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他的方向,秦苏这才发现,他手指间还夹着根燃到一半的烟,只见他狠狠吸上两口掐灭后,才抬腿往屋里面走。
她意外的看着他的背影,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司徒慎换了鞋一路直接上楼,路过为首的第一间卧室时,门敞开着,小孩子端正的坐在长桌前,小手握着画笔,一板一眼的在白纸上涂抹。
孩子有哮喘,他虽然不想做什么慈父,可至少不要那么混蛋,所以哪怕再怎么想抽烟,他也要解决好了再进门。
回到自己的卧室时,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是刚刚抱着衣服的秦苏。
她走进来,直接到了里间的更衣室,将衣柜的门拉开,拿出衣架挂在手肘上一排。然后将洗干净的男士衣服套在上面,再放到衣柜里逐一挂好,像是电影里温婉妻子正在做的事。
这个家,很多事情他都没有参与。凭心而论,秦苏是个合格的妻子,工作不忙的时候,他总能看到她在家里忙碌的身影。
就像是现在,拉开的抽屉里,所有的内裤都是他所偏好的牌子,也都是她亲自购回,洗干净后整齐的摆放在那里。虽然他也不是每天都会回来,可却也被她照顾得面面俱到。
她一直专注挂衣服的事情,也不说话,反而是司徒慎觉得不太舒服。
默了半天,终于是忍不住率先开了口,“听说,SOHO大型购物中心的合作案被你拿下了?”
“嗯。”秦苏点了点头。
今年公司可以说发展的特别好,许多想要的合作最后都能达成,这让成天疲惫于工作的她,多少是给了动力的。
“想和易氏合作的人很多,这次费了不少的心思吧?”司徒慎斜睨着她,眼里有一丝讽意。
秦苏一直垫脚挂衣服,并没有看到,所以很自然的点头回,“是啊!”
哪桩合作的促成不是费了心思的呢,虽然说和易氏的费了多一点,可眼前和长远的利益也都很可观啊。
都弄好以后,一抬眼却发现男人脸色阴郁,眼神也有些凉。
秦苏愣了下,将脚边装脏衣服的竹篓抱了起来,“我把脏衣服拿下去了,你还有没有别的要洗的?”
“没有。”司徒慎没有温度的丢下一句。
见状,秦苏揣摩了半天也没揣摩出他忽然变脸的原因,所以不敢多待,默默的挪着小碎步离开。
走到楼下时,口袋里的手机欢腾的响了起来。“哗啦――”
秦苏走到窗边,轻手轻脚的将窗帘拉开,却还是弄出了些声响。
周一,是每周医院最忙的时候,院内被停满了车,好多人影在下面走动。
她觉得自己跟医院挺有缘,这几日前前后后跑了好几趟,周六从司徒慎卧室里拿完脏衣服后,就接到了婆婆的电话,说是公公司徒宗中风被送进了医院。
床上有了动静,秦苏忙转过身子,看到睡着的司徒宗睁开了眼睛,正手撑着想要坐起来。她忙走过去,搀扶着公公坐起来,“爸,您醒了啊。是不是我拉窗帘的声音太大声了,吵醒你的吧?”
“没有,睡足了。”司徒宗看着她将枕头竖起来,又仔细的拉了拉被子。
闻言,秦苏笑了下,伸手将一旁的加湿器关小一点,怕雾气太大会让他觉得不舒服。
“爸,我今天熬了骨汤,您要不要喝一点?还是说吃点水果,我给你扒个甜柚吃?”秦苏微俯着身子,嘴角带着笑,语气是恭顺的。
“不用忙了,给我倒杯水就行了。”司徒宗摆了摆手,指了指杯子。
“好,我这就给您倒!”秦苏立即点头。
司徒宗目光微转,看着她站在柜子前,将壶里的凉开水倒在杯子里,再加入些热水,用手掌试了试温度后,才扭身递过来给他。
其实他已经没什么大碍,早就能下床活动,可都不放心让他住院观察。住院那天起,这个儿媳妇就跑了过来,每天很早的来,很晚的回去。都说儿媳妇不会伺候公婆,可司徒宗却笃定,若是他有一天下不了床,她不会拒之老远。
司徒宗是个严肃的人,加上和司徒慎关系不好,对她也很少给笑脸。所以也很少和她说话,不过看着她隐约浮出的黑眼圈,还是开了口,算是和颜,“你不用天天过来,最近公司不是很忙,这里都有护士护工。”
“没事的。”秦苏摇头微笑,还想说什么时,手机响了起来。低头看了眼上面显示的号码,接了起来。
“喂?”
“在哪个病房。”
那边沉默了许久,才有一道沉沉的男音丢过来。
秦苏将病房号告诉他以后,想了想,和司徒宗借口说出去一下,就朝着病房外走。
等了没一会,远远的就看到从电梯里走出来的男人,黑色大翻领的军装式大衣,脚下每走一步都带着风。
“来了啊?”秦苏迎上他。
司徒慎看了她一眼,算是回答。
“是不是奶奶给你打电话了?”看他的表情,她也猜到了一二。
“你怎么不去现场?守在这儿做什么,又没有人买账。”
闻言,秦苏笑了笑,没有出声。
这桩婚姻到最后做主的是奶奶,其他人都没有明确的表示什么,司徒夫妇对她虽没有不满意,却也不是很热络。但她还是要做好儿媳妇的本分。
眉头皱了皱眉,司徒慎似是云淡风轻的问,“没什么事吧。”
“嗯,脑血管暂时缺血引发的小中风,有惊无险。”她点了点头,简单扼要的回复,敏锐的扑捉到他眉眼间消散的那一抹不易察觉的担忧。
见他似乎有要走的意思,她不由的去拉他,“都过来了,就进去和爸爸说两句话吧。”
司徒慎蹙眉看向病房,拒绝的话已经在了嘴边。
可她的小手那么自然的覆盖在自己的大手上面,平静中有着一股温暖。
鬼使神差的,被她拉着走了进去。
外面走进来的人,让打算看报的司徒宗抬眼看了过来。
“我来了。”司徒慎扯着薄唇,声音凉凉。
司徒宗收回目光,转脸朝着窗户看过去,一时间气氛凝滞。
到今天司徒慎才来到医院,也是因为奶奶再三打电话训斥,他早就知道和父亲处不来,所以一直也不愿过来。
他是十岁时才和母亲进了司徒家的门,在以前,他甚至都不能姓司徒,直到司徒宗的原配夫人去世。他是怨的,若不能给一个完整的家,当初就不该和他母亲有来往,更不该生下他,所以他从小就和父亲合不来。最开始时,司徒宗对他还是有耐心的,直到最引以为豪的长子……
“没什么事,我回去了。”司徒慎丢下一句,转身就想离开。
秦苏还犹豫着要不要去拽他,病房的门被再度推开,为首走进来的老太太怒气冲天,指着他就训,“你回哪去?你哪只眼看到你爸没事了?你个兔崽子!”
“妈,你别拦他,让他走,我不需要他在这里!”病床上的司徒宗转过头来,脾气也上来了。
“呵,反正你看不上我。”司徒慎冷冷一笑。
“对!我就是看不上你!你要是有阿承一半……”
“可惜,你能看上的人已经不在了。”司徒慎打断父亲的话,声音冷讽。
这句话丢出来,像是一把尖刀,直接挑开了司徒宗心底深深隐藏的伤疤,瞬间被气到,身子都开始微微颤抖。
每次俩人别相处,一相处上就会这样,眼看着儿子孙子僵持不下,老太太跳出来,“不孝子,怎么跟你爸说话呢,太长时间不揍你了是不是!看我老太太今天不好好教训你的!”
老太太也真不客气,抬起拐杖就往司徒慎身上招呼,出手毫不留情,下下狠又准。司徒慎当然不会还手,他甚至是连吭都不吭一声,只直挺挺站着挨打。
“妈,您别打了啊!”司徒夫人心疼的看不下去,想要去拉,可老太太平时练拳练太极的,身法灵敏都很,哪是她能拉的住的。
“奶奶……”眼看着老太太越战越勇,秦苏也只好上前。
听着两声闷响落在后背上,她差点咬碎了牙,才没有叫出声来。
看打到了她,老太太才停下了手,气势如虹的叉着腰,随时准备上前继续。
“哎呀,苏苏,你没事吧?”司徒夫人忙关心的问。
“妈,我没事。”看了眼还一脸怒气的老太太,秦苏忙摇头。
混乱后短暂的平静下,司徒慎漠漠的转身离开病房。
跑了趟江北,开车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了。
司徒慎换了拖鞋往里面走,发现客厅里亮着一盏落地灯。
穿着浴袍的女人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放着一个镜子和一个药箱,她正斜侧着身子,对着镜子往后背上抹药膏。
司徒慎这时才想起来,白天在医院时,她冲上前拉奶奶时,似乎被打到了两下。
原地沉默了两秒,打算往楼上走的脚步改了方向,快走近时,那两道深深长长的突兀红印,在白皙的后背上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喉结滚动,竟有一抹疑似心疼的感觉丝丝缕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