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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 世俗束缚:下

指,飞速的探上她的手腕,微微一握,包裹着纤弱手腕的厚实衣袖,尽数落在手心。

骨节抽动,却是并未用力,转眸,抬眼,诧异的望着慕健朗,并未言说。

“别走好不好?”

语气惶惶,带着几分恳求的意味,那溢于言表的情愫,在今夜,在那盛放的烂漫的红梅下,愈发的藏不住了。

出身酒家,操持后宫事物数年,揣度心思之事,特别是情情爱爱之事,青若学的多了,此刻慕健朗眸中汹涌的情,一览无遗。

缓缓的将手腕抽离,心下动荡不安,是他心血来潮,还是这份情藏的太深,亦或者,是她从一开始,就疏忽了这份情。

另一只仍缩在暖手捂中的玉手,捻着暖手捂中厚厚的皮毛,默默然叹息,但愿,他莫要捅破,否则,来日,实在是难堪。

“健朗,你这孩子该懂得照顾自己,天寒。”

婉拒之意,荡然明了,若慕健朗非在情爱之上执拗之人,便是该及时回头,悬崖勒马。

空落落的指尖,冷风略过,那被红梅刺伤的火辣之处,阵阵刺痛,刺骨的寒。

“青若,我已多日未见你,多陪陪我。”

眼瞧着,慕健朗不见收势,言辞之间,愈发过火,青若蓦然抿了唇,冷了面:

“哀家忽感不适,先行一步,望皇上保重龙体。”

“你就当真如此决绝!这么些年,我是什么性子,你最清楚。

我对你的心意,既已明说,就誓不罢休。”

语速增快,声线拔高,在青若身后寒彻彻毫无犹疑的响起,生生灌进了青若的耳,寸步难行。

握紧了拳,睫毛微掩,未曾想,他竟如此不知分寸,竟当真敢将这份无法见得天日的情言说出口。

脑海繁杂不清,混作一团,喉咙干涩发紧,思前想后,都不知该如何拦他,似乎心中集起的言语,都过于苍白。

宽阔的披风,华丽的旋转,鞋跟踩在莹莹的雪地之上,咯吱,咯吱,一步步缓缓移至慕健朗身前,虽近在咫尺,疏远却是更甚:

“今日乃是哀家寿辰,皇上如此有心,哀家心中甚慰。

只是,哀家着实劳累,皇上也莫要胡搅蛮缠,何石该等得急了。”

“我已挑明,你又何必装糊涂,这番扭转,未免强硬,又是何必?”

他心思澄明,这般冷硬的质问,搅的那颗枯死已久的心,重新隐隐钻痛,散了气势,愕然的盯着慕健朗,浑浑然,不知失态。

唇瓣微启,心跳如雷,面如止水,一遍遍,一遍遍的告诫他们的身份,究竟是何等悬殊:

“说的什么胡话,今日之事,皇上权当没说过,哀家权当没听过,就此……”

慕健朗却是恍若未闻,执意撕开那层面具,将最后的余地,践踏的鲜血淋漓:

“那后位,便是为你而留,你若不应,我情愿今生后位搁置!

卷夕,乃是贤妃与人私通所生,丽嫔,慧嫔,瑾美人,丹美人,至今仍是完璧之身!

我虽身居帝位,也只愿与我真心心爱的女子欢好。”

音至后来,愈发低沉,愈发颓然,嘴角的笑,惨淡,眼中的情,深陷。

耳畔嗡嗡作响,慕健朗今夜的一言一行,带给她的震撼,都无以复加,手掌反反复复的握紧松开,冷汗涔涔。

面色一阵胜似一阵的惨白,情之一字,真真是害人不浅,他那死拗的性子,当真是要毁了他,他非常人,膝下无子,势必社稷不安……

“荒谬!你可知,我乃先帝的女人,我乃是你的母后,你对我生情。

乃是有违纲常伦理,有违宫规礼教,有损皇室颜面之行!

身为一国之君,当以国为重,我便是如此教导你,不知廉耻,惹人耻笑的吗?

你我,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绝无可能!”

话重而绝,眼神凌厉而凄寒,这话,落在青若自己心头,亦是颤了一颤。

慕健朗那张已算不得稚嫩的英气面庞上,尽是凄然,他坐拥天下,却连与自己心爱的女子长相厮守的权利都没有,他要这江山,有何用。

她的眼中,尽是那些礼教,却从未念过他的一片真心,他二人并未血缘,又为何,要顾忌那些世俗礼教,凄苦一生,又为何要凭遭束缚。

“为你,就算冒天下之大不韪,又如何?

我乃一国之君,我若非要立你为后,我看,谁敢拦我?

能与你厮守,就算抛了这江山又如何,我不要这江山,我只要你!

你我二人在一起,又为何要顾忌旁人的眼光?”

那双琉璃般透彻的眸,在月光下,暗淡,死寂,却坚定不改。

青若不是不动容,是不能动容,此生能遇一人如此待她,足矣,只是,她不能害了他,扬起的笑意,满是嘲讽:

“收起你那廉价的情爱,一切,不过都是你自说自话,一厢情愿罢了。

为何要顾忌旁人的眼光?你可知,人言可畏!

我可知,我本就不是个会为情爱牺牲的女子,我不过是和那些世俗的女人一样罢了。

当初,你父皇已及暮年,我愿入宫为后,贪慕的,不过是那权势荣华,若非如此,你当我为何入宫?

扶持你,教导你,亦不过是我为自己寻的后路,你充其量,不过是我手中一颗无法舍弃的棋子罢了,莫要太过自以为是。

现,我已是太后,过的安逸尊贵,又为何要为你受尽谴责?我要的,是名垂千古,而非永世唾弃!”

话已至此,慕健朗却仍僵持着,不愿放青若离去,在他心里,她从来不是那种一心贪慕虚荣的女子。

她的样貌,她的心境,她的智谋,都是独绝的,她就算心中没他,他也不愿她将自己说的那般不堪。

她走,他拽,她终是狠狠的,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在这寂静的夜,显得颇为清脆,尖尖的指套,在面上落下一道血痕。

慕健朗委屈的捂着面颊,愣怔在原地,眼瞧着她,将他亲手簪上的那朵红梅,踩在脚下。

满眼,皆是她决绝的背影,那玫红的披风,成了那夜,他最后的记忆,清泪两行,苦笑不止。

自那夜以后,他大病一场,御医说,是郁结于心,需静养,至始至终,唯有何石伺候在畔。

梦中,恍恍惚惚的,尽是她那夜的身影,她却是狠着心,直到他心病大愈,都未去瞧他一眼。

几月,匆匆而过,已是盛夏,他二人,再无来往,隔着重重宫墙,隔着生了芥蒂的心,愈发疏远。

慕健朗又纳了几个妃嫔,仍是个个无孕,后位,仍照着原先的模样,空置着。

宫中盛宴,设在夜里,唯青若未曾参加,遣散了一众宫女,独坐在那寝宫,享着那夏日的凄清。

门板被撞开,抬眼,心中一紧,是那久违的面庞,酒气连天,清澈的眸夹杂着蒙蒙的情.欲,冲她痴痴发笑。

失神之际,手中的书卷砰然落地,紧蹙着眉,惴惴不安,慕健朗如此模样,着实令人心惊。

瞧着他摇摇晃晃的步步逼近,青若分毫不动,浑身却是已然汗毛竖立,冷冷的道:

“皇上,你醉了。”

“是啊,朕醉了,醉了,才敢来你这里。”

默默轻语,染上绵绵的苦涩、惆怅,在青若跟前儿,蹲下身,双手撑在她身畔,细细的打量。

数月未见,青若居然瘦了,她素来夏日厌食,倒是不至于清瘦至此,不禁泛起一阵疼惜。

青若静默着,不敢轻举妄动,嗅着慕健朗身上浓浓刺鼻的酒气,思绪,早已百转千回。

她不知,慕健朗抛下宫宴众人,到她这里,究竟意欲何为,或者说,设这场无端的宫宴,意欲何为……

试着推开他禁锢在她身侧的手,一动不动,那纤纤玉指,触及夏日的薄衣,灼热的温度,仿佛一瞬窜上了他心尖儿。

猫抓了似得心痒,心底的欲,压抑多年的情,一触即发,眸色,迷离更甚。

起身,无限的逼近,单手搭在软塌顶,另一只手,抚上她的面庞,惹的她猛然惊颤,理智全无。

神色愤愤,避开那只修长的手掌,面上浮现一抹薄红,原来,他当真来意不纯,原来,他还未放下。

趁空,猛地推开他的手,妄图朝外逃窜,步未开弓,腰间,便被死死箍紧,双脚悬空,身形失控的下跌,重新跌回那张软塌之上。

来不及挣扎,慕健朗已然欺身而上,俯身,吻上她的唇,双手,去解她的衣带。

带着酒味的甘甜,覆进她的唇齿,此时,她却是无暇回味,拼命的躲闪,仍抵不过慕健朗的力道。

腰间一凉,已被他褪去外裙,一只手禁锢她的双臂,一只手探进她的衣衫,抚上她的雪肌。

心急之下,狠狠的咬上他的唇,直到口中血腥弥漫,他仍在疯狂的索取,毫无停意,积压了几月的思念,如潮水般袭来,借着酒劲,难以自持。

索性,放弃挣扎,慕健朗微微一怔,弓起身,望着身下死气沉沉的人儿,神色略过一丝慌乱。

拢拢衣衫,染上鲜血的唇,微动,带着几分薄凉:

“慕健朗!你可知你在做什么?滚!”

伸手,拭去她唇上殷红的血,触及那抹柔软,细细摩挲,爱不释手。

“自然知道,既然做了,便做的彻底!”

自嘲一笑,眼中尽是欲.火狂意,脑袋埋入她的颈间,贪婪的吸允。

青若反抗着,慕健朗就犹如一具死尸一般一动不动,冷冷叫骂:

“畜生!你松手,我喊人了!”

“喊啊!我便是从正门进来的,不少宫女,都瞧见了!

你一喊,天下皆知,堂堂国君,与他的母后,行了苟且之事!”

抬眼,低低的怒吼,一双眸,含了血色,青若愣怔着,一时,竟忘了她此时的处境。

慕健朗性子一向温和,对她,更是如此,这几月,他该是在怎样逼迫自己,才至如此,这,皆是她的过错吧……

刺啦一声,青若肩上的衣衫,被撕的稀碎,大片的雪肌,再遮挡不住,慕健朗今夜,是铁了心了。

羞怒上心头,一把扯下发间的银簪,尖尖的簪尾抵住自己的玉颈,一字一顿:

“你若不停手,我今日就死在这塌上,你且看,我敢是不敢!

口口声声说爱我,竟这般欺辱于我,你和畜生有何区别!”

慕健朗缓缓起身,阴沉着面色,一瞬不瞬的盯着青若那冷若冰霜的美眸。

青若坐起身,衣衫凌乱,雪肌裸露,颈间落着一枚淡淡的青紫,煞是狼狈,神色却是孤傲异常。

慕健朗忽的再近一步,青若警惕的后缩,却是退无可退,扯过她攥着银簪的手,她欲抽离,却是动不得分毫。

眼睁睁的瞧着,那银簪的尾端,生生刺入了慕健朗的胸口,慕健朗只闷哼一声,撒开了她的手。

银簪还留在他胸口,血,已淌了一大片,将那墨色的衣衫浸染,而慕健朗,双膝一弯,软软的跪倒在她榻旁。

“这下,你可满意了,我怎可逼你伤了性命,没了你,我要这条贱命有何用?”

听着慕健朗喃喃的责难,青若顾不得仪态,连滚带爬的跪在他身旁,泪眼蒙蒙的扶着他的肩,满眼的惊慌,不似作假。

“来人呐!来人呐!宣御医!”

青若带着哭腔,朝着外殿嘶吼,慕健朗诧异着,倒在她怀中,没了意识。

情,本美好,降临在他二人身上,却成了空前绝后的灾难,拘于世俗,伤于己身,痛于心中……

云若宫上下,乱作一团,慕健朗救治得当,三两日,便已恢复如初,云若宫,却一改往日容光,成了讳莫如深之地。

那日之景象,不少人,仍历历在目,太后衣不遮体,皇上性命垂危,如何揣测,是宫人的事,如何解决,是慕健朗的事。

迫于流言,青若被定了与人私通之罪,慕健朗蓦然撞破,青若情急下了狠手。

为保皇家颜面,摘去青若太后之名,逐她入皇寺悔过,无人侍从,终身不得踏入宫门一步。

又是一年冬日,大雪纷飞,慕健朗大婚,立后,迎娶的是青葛部落之女,算得上是亲上加亲,为百姓津津乐道。

此女子名唤思楠,是部落长的义妹,身份尊贵,闻言此女子聪慧绝伦,只是儿时伤了面貌,遂戴半面梅花面具遮面。

夏国素来崇尚娶妻娶贤,而慕健朗贵为国君,这皇后,非一个尊贵不可,这女子,倒是与之相衬,更何况,有沐千寻的颜面摆着,谁敢言一个不是。

听闻出了西城十里,新植了一片红梅,开的正艳,慕健朗携了新迎娶的皇后,前去观赏。

雪,衬着枝头的梅,妖冶,美艳,四下无人,慕健朗只手摘去那面具,干净的面庞风华正盛,压的那红梅黯然失色。

为她簪上一朵红梅,一如那年的冬日,动作轻柔,眉眼带笑,轻唤:

“青若。”

“错了,是思楠。”

“好,思楠,我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