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从她拿验孕棒验孕的那一秒起,她对这个甚至都感觉不到的生命很期待,很想要。
是单纯得不掺任何杂质的……期待和想要。
“可以吗?”路惜珺咬着唇,紧紧询问。
她追问的那样小心翼翼,可是圆圆眼睛里却有着股坚韧之意。
那似乎是……一个母亲在自己的保护孩子。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路邵恒喉结滚动,声音凝住。
“我知道……”她轻轻的点头。
两秒后,她又紧接着继续说,像是自顾自话般的,“我也知道你不喜欢孩子,不但不喜欢,而且还很讨厌,说麻烦死了……可是小孩子真的很可爱的,它虽然总是会哭,可它还会对你笑,身上还有一股奶香味,它……”
她声音真的很轻,几乎快要被吹拂着的江风给盖过了,可是她的表情里,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亮光在闪闪烁烁。
“不要再说了。”路邵恒听不下去了,不得不沉声打断她。
路惜珺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还在自语的继续说,“医生说它发育的挺不错,现在这个阶段是初步雏形的时候,只要再过六周……”
“六周后它就会是一个成型的胎儿,肝脏开始制造胆汁,肾脏开始向膀胱分泌尿液,手指也可以和手掌握紧了……用不了多久还能听见胎心……”
其实她不是很懂这方面的,都是今天检查时医生说了一些,再就是当时好友秦苏怀孕,她有陪着一起去做过产检,当时也只是分享着好友的喜悦而已,并没有多作想法,或者对自己有什么影响。
就像是她在没有怀孕以前,从未对孩子有过什么幻想,即便是面对活泼可爱的小舟舟,她也只是喜欢,并没敢有奢望过自己也可以拥有。可真当她怀孕了,她才发现自己是多么渴望,这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
路邵恒重眸微垂,因为她在说话时也一直是低着眉眼在凝着自己的肚子,细瘦的小手紧按在上面。
有什么斥满了整个胸臆,竟然没有办法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耳边飘荡的都是她低又轻的声音,一遍遍的往耳膜最深处的地方钻,他其实和她也一样,从未想过孩子的问题,所以她告诉他说怀孕的那一瞬,他也有瞬间的茫然。
之前她探亲到队里面时,晚上睡觉时她有次问过她,喜不喜欢孩子的问题,他当时那样的回答,也确实是心里所想。本身母亲生他时难产去世,从小就是跟着父亲长大,再加上路震始终很忙,所以他几乎是独立成长,也让他将脾气养得很独。
所以对于小孩子,他一向没什么太大的感觉,身边的朋友除了队里面的也几乎都是贪玩的性子,唯一结婚生子的也只有三年前就退伍的好友司徒,只是好友对于自己的儿子始终态度漠然,他连对小孩子耳读目染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有一次,他也是休假回来找好友喝酒,中间里好友那位很是独特的太太打来电话,一遍又一遍的,司徒挂的不耐烦了,开了免提的接了起来,那边先传来的不是女音,而是小男孩咿呀学语的正喊着:爸爸……
路邵恒明显感觉到好友身体瞬的一僵,他坐在边上也是听得清楚,也感同身受的觉得,好似有小时候被挠痒痒的那种感觉,心头痒痒的。
重眸凝着她的肚子,他有些不自觉的被她话带动着思绪跟着走。
孕育的胎儿会渐渐长大,然后不久的将来,也会有个软软的童音喊他爸爸。第一次去想这样的事情,他有些矛盾的觉得,也许会是很美好的事情,是他们共同的孩子……
可是,父亲沉重且威慑的话蓦地响起,和她正在叙说的声音重重叠叠的交织在一起。
路邵恒狠狠的阖了阖重眸,咬牙提高了声音:“够了,我让你不要再说了!”
不是愤怒,更像是被积压到极点的某种爆发。
路惜珺被震慑到,缩起了肩膀。
“对不起。”她吞咽了口唾沫,涩涩的。
掠过江面吹拂而来的风,扑在脸上犹如小刀般,路惜珺抬起头来,很紧的注视着他,“对不起,可能这会让你不高兴。但是路邵恒,我求你,对于这个孩子的去留问题能不能好好的考虑一下,它是一条小生命,我……我很想留下它。”
路邵恒看着她,唇角扯动,忽然间发不出声音了。
这都已经是很暖的春天,也即将快步入夏季,哪怕这里吹着江风也是暖的,可她却好像冻得脸和嘴唇都白了。
好半天,他只能叹了口气,动手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罩在了她的身上,从下往上的将领口最后一颗扣子系好以后,他揽着她低声,“这里风太凉,我们回去吧。”
路惜珺被他揽着,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吉普车从江桥行驶回了临江别墅区,还是在老位置提前先停了下来,这会儿她脸上的血色好像恢复了不少。
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递给他,然后又将安全带给解了下来,路惜珺并没有立即下车,而是扭转过身子和脸的看向他。
“我刚才说的事情,希望……希望你多能好好考虑。”嗫喏着嘴唇,她对着他说。
见男人没有出声,保持着目视正前方的样子,只有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收紧了些。
她只好再开口,声音更低,“求你。”
“好。”过了好久,他才终于是应了声。
路惜珺等到以后,便打开车门下去,然后双手抱肩的往路家方向率先的走。
车窗缓缓降下,坐在驾驶席的男人将车子熄灭了火,重眸追着那道纤细的背影。
从她跟了他的那天起,很多事情都是听他吩咐,被他安排着,很少会对他有过反抗,更从来没有向他主动要求过什么。
可是刚刚,她不止说了求,而且是连着两次。
像是脱力般,路邵恒向后靠在了椅背上,手臂曲起的放置在了眉宇之间。
重眸里,像是有一座孤堡,沉寂了好几个世纪。
春天的清晨,充满活力的朝阳,像小鹿轻快的奔跑那般,遍洒大地。
路惜珺仰着头享受了一会儿晨光的拂面后,感觉到时间差不多的快有下人送早餐了,她便转身的从后院往别墅里面回。
走到楼梯口时,也刚好碰到从外面跑步回来的男人。
路邵恒好像今天的运动量很大,这会儿回来了,头发都还是汗湿着的,脖颈和露出来的古铜色皮肤上,还潮潮着有着汗珠。那双重眸看过来,还是有着涌起未退的波澜。
从玄关走进来时运动服内层的手机一直在震动,他边屋里面走,边拿出来接。
“路队,这两天我已经找来了H市最优秀的团队,对于这种小手术绝对的可以放心。我这边是所有都安排好了,什么时候需要你提前说一声就可以,有决定好什么时候吗?”
话筒里,线路那边传来疑似医生有条不紊的声音。
路邵恒始终沉默听着,俊脸微绷,不知为何眼前闪现的总是在江桥边上,她低头凝着细瘦的手捂着肚子的模样,线路那边说的什么,都险些要听不清了。
模糊间,视线里出现了正往楼梯方向走着的那抹纤细身影,他对着话筒匆声说,“等会儿我再打给你。”
挂了电话,他也朝着楼梯的方向走。
“这么早起来。”路邵恒走近了以后,问。
“嗯。”路惜珺看了他一眼,就转过了视线。
“没有睡好吗。”他继续问,想到的是当时在医院里做检查时她和医生的对话,不禁又问,“怎么了,是不是因为头疼。”
“没有,就是觉得早上空气挺好,在后院转了转。”路惜珺摇了摇头,呐呐的回。
“嗯。”他点头。
路惜珺看了看他,其实忍不住还想提醒他好好考虑,因为那对她几乎是天堂还是地狱的结果,但只是怕说多了会适得其反。
“那我先上去了。”她说了句,就往楼上走了。
路邵恒看着她身影缓缓走上楼,他没有跟在后面走,而是站在那,等着她背影消失有半天了,他伸手将刚刚揣在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找到刚刚的通话记录回拨了过去。
“喂,吴主任。”线路接通,他扯唇。
“怎么样,已经决定好什么时候了吗,你那边定下来,我这边好抽身的帮你做好一切准备,到时能更快的节省时间,也让你放心。”那边直接继续着之前没有问完的问题。
路邵恒重眸微抬,看着刚刚背影消失的二楼方向,他喉结很慢的滚动了下,“这件事……先再说吧。”
窗外无边夜色映衬里,屋里面亮着的灯光暖暖。
路惜珺双手托着脸颊两边,仰头望着外面的夜色出神,等着她感觉到口渴时,随手拿起手边的杯子往嘴里边送,可是冰凉的液体触碰到唇齿时,又蓦地想到什么,她忙放了下来。
她低下头伸手放在肚子上,然后,嘴角不自觉扬出抹弧度来。
很轻的两三下的敲门声响起,就有门板被人从外面推开的“咯吱”声音,路惜珺听到后没有立即回身,等到门板被再度关合上之后,她才侧转过身子。
只是见到来人,她怔了怔。
“怎么了,你干嘛一副很吃惊的样子,难不成你在等着别人过来?”陈雯雯大肆肆的抱着肩膀走进来,然后很是好奇的询问着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