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抽屉里拿出药瓶,倒了几片胃药在手心,盯着掌心遮盖住脉络的白色药片,余生再次出了神。
他和江小舟已经在一起不知不觉有八年多了。和她认识的时间更是长久。可是为什么他们两个人之间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了呢……
拿起手边的一杯水,仰起头将药片一饮而尽,因为发呆,有一片药没有吞进去,苦涩在舌尖蔓延,他皱了皱眉。
他和江小舟的爱情就像这药丸一样,虽然没有伤筋动骨,可是却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这种苦涩。
就像是把所有的药片一口气放进口里,可是唯独有一片没有一口气吞进去,然后白开水混合着那种苦涩从舌尖滑进胃里,即使吃了再多的糖也无法将那种苦涩缓解……
余生将身子靠在身后的长椅上,抬手松了松自己脖间的领带,漫长的呼出一口气。身上灰色的衬衫熨帖着皮肤,他将自己的袖子挽到肘部,闭上了眼睛。
许琋敲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身后的摩天大楼倒影在余晖里,余生孤身一个人坐在晚霞里,和身后红彤彤的景象融合在了一起。
他紧紧闭着眼睛,如果不是刚才他在她敲门的时候说了声请进,她一定会以为他是真的睡着了,刚才的那瞬间仿佛是她错觉的幻听。
“余总?”她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靠在长椅上的余生轻轻的动了一下,然后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
“许助理,你有什么事情?”
许琋支支吾吾了半天,握着文件的双手慢慢收紧,她抬起头,最终开口:“余总,我明天可不可以请半天的假?”
许琋跟在余生身边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是一个很得力的助手,跟着他以来,她从来没有向他请过假。
如果不是遇到什么要紧的事情,她也一定不会向他轻易开口的。
“是不是家里遇到什么事情了?需不需要我的帮助?”
许琋慌忙摇手:“没事的,多谢余总关心,是我个人的私事,就不劳烦余总帮忙了。”
“好的,你明天可以不用来公司了,去解决自己家里的事情吧。”
许琋看见余生轻松的批了假,向他道谢之后,离开了余生的办公室,走出房门顺手带上了房门……
……
本来以为之前被偷拍的事情就会这样不了了之,毕竟我也不是什么知名人士,没想到第二天我和方定再次占据了法国新闻的头版头条。
我瞠目结舌的盯着手里的报纸,一旁的方定却没有任何慌乱的情绪,依旧挂着无所谓的微笑,吊儿郎当的坐在画室里的椅子上,双手环抱在胸前。
“喂,你看看报纸都写成什么了,你还有心情在这里悠然自得的笑?”
我随手抓起报纸,向他丢去。
“怎么了,他们想要这样写就让他们写呗,绯闻越离谱,我们……”
我踩着脚上的高跟鞋大步跨过地上摆放着的颜料,走到他身边,再次扬起自己的手:“大哥,你看清楚一点,我是有家室的人,这样不好。”
他站起身,撇了撇嘴,漫不经心的目光扫过我手上的戒指,耸了耸肩:“那又怎么样?现在的社会,结了婚也能离婚,你还不如乖乖从了我。”
他趁我不注意,大手一扯,拽过我的肩膀,强有力的手臂紧紧的扣住了我的腰部。
方定微微低下头,嘴角弯成了月牙。
“大船,你就从了我吧,也省得那些记者平日里总喜欢干些捕风捉影的勾当,怪累的。”
我“啪”的打掉他的手,后退了两步。
“我不是来和你谈情说爱的,我是来法国积累经验学习如何成长为一名优秀的设计师。”
方定扯了扯嘴角:“这不矛盾。”
我懒的理他,转过身拿起身旁的包包向外走去。
走在法国熟悉的街道,虽然已经对法国的各个街道到了耳熟能详的地步,可是这里说到底不是我的家乡,突然很想念在凤城的父亲,我几乎是下意识的将包包从肩膀上取下,然后拿出了手机。
解开锁屏,找到了父亲的手机号码,然后拨打了过去。
铃声响了没多久,便听到电话被人接通。
“小舟啊?”
“爸,是我,你最近身体怎么样?有没有想我?”
那边的声音有些沙哑,伴着笑声,父亲熟悉的声音通过听筒传了过来:“我很好,就是有些时候挺想你和孩子们的,欢欢和小暖阳还好吧?暖阳那小丫头应该已经会走路了吧?”
为了不让父亲担心,我隐瞒了父亲自己现在身在法国的事情,父亲又和我聊了几句,不知道为什么,我能够感觉到父亲明显变老了,莫名的有些眼眶泛酸,我抬手擦了擦眼睛。
“你和余生要好好过日子,有空闲的时候就和余生一起带着两个孩子回来,看看凤城,看看我,我一个人过的很好,你和余生不用担心我。”
最后,挂掉电话,我泪流满面。
第二天,患了重感冒,我正钻进被窝里梦回周公,听到门口传来一阵接一阵的敲门声。
将被子蒙在头上,本想继续睡去,可是令人烦躁的敲门声还在一阵接着一阵继续的响着。
终于忍不住聒噪,我掀开被子爬下床,身上还穿着睡衣,随手扯过床上的一件薄外套,披在了身上。
打开房门,看见门外站着的方定,我大楼个哈欠,没好气的对他说道:“不知道打扰病人休息,是要遭天谴的吗?”
说完话,转过身我就向房间里走去。
走到床边,身子向床上栽倒的瞬间,方定接住了我的身子。
“大船,你先忍一忍,今天我们有正事要办。”
我这才睁开眼睛,站直了身子,狐疑的望着他。
“之前我们被记者拍到了各种在一起的照片,绯闻的炒作效应已经掀起了高潮,今天晚上有一个国际时尚party,你陪我出席,这是我将你推进设计界的一个很好的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
他一口气噼里啪啦的说出了一大段话,我愣愣的杵着,云里雾里的努力在脑海里理思路。
“你是说我们之前被拍到照片只是为了故意的炒作,只是因为你想要帮我在设计界立足,所以才选择……”
他闷声轻哼,然后点了点头。
本来阴沉沉的一张脸此刻已经变成了嬉皮笑脸。
“你为什么不惜牺牲自己的名誉来帮我?”
看样子,他不像是那种会不求回报闷头做事的人。
他抬手,捏了捏我已经有些泛红的脸颊:“笨蛋大船,我这样子做并不吃亏啊,我本来就喜欢你啊。”
听到他这样说,我是真的有那么一瞬间的感动,不过只是简单的一个瞬间而已。
毕竟,爱情和感动是两回事。
“那我需要配合你做什么?”
因为重感冒,我说话的声音还带着囔囔的鼻音。
他拍了拍我的头:“其实也没有什么具体需要你去做的,只要你以女伴的身份和我一起出席晚上的酒会,然后在酒会上无论别人说什么你都保持沉默,我会在合适的时间将你介绍给来参加就会的著名设计师。”
我激动的眉开眼笑,冲他感激的抱了抱拳头。
“方定,真的很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愿意帮助我,给我提供今天晚上这样一个平台,我想我以后的生活一定会……很艰难,要奋斗努力很久。”
他干笑两声,然后看了我一眼,潇洒的转身:“晚上穿漂亮点,看你感冒的不轻,多喝热水,白天就好好休息吧,不用去画室了,我晚上来这里接你。”
我轻嗯,他冲我挥挥手再见,然后推开门快步离开了。
我走到门口,再次锁上房门,然后回到床边掀开被子,身子倒在床上,翻了一个身子,再次沉沉的睡去。
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五点多,喉咙干干的,想到晚上的酒会,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机会。
忍住难受,我从床上爬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热开水,然后拉开自己的行李箱,看了看里面的衣服。
翻来覆去,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晚礼服,只能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又披了一件外套,将自己裹的紧紧的,戴上帽子口罩。
只留下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跑了几家平时路过的几家时装店,进去的时候店员都是客客气气的直接将我领到最新的礼服面前,我翻了翻衣服后面的标签,看到衣服的价格,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悻悻的缩回自己的手,我用法语告诉店员自己看看再决定要买的衣服。其中一个女店员立刻一副不屑的表情,我没有再多留,一个人有些尴尬的走出了那几家时装店。
走出店门,望着头顶毒辣辣的太阳,我禁不住自言自语道,为什么这里的衣服都这么贵啊。
手机铃声响起,我接通了电话。
“大船你在哪里啊?”
“我在街上买酒会上要穿的衣服,可惜还没有买到。”
电话那端有汽车鸣笛的声音,过了几秒,里面的噪声才消除,方定悠悠的说道:“不要着急,你现在告诉我你在什么地方,晚上的礼服我来想办法。”
我对他说了自己现在的地方,然后就静静的等在那里。
没过多久,就看到一辆熟悉的红色跑车出现在视野里,我眯了眯眼睛,车子在我的面前停好。
“快点上车,这里不是停车的地方。”
我慌忙拉开车门,长腿横跨进车里。
系上身上的安全带,眼前突然一晃,方定伸出手递给我一个白色的袋子,我抬手接过:“这是什么?”
“晚礼服啊,好了,你坐好,我们要开始出发了。”
他猛的一脚踩下了油门,然后车身直直的冲了出去。
外面的天还很明亮,我转过头,盯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闷闷的出了神。
赶到了晚上聚会的地方,方定带我去了一个房间换衣服,他将我推进房间里,然后自己一个人站在门口等我。
我走进房间,锁好房门,从里面拿出了礼服。
一件淡紫色的抹胸晚礼服,款型很大方,裙摆微微收紧,裙身上还有一朵简单的刺绣。
而裙尾处坠着“F”的字样,这件衣服也是出自方定之手?
换好衣服,突然右眼皮一直狂跳不止,有一瞬间的心悸,我弯下腰身靠在身后的墙壁上……
……
余生处理好手中的文件,想起答应两个孩子晚上回家给他们做咖喱牛排,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被弄皱的白衬衣,从身后的把手上拿过西装外套,然后准备回家。
走到电梯的时候,看到许琋也刚刚下班,他将外套穿在自己身上,然后一边跨进电梯,一边低着头系衣服上的袖扣。
“余总是要回家吗?”
许琋率先开口,她抬手摁了一下电梯键,然后后退了两步,和余生并肩站在一排。
他们之间只有一只小臂的距离,以至于余生可以闻到许琋身上那股很淡很淡的香水味。
像是薄荷味又好像是香草味,凉凉的,沁人心脾。
“恩,许助理呢?要不要我顺道送你回家?”
许琋想了想,犹豫道:“可是我还不太想回家。”
想到白天她向自己请假,感觉她应该是因为心情不好所以才不想回家,只是随口问了一句:“那许助理不妨去我家一起吃饭吧?”
许琋忽然抬起头:“余总的太太和孩子不会介意吗?”
电梯门打开,打破了空间里的平静。
余生将双手背在身后,没有说话。
他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许琋迟钝了几秒,然后蹬着脚下的高跟鞋快步跟着他的步子向前走。
到了停车场,余生转身看到气喘吁吁一直跟在他身后的许琋,突然自嘲的笑了。
“许助理,你有没有过爱而不得的感受?”
许琋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放在裙边的指腹一下一下摩擦着,他只是叹了一口气。
“走吧,她去了法国那么久,或许早就已经忘记了她有一个老公的事情。”
他的语气里,是那样的卑怯。
许琋跟着他坐上车,余生没再说话,骨节分明的双手系好安全带,然后双手放上了方向盘。
一路开车回了别墅,停好车,余生礼节性的邀请许琋回家,刚拿出钥匙打开房门,就瞥到余欢小小的身子躺在地板上缩成一团的身影,余暖阳坐在他的脚边,放声大哭。
他根本顾不上换脚上的鞋,快步冲过去,伸手抱起了余欢,余欢感觉到身子被人抱住,精疲力尽的抬起头,他的头发被汗水打湿,脸色苍白,肥嘟嘟的小手向上抬起,抓住余生的衣服:“爹地,我疼。”
“余总,赶快把孩子送去医院吧,我来抱小丫头。”
余生感激的冲许琋投过去一个眼神,将余欢裹紧了自己的外套里,抱着他向外走去。
许琋揉了揉还坐在地板上哭花了脸的余暖阳,然后从自己的包包里扒出来一个棒棒糖,将糖纸解开,把棒棒糖塞给她,小丫头这才停止了哭泣,睁着一双浅茶色的大眼对着她咧开了嘴笑。
她将她抱在怀里,也向外跑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