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敬,上一世萧南的第二任丈夫,也是她真心爱过的男人。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萧南也以为李敬是爱她的,而她更是百分百真心的对待他——
为了他,萧南不惜用尽自己的嫁妆,给他在官场铺路;为了他,萧南屡次冒着被戳穿的危险,用穿越者的先知帮他‘站队’,为他谋划;为了他,萧南甚至掏心挖肝的将生命中最大的秘密之一——桃源的存在告诉了他……
可以说,萧南是用自己的全部去爱这个男人,更用自己的一切去经营那段感情。
然而,这所有的付出换来的是什么?
萧南用力攥紧拳头,不到寸许的指甲狠狠刺入柔嫩的掌心。
“……君直兄也觉得他们都是极好的人物……”
崔幼伯没有发现萧南的异常,兴致颇高的继续夸着三位刚刚结识的朋友。
极好的人?
当然是极好的人,至少表面看上去颇有几分看头。
萧南恨极了李敬,但也无法违心的说李敬的‘硬件条件’很差。
人常说相由心生,萧南却始终想不通,为何似李敬这般狼心狗肺、忘恩负义、见异思迁、歹毒狠辣的无耻小人,却长得一副丰神俊朗、英伟挺拔的好模样?!
“……尤其是李郎,虽家世差了些,但本人却非常上进,言谈举止也极为妥当……”远比那个畏畏缩缩的吴封强多了。
崔幼伯一边说着,一边展开双臂,任侍女将他的麻衣褪去。
家世差?
萧南微微愣了下,李敬出身关陇李氏,也算是新晋门阀,哪里差了?
紧接着她便想到了,在崔八这种鼎甲士族、老牌门阀面前,李氏确实暴发了一点点。
不过崔八有一点倒没说错,李敬确实很‘上进’。
萧南记得很清楚,上辈子她偶遇李敬的时候,他还不过是个门祖荫的八品小吏。
但李敬给萧南的印象却很深,尤其是他那双很不安分的眼睛,当然,说好听点儿,也可以说是‘有上进心’,让萧南有种预感,这个男人将来一定会有所成就。
萧南也曾假想过,如果她没有帮李敬搭上太子的线,如果她没有数次出手相助,李敬到底会不会一鸣惊人?
答案是肯定的,只是不会像前世那般顺风顺水,也不会似前世那般,不到而立之年便得封国公,官居一品。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萧南不得不说,李敬的人品低得没有下限,但他的能力确实很不错,尤其是骨子里透出来的积极向上的野心,更是同辈中的佼佼者。
“……若能与李郎同科考中,倒也不失一场奇缘呀……”
崔幼伯絮絮叨叨间,已经换好了家常的广袖长袍,头发也披散开来,随意的盘腿坐在榻上,端起小几上的酒盏,轻啜了一口温得热热的滴露春,语气颇为欢愉的说道。
同科?!
等等,李敬也去参加进士科的考试了?
萧南刚才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心底喷涌而出的恨意淹没了她的理智,也让她根本没心思去想这些小问题。
如今听到崔八的话,她终于想到了一件事——李敬不是门荫进了将作监吗,怎么现在又跑去考科举了?
难道,崔八提到的李敬并不是她那个负心汉?!
心里装着疑惑,萧南坐到崔八对面的榻上,故作随意的问道:“听郎君句句不离李郎,想那李郎定是个似夫君这般温文儒雅的冠玉少年郎吧?”
崔八只当萧南是关心自己,顺带着关注下自己的朋友,倒也没有多想,爽快的说道:“娘子这次可猜错了,呵呵,李郎身高六尺(约180),相貌堂堂,英武中带着儒雅。他若是从文,定是文官中的伟男儿;他若是领兵打仗,定是武将中的儒雅风流才子。我虽与李郎初次相识,但从他的身型和行路的姿势,我料定他的弓马骑射定是极为出色。”
唔,听着描述,好像是那个人。
萧南不动声色,心里却在打鼓:这人到底是不是他?
崔八却还在继续,“待过了春榜,我定要邀请韦郎、李郎等人去‘乐游原’打马球……”
萧南一听这话,顿时有了主意,笑道:“提起打马球,我也足足有一年没有打了呢。呵呵,不如郎君选个日子,咱们多邀请些新友故交,一起去乐游原好好赛上一场,如何?”
崔八闻言双眼只发光,击掌笑道:“这样最好,呵呵,还是娘子想得周到,就这么办,届时也把阿沅带去,好让她瞧瞧她阿耶有多厉害!”
萧南点头,“嗯,我也活动活动筋骨。”
大唐的妹纸多才多艺呀,骑马比后世的开车还要普及,打马球什么的更是不在话下。
“那就更好了,为夫也想一睹娘子的马上英姿呢。”
崔八自己都没有发觉,他越来越习惯这种夫妻相处的方式,两口子不吵也不闹,只是说一些家长里短的琐事,但这种感觉却极为温馨。
看到与去岁相比,几乎脱胎换骨的娘子,崔八眼中的异彩更加炽热。
只是,萧南却被一个恨得刻骨铭心的名字搅乱了心绪,此刻根本没有心思和崔八调情。
不过萧南也早已学会了伪装,她不着痕迹的躲过崔八的手,笑着说:“郎君考了一天,定是非常困乏,我刚命人烧了洗澡水,郎君不如先去泡个热水澡吧。明儿,郎君还要继续考试呢。”
不管是微笑还是话语,都是那么的温柔、体贴。
让有些悻悻的崔八顿觉烫贴无比,连连点头,“既如此,那就多谢娘子了。”
萧南冲一旁伺候的玉簪使了个眼色。
玉簪会意,忙引了崔八去净房洗澡。
待屋子里只剩下萧南一个人时,她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下去了,顿时阴沉似锅底,心里暗道:亲爱的‘夫君’,是你吗?呵呵,我还真是有些期待呢,你想不想知道,我会怎么回敬你的当胸一剑?!
一股自骨子里渗出来的无边恨意,刹那间将萧南包裹起来。
没错,萧南恨李敬,恨他恨得刻骨铭心、蚀骨泣血,早在她重生的那一刻,她便下定决心,只要她还有口气,她绝对不会放过这个负她、辱她、杀她的无耻小人。
“阿嚏,阿嚏!”
李敬紧紧的裹着棉被,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阿敬,你怎么了?是不是着了凉?染了风寒?”
吴封也披着个棉被,全身都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个脑袋。
听到李敬接二连三的打喷嚏,他不由得担心的问道。
擦了擦鼻子,李敬带着浓浓的鼻音,道:“无妨,只是刚才在都堂廊庑下喝了些冷风,估计喝点儿姜茶汤,再捂着被子好好睡一觉也就没事了。”
吴封担心好友,不放心的跳下炕,拖着被子凑到李敬跟前,就着炕几上的烛光仔细端详了他良久,才放心的点头,“唔,看你的脸色倒还好。唉,不是我说,你家好歹是五姓七望的世家望族,再不济也能门个小官,何苦跟我一起苦哈哈的考这进士?”
在吴封看来,李敬绝对是没事找抽型的自虐狂,放着门荫的康庄大道不去走,非要跟数百上千的寒门学子争走独木桥,何苦来哉?
李敬扯了扯嘴角,吸溜了下快要流到唇边的鼻涕,道:“将作监的九品小吏,什么时候才能熬到头?我李敬也是六尺伟男儿,岂能一辈子跟匠人们打交道?”
门荫?呵,你当门荫是那么容易的吗?
李敬腾出一只手,端起炕几上的茶盏,大口大口喝着姜茶汤,心里则苦涩一片:其实,他也想门荫来着,只是、只是……唉,他那同父异母的阿弟,也想要那门荫的名额呀。
偏他阿耶的官职不高,只能荫一子,他若要了那名额,继母和阿弟都会不高兴,往后他的日子也会更不好过。
再暗黑一点儿,没准儿他都没命去享用那门荫呢。
另一方面,李敬想得很长远,门荫的官职大多不高,且升迁也不是那么容易。
反倒是被圣人倚重的科举,只要一朝考中,仕途前程不可限量。
与其为了个注定没前途的门荫跟继母、阿弟结怨,还不如索性让了这名额,自己去考个功名。这样还能在世人面前落一个悌友的名声,有了这样的好名声,也绝了日后继母以‘孝’的名义为难他的可能。
“……也是,将作监确实不是什么清贵之地,”给皇室打造金银器皿、瓦罐瓷器以及纱罗段匹等物什,说白了就是皇室的作坊,官职再高,也不如个国子监从七品下阶的主簿清贵。
但,不清贵好歹也是官身呀,至少在吴封看来,已经是个很不错的选择了。
伸手紧了紧身上的被子,吴封咂摸咂摸嘴儿,言不由衷的点头。
随即他又想到今日遇到的崔八,转移话题道:“阿敬,咱们不是已经跟崔家六郎君成为好友了吗,你怎么还和崔八那么热乎?”
如果崔六和崔八是关系亲近的好兄弟,他们这般与崔八热络倒也罢了,偏崔六和崔八的关系并不好呀,阿敬却巴巴的请韦郎做介绍,这、这很不正常呢。
李敬闻言,笑得很是自得:“呵呵,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六郎君对咱们确有大恩,但他毕竟只是双相崔家的二房庶子,并不受宠。反倒是八郎君,他可是崔家最最受宠的幼子,崔相公是八郎君的亲大兄,崔司业则是八郎君的亲三哥。还有崔八的娘子,你知道是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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