑道:“你看,信儿多乖,你可冤枉他了。”
信儿连忙接道:“就是就是。”
心惜见他二人一唱一和,她倒像成了外人一样,又好气又好笑地道:“你两个真是大的不像大的,小的不像小的。”
信儿突然抱着周子易,在他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然后笑道:“我最喜欢子易叔叔。”
周子易将信儿举了起来,朝天上抛了两下,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一个身影悄悄地出现在不远的村舍墙角,这人默默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眼睛有点潮湿起来。
此人身着锦衣,像是一般的富贵人家所穿,但气质却如龙行云,高旷绝世,绝非那些商贾大富所能拥有。
原来,他就是当今锦国皇上——轩辕诺。
他自得到皇甫心惜的消息之后,立即放下手中的所有国事,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梅隐村。
他默默地看着自己的皇后和自己的儿子,心里涌起阵阵浪涛,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已经这么大了,都会说话了。想到这里,又不禁一阵内疚,自己身为一国之主,竟然不能给儿子一点温暖,真是惭愧至极啊。
“皇上,要不要臣等请娘娘和太子回宫?”随行的侍卫低声问道。
轩辕诺沉思了一会儿,向前迈出了一步,就要走出墙角,但这一步走得实在太艰难,只走出一步又停了下来。
他又将脚步收了回去,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脸面对见心惜。虽然她的父王母后及一众亲人不是自己亲手所杀,但却是因自己而死,自己是万死难辞其罪啊!
他让心惜看到她,万一她再次离开,自己又上哪里去找到她呢?不如就这样,只要能远远地看见她们母子平安,他也就满足了。
轩辕诺终于做出了决定,不惊扰他们的生活,他希望有哪么一天,心惜会给他一次赎罪的机会,到时他会把所有的爱和真情双手奉上,此生不渝。
许久之后,在梅隐村外,一行人站在山势较缓的平地之上。
站在中间的那人英武不凡,他看着村西的方向,叹了口气,突然道:“朕令你们四人留在此处,暗中保护皇后和太子,若有半点差池,朕定取尔等项上人头!”
“是!”
这一年的冬季,第一场雪花飘落下来,整个山林都穿上了洁白的银装,远远看去,梅隐村就像是白绸上的一点墨。村落的房舍顶上不时冒起烟雾,那是村民在烧柴火取暖。
信儿穿着厚厚的,就像是一只胖胖的小熊,他正兴致勃勃地与娘亲和周子易堆着雪人。虽然小手冻得红通通的,但却一点都不觉得冷。
“信儿,你看雪人还差什么啊?”心惜问道。
信儿看了看,叫道:“还差个鼻子。”
子易抚了抚他的小脑袋瓜道:“真聪明,以后跟你娘一样。”
信儿歪着头道:“娘,你小时候也有我这样聪明吗?”
心惜笑道:“你说反了哟。”
信儿年纪还小,不知道自己哪里说反了,追着心惜问原因。他这个年纪正是好奇的年纪,任何事情只要有一点不明白,就会打破沙锅问到底。
心惜可是从小的古灵精怪,怎么会败在他的手下?
她说道:“你先给雪人把鼻子找到,娘就告诉你。”
信儿忙四下寻找,最后找到一根短短的树枝,插在雪人的头部,还真像只鼻子。他大叫道:“娘,你快告诉换,怎么说反了?”
心惜拉着他的小手道:“信儿,你先告诉娘亲,是你大呢,还是娘大?”
“当然是娘亲大,没有娘哪会有信儿呢?”
“这不就对了嘛,所以刚才那句,你应该说‘我有娘小时候那样聪明吗’,这才是对的。”
其实这是大陆上一种约定成俗的语序,本身两种说法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一前一后显出尊卑,这对信儿可是一个难题,他歪着脑袋在那里想了半天,还是没想明白,又揪在周子易的身上,非要问个明白不可。
周子易本身就不善言谈,对这种语言语序方面的事也是模模糊糊,说了半天,越说越乱,信儿只好又回头去找心惜。
三人就这样在雪地里快乐地游戏着,就像是一家人一样。这几年时间,皇甫心惜过得十分踏实,虽然这里的生活很俭仆,但是有自己的儿子和最关心自己的人陪在身边,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心惜见时头不早,于是对周子易道:“子易,你陪信儿玩,我进屋做饭去了。”说着,便进了屋。
她拍了拍身上的雪泥,突然一阵冷风卷过,原来是窗户没关。心惜上前关好窗户,突然看见镜台上多了一样东西,回头看时,不由得一愣。
只见镜台之上,一枝白梅斜斜而放,梅瓣晶莹剔透,有如白玉一般。
心惜一阵纳闷,这枝白梅绝不是她自己所采,难道是子易?
可是回头一想,应该不是,因为自己在这里住了好几年,子易从来没有采过梅花放在这里。并且他从小就是这个性格,不可能采花放在镜台上。
总不可能是信儿吧,他那么小,更不可能做了。
皇甫心惜心中疑惑重重,她小心翼翼地推开窗户,外面雪花轻飞,白茫茫一片,却是看不到任何东西。
突然,她的心中一动,隐约想到什么,但又摇了摇头,不可能,那是更加不可能的事情,自己怎么会胡思乱想呢?兴许就是信儿从外面拾回来的,见好看就放在这里了。
而此时,梅隐村外,乡间小路上,一行人正驱马离开。
其中一名身着黄色锦袍的人回头看了看村西,喃喃道:“心惜,我会每年这个时候来看你的,希望你能早一天回到我的身边!”
原来,那枝白梅正是轩辕诺所采。自从知道心惜母子的下落后,他朝思暮想,日夜盼望二人回来,可是却总是望空而叹。这枝白梅是采自皇宫御花园中,以前二人冬至之时,常裹着厚厚的绵衣,在御花园中赏梅,他希望心惜见到梅花之后,能够想起以前二人在一起的幸福时光,早一天原谅自己。
只可惜,皇甫心惜现在已经心若止水,看到白梅后,那种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毕竟家国的仇恨对她而言是刻骨铭心的,一支梅花并不能改变什么。
这就命运的力量,人的情感在它的冷漠面前,根本无足轻重,山盟海誓也只是过眼云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