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婆子捂着脸,满眼羞愤的瞪着武五娘,颤抖着声音,问道:“武、武姨娘,请恕老奴愚笨,老奴何时非议主人了?”
武五娘一扬下巴,冷哼道:“你果然是个愚笨的,自己刚刚说过的话,转眼就能忘。哼,照我看来,似你这般蠢笨的,就是洒扫这样的粗活你也做不来。守门看似简单,却极重要,我真需考虑下,要不要建议夫人,换个伶俐些、年轻些的仆妇来顶替你呢!”
婆子被噎了一下,忍着胸中的火气与羞恼,深深吸了口气,终于让她找回一丝理智,没好气的说:“武姨娘,老奴称不称职,自有铁娘子等管事娘子评定,就不劳武姨娘费心了。还有,老奴再说一遍,不管是方才还是更早之前,老奴从没有非议过夫人和郎君,更没有非议过几位小娘和小郎君!”
这话说得非常不客气,几乎是指着武五娘的鼻子,告诉她说,在崔家你丫只是个侍妾,根本算不上主人。
“啪~~”
武五娘也干脆,听了婆子的话,她也不气,抬手照着婆子的另一边脸又是一巴掌。
武五娘的力道不小,她好歹也曾是京城彪悍女汉纸,马球、投壶、武艺什么的样样精通,再加上年轻,身体的柔韧度和灵活度,绝对比个四五十岁的婆子强许多。
一巴掌过来,直接把婆子的脸打歪到一边。
“……你、你~~”
婆子好容易回过头,嘴角已经渗出血丝,她投向武五娘的目光又恨又惧,有些厚重的嘴唇哆嗦了好久,都没能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武五娘很光棍,她直接道:“我知道你个刁奴的心思,不过是欺我是郎君的侍妾,算不得正经主人。但我告诉你,我武五娘与其它侍妾不同,我可是郎君亲自写了婚书,正大光明抬进门来的贵妾,在鄯州,我可是为郎君管过刺史府内宅的……我告诉你,半个主人那也是主人,而你,不过是我崔家养的一条老狗罢了。待会儿,倘或夫人知道了这事儿,你说她会罚你,还是罚我?!”
武五娘的态度极为强势,面对这样的她,那婆子竟有几分胆怯。
尤其是听到武五娘那句‘在鄯州,我可是为郎君管过刺史府内宅的’的时候,婆子一双昏黄的老眼中,精光闪烁。
婆子是崔家的家生奴,在葳蕤院当差近十年,她可是没忘了当年崔幼伯是怎样的天真烂漫,对待阿槿等侍妾是怎样的宠溺。
当年若不是娘子出身好,又有彪悍的公主阿娘做后盾,没准儿,这崔家的内院主人早就换人做了呢。
而武五娘与阿槿又有所不同,武五娘是世家女,娘家虽不如夫人娘家厉害,可也不是寒门小户。
这婆子还很喜欢八卦事业,且接触的八卦等级还比较高,她刚听人说,最近圣人颇宠爱两个才人,一个姓王,一个则姓武,据说跟武五娘的娘家是同族咧。
婆子知道,在皇太后的压制下,后宫妃子不得干政,但这并不影响某位得宠的才人或是昭仪给娘家的姐妹撑撑腰、出出气呀。
武才人或许不敢把夫人如何,但对付几个崔家的奴婢,还真是颇容易的事儿。
人家甚至都不用亲自出马,只派个小内侍来,夫人看在武才人的面子上,极有可能把得罪武姨娘的人交出来任由发落呢。
想到这里,婆子不禁后悔,她真是嘴贱,好端端的干嘛抱怨那些,平白得罪了武姨娘,以后还能有她的好果子吃。
而且吧,夫人对武姨娘的态度并不明显,自己这番举动,未必能在夫人那儿讨到什么好处呢。
越想越后悔,婆子的脸色也愈加难看,看向武五娘的目光不再是怨毒,而是有些畏惧的躲躲闪闪。
武五娘多聪明呀,见此情况,便知道自己的一番威吓起了作用。
她忽而收起脸上的怒色,满意的点头道:“罢了,大清早的,我也不愿与你废话。”
好歹是主持过中馈的当家主母,武五娘深知‘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道理,浅笑妍妍的说:“而且今日我确实来得早些,让你受累了。”
说着,她从袖袋里掏出一个荷包,随手丢向那婆子,“这些就赏你了,待会去弄些滚烫的茶汤,驱驱寒气。”
婆子被个荷包砸了个满怀,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儿来,笑嘻嘻的连连躬身:“老奴谢武姨娘赏,谢武姨娘赏!”
一边躬身致谢,一边转过身子,殷勤的引着武姨娘往院内走去。
武五娘很享受这种被人敬畏的感觉,昂首抬胸,端着架子缓步往正房走去。
耳边,那婆子还在讨好的说着恭维话。
哼,她就知道,哪里都不是铁板一块,萧南再厉害,她也不可能做到在荣寿堂一手遮天。
武五娘确信,只要她的银钱够多,她定能在诸多仆役中砸出几个心腹来。
到那时……哼哼,萧氏,你等着,我定会好好回敬与你。
武五娘一想到美好的未来,她就忍不住在心底偷乐,不过她还记得自己此行的目的,硬是绷着脸,表情郑重的来到廊庑下。
门口,几个小丫鬟正跪坐在门边伺候,见到武五娘过来,忙向里通传:“武姨娘来给夫人请安了!”
足足过了一盏茶,雨水才从屋里出来,冲着武五娘微微屈膝,“奴请姨娘安。夫人请您进来!”
武五娘端着架子,轻声嗯了一声,旋即抬脚进了堂屋。
堂屋里,萧南早就起来了,梳妆换装完毕后,来到堂屋准备用朝食。
今日,她还有计划,需要去学院办公,她本不欲在今日见几个侍妾,但思及昨日已经晾了武氏一天,今日若再放她鸽子,就显得有些刻意了。
天地良心呀,萧南真心没想难为武氏,或是给她个下马威什么的,不是她不想,而是她没这个闲工夫。
学院、儿女还有生意的事儿就够她忙的了,她哪里顾得上一个武五娘呀。
再说了,旁人不知道武五娘是怎么进的崔家,萧南有崔幼伯那三不五时的来信,她又岂会不知?
虽然,萧南很介意崔幼伯碰了武五娘,但、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她再追究也没什么意义!
萧南就算要追究,也只会追究崔幼伯,绝不会迁怒武五娘。
所以,萧南真心没想把武五娘怎么样,她顶多把这人当做第二个杨氏。
至于武五娘脑补的‘下马威’什么的,绝对是误会。
只可惜武五娘不这么想,时隔十年,她再次见到萧南,心中压抑已久的恨意再次冒头。
不过,武五娘的理智还在,在失态前,她忙低下头,躬身行礼:“贱妾请夫人安!”
萧南端坐主位,淡淡的扫了武氏一眼,很快就挪开了视线,是以并没有看到武五娘眼中的寒光,“嗯,起来吧。”
武五娘却没有起身,而是匍匐行礼,“昨日贱妾回来的时候,便想给夫人行礼端茶,只是时辰晚了,恐耽误了夫人休息,这才未能成行。今日终得见夫人,还请夫人受贱妾一礼!”
说罢,武五娘双膝跪地,以手加额,大礼参拜。
萧南一怔,旋即明白过来,啧,这位是提醒自己‘接纳’她进门呀。
好吧,崔幼伯把人都睡了,且也写了婚书,进门就进门吧。
反正她不同意,事情也不会发生什么改变。据崔幼伯说,他那边还有事儿用得上武氏呢。
无声的叹了口气,萧南示意丫鬟给准备茶盏。
片刻后,武五娘双手端着茶盏,恭敬的送到萧南手边。
萧南也没有为难,直接拿起茶盏,象征性的沾了沾唇,点头:“好,从现在起,你便是崔家的人了,希望你恪守妇道、遵守咱们崔家的规矩,日后好生服侍郎君!”
“谨遵命!”
武氏低着头,谦卑的应声。
就在这时,外头的丫鬟通传:“杨姨娘来了!”
萧南点点头,雨水忙让小丫鬟请她进来。
不多会儿,身量单薄的杨婥摇摇摆摆的走了进来,魏紫、姚黄两个贴身丫鬟紧跟其后。
“阿婥给夫人请安!”
杨婥声音细弱,身形也单薄似纸,表情则比过去平静了许多。
要知道,当年杨婥第一次给萧南行礼的时候,满脸都是委屈与不甘。
萧南摆摆手,“起来吧。”
说着,萧南又道:“对了,你可能也听说了吧,郎君在鄯州新纳了个姨娘,娘家姓武,早些年你们也见过的,今日她正式进门,也算是一家人了,你们相互见个礼吧!”
杨婥一听这话,平静的表情瞬间被打破,脸色变得很难看,双眼中已经泪光闪烁,她僵硬的转过头,冷冷的看了眼武姨娘,没有任何动作,她在等着武氏给她行礼。
偏武氏也似被谁点了穴,一动不动的任由杨婥打量,根本没有行礼。
魏紫见状,心中恼怒,忍不住提醒道:“武姨娘,我家七娘比你早进门,依礼,你该给我家姨娘行礼的!”
武氏没有说话,而是冲着身后的阿琴使了个眼色。
阿琴会意,朗声回道:“杨姨娘,我家五娘是郎君正经写了婚书,在州府衙门存档的贵妾,依法,你该给我家姨娘行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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