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眯着重眸,拿着烟在指间点燃着,一口口的吸,烟草的气息直入肺腑,勉强能将他心里翻滚的怒火稍稍平抑。
有一整根抽完只剩下烟蒂捻灭,他伸手去摸烟盒,发现里面已经全部都空了,水晶烟缸里也已经满满都是烟蒂了,他皱了皱眉,再度眺望着远方的霓虹夜色。
他其实会再去那间酒吧,并不是故意查岗或者什么,只是昨天闹了那么一通,答应好友司徒的事情还没有办,想着她说是舍友过生日自己也没什么事做,就干脆再过去把酒取回来。可没想到……
也不由的去想,在酒吧时自己是否有些太过了。
可真是抑制不住,太恼火了,而且她也真的太能招他,太能惹他生气了。若说昨晚上他可以将事情简单过去,那么今晚的事情,完全超过了他能忍耐的底线。
喉结动了动,他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后半夜了,看了眼客厅的方向,他返身重新走回去。
灯还保持着亮在那里,女孩子也保持着被他甩在上面的姿势,这会儿正用双臂抱着肩膀,头埋得低低的。
路邵恒脚步略微放慢了些,他以为她睡着了,可等他走近时,明显感觉到女孩子身子一僵,然后抬起头来警惕的看了他一眼,再重新将头给埋了下去。
就是这一眼,让路邵恒呼吸都跟着滞了下。
她竟然……还在哭。
过了这么长时间了,她的眼泪丝毫没有减少,反而是越来越多,多的好像能将身体里所有的水分都哭出来。
唇角抿了下,路邵恒走到她面前的茶几上坐下,抬脚踢了踢她的,“别哭了。”
路惜珺没吭声,只是眼泪还在默默的往下淌,无声无息。
“我说,让你别哭了!”路邵恒被那些泪水弄得烦,沉声命令。
她抬起眼睛,直接撞入他那双闪着火焰的重眸,瞬的就想到了不久前在酒吧时他给她的羞辱,轻颤的睫毛下有更大的颗颗泪珠往下滚落着。
“还哭!”他声音拔高。
路惜珺往回吸着鼻子,用力的不让眼泪往下掉,憋的圆圆的眼眶更加红。
她向来都是温顺的,甚至是逆来顺受的,曾有过小小的反驳也是在当时念本地大学时,但都没有像是现在这样表现出来的倔强。就像是只脆弱的蝴蝶,撞到了蜘蛛网上,翅膀都被黏住了却偏偏还要挣扎。
路邵恒皱眉了半响,侧身拿过一旁的纸抽盒给她递了过去。
他大手朝她伸过去时,她有些条件反射的向后缩了缩身子,见到她这样害怕的反应,他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下。
路惜珺看着放在自己手上的纸抽盒,不确定他是什么意思,偷偷看了他好几眼,然后才敢从里面抽出纸来,胡乱的在自己的脸上和眼角擦起来。
等她擦完了眼泪,又过了好半天,路邵恒再次抬脚踢了她下,“你到底想要装死到什么时候?”
她咬着嘴唇,只是将刚刚擦过的纸巾攥握在手里。
“到底为了什么,你非要忤逆我去那种地方打工?在明知道我会生气的前提下,却依旧这样的惹恼我?”
路邵恒再开口问,声音依旧暴躁,里面却也掺杂了一些无奈,因为他忽然觉得,拿她没有办法。
“只要一周。”她终于出声,声音低不可闻。
“你说什么。”路邵恒没有听清,稍微欠身向前了一些。
路惜珺瞅了瞅他,见他身上那股吞噬人的气焰消减了不少,她踌躇的继续说,“只要一周,我就在那里做满了一个月,不然不给发工资的……而且当时有押金在那里,自己原因辞职的话,不会给退……”
在酒吧被他给再次抓包时,她也知道是自己不对,就是想要找机会跟他解释的。她也懂他为何会不让自己在那里打工,人蛇混杂的,发生过之前的事情她其实也心有余悸,可是还差一周的时间她就做了快一个月了。她去找酒吧经理时,对方让她做满这一个月,否则是没有工资领的。
路邵恒闻言,表情微顿的凝睇着她,一时间觉得好气又好笑。
他抬了抬下巴,不确定,“就是因为这个?”
路惜珺咬唇了半响,点了点头,可想到什么,又轻轻摇了摇头。
是,却也不仅仅是。
她缓缓的,将心里所想所打算的都告诉了他,“在这里结束后,我就会听你的话,不会再去酒吧打工了。我会找一些比较安全的地方,像是快餐厅或者超市……”
“所以说,你还是非要打工不可的?”路邵恒听完,眉再次皱了起来。
“是!”她点头,抬起头来直视了重眸。
此时,她平时像星星一样的圆圆眼睛,里面像是溪流汇聚的清潭,慢慢的,有很多东西在里面凝聚着,和刚刚单含着委屈和畏惧不同,和以往都不同。
目光在她悄悄挺直的背上扫过,他扯唇,“原因。”
“……”路惜珺又咬起了嘴唇。
“你必须告诉我原因。”他眯了下重眸,再次重复。
可是她又不说话了,好似有什么难以启齿或者不敢张口的事情,路邵恒等的都快再次发脾气了,她也依旧一声不吭。
他都有些拿她没办法了,只好耐着性子的继续,“到底为什么非要出去打工,单纯只是为了钱?”
不仅仅是没有办法,也有些搞不懂她,年轻的女孩子根本是涉世未深,没有那么多的心机城府,在他面前几乎就是透明的。可是现在,她心事重重,又像是被压弯了的禾苗。
他真的不懂,学校里的费用路家都是有安排好的,不会让她有任何的为难。可若是自身缺钱,不愿意和管家张口要,那么他昨晚给她的卡就会接受,而不是故意留下来不拿……
路邵恒沉默的盯了她半天,耳边蓦地响起她喊出来那句“我十八岁了”,瞳孔紧缩起来。
“小珺。”他喊她的名字,然后低沉的开始问,“你是不是不愿意再用家里的一分钱?”
路惜珺握着的手指,一僵。
他敏锐的察觉到,心中了然的继续,“你不愿意在G大念,也是因为周末时,不想回家,对吗?”
他没有忘记,当时军训取消,他命令她那段时间回去路家时,她有多么的不情愿,这样都联想起来,好似一切也都明了。
从十四岁就被寄养到了路家,那么多年日积月累出来的寄人篱下,女孩子一直都在安分的活,可内心也都会有那份自尊,所以当步入了大学校门,成年后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靠自己,也可以不再接受路家的施舍,到现在,他终于是弄明白她为何那么坚持要打工了。
“对不起……”她终于又开始道歉了。
路惜珺这会儿更加不敢抬头看他了,心里所藏着的都被他给看穿了,她不敢想象他会如何,毕竟他是路家的少爷。
沉默,沉默,沉默。
就在她快受不住时,始终欠身目光锁着她的男人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俊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开口出声的语气竟似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饿不饿?”
“呃……”路惜珺没反应过来。
“算了。”他扔出来一句,然后便抬腿绕过她走到了沙发的另一边,拿起了那里的座机话筒,直接叫了roomservice,在餐单上点了几样夜宵,末了还吩咐着,“送来的快一点。”
茶几卓上放着个很大的托盘,上面七七八八的很多盘盘碗碗,最大的一个盘子上面放着的都是包子和花卷,另外三个碗里面是分别不同的三中粥,其余碟子里面都是各种清爽的小菜。
厨师似乎是做粤菜的,做出来的一样样都很港式,满屋子都飘着味道。
路邵恒将托盘往她面前推近了一些,什么都没说,但是意思很明显的让她吃,而且态度也是不容拒绝的样子。
这样折腾下来比昨天时间还要晚,而且她从在酒吧一直到不久前始终都在哭,毕竟也是一件很消费体力的事儿,所以他也是怕她身体不舒服,叫来些东西让她吃下去。
路惜珺其实没有任何胃口,但不敢再装死下去,而且刚刚心里面藏着的真实原因又都被他给揭穿了,有些惧怕他的反应,再加上他此时又难得露出有耐心的样子,她伸手捧起粥碗和筷子,闷声不吭的开动。
喝了半碗的南瓜粥,一整个花卷后,她本身就没有胃口,再加上一整个晚上心绪起伏的太多了,实在是吃不下了,轻轻的将餐具都放下。
“吃不下了?”路邵恒也是看得出来,所以问。
“嗯。”她点点头。
“那就放在那。”他也点头,然后微抬起了下巴吩咐,“去,把我外套里的皮甲拿过来,在卧室里。”
闻言,路惜珺双手紧紧攥握在了一起,当时在酒吧他从皮夹里拿钱往她脸上掼的画面还那么清晰,她害怕的心有余悸。可还是站起身,跑去将他脱在卧室的外套拿过来了,将口袋里面的皮夹掏了出来。
当时场面闹的很难看,酒吧经理出来维持秩序,看到男人后似乎是认识的忙奉承,皮夹也都是其他服务员帮着收拾起来,恭敬地还给他的,此时里面还有着鼓鼓的触感。
“把里面内层的两张卡拿出来。”路邵恒没有立即接,而是吩咐。
她喘了口气,按照他的吩咐继续做,是一张银联卡和一张黑色的卡,她不懂那些卡代表着的涵义,只是服从命令的给他递过去。
路邵恒伸手接过之后,却又反手扣在了她手心中,“给你。”
“我不……”她忙摇头,推着想还回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