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惊讶的抬起头来看着他,心中满满的疑问,却又仿佛还有那么一点在意料之中。
上次问遥偷偷进宫的时候,就曾经透露出隐讳的意思,她一直不明白,却又感觉到一点点严重。
叶问遥究竟是什么人?他做过些什么?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翩翩想起很久以前,他和她曾经夜探皇宫的事。
当时问遥说他迷了路,分不清皇宫的方向,如何日后又那么轻易的找到了她?而且还是在白天。
她还记得他似乎说过,他曾经也这样数次夜探皇宫,说是因为好奇,事实又果真如此吗?
虽然有着种种的怀疑,可是她一时也不敢告诉宇墨问遥来过的事。一是不清楚叶问遥到底有什么隐衷,二是他毕竟曾经帮过自己。那么多日子的相处,在她心里,他就是她的朋友,这种友情和政治无关。
翩翩看着宇墨,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宇墨凝视着微微失神的翩翩,幽幽的开口问道:“你好像很关心他啊?”
翩翩“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她轻轻捶着他的胸膛,露出一丝嘲笑的意味:“靳宇墨,你又吃醋了?”
宇墨冷哼一声,悻悻的说:“在江南的时候,本王就看出他对你心存不轨,说话随便的很。”
翩翩笑着回答说:“那时他和一飞交好,我们不过是朋友罢了!你真是一个醋坛子!”
宇墨还是悻悻的口气说:“恐怕他接近洛一飞,也是有着不纯良的目的的。”
翩翩收起了玩笑的口气,认真的看着他,宇墨缓缓解释说:“其实,我在去江南的路上,就已经怀疑过他了,当时只是一种直觉,并没有直接的证据和十足的把握。”
翩翩问道:“那你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真的怀疑他了呢?”
宇墨摇摇头:“说不上来,总之我对他一直有防备之心,从未曾真正的相信过他。”
翩翩笑着说:“你们都是狡猾的狐狸,以为自己是猎人、对方是猎物呢!谁知道都是对彼此眼中的猎物罢了。”
宇墨笑着说:“我的小猫儿说的很对。但是,小猫儿还不知道吧?本王从江南回来之后,就一直未曾停止过对叶家的追查和监视。果然让本王猜中了......”
翩翩紧张的看着他,他却不说了,翩翩忙催促道:“你发现了什么?”
宇墨抬起脸来,示意说:“小猫儿奖励一下,本王才说。”
翩翩哭笑不得的在他脸上狠狠吻了一下,他才继续说道:“那叶问遥想来并不知道本王一直对他们有疑心,便让本王将他的妹妹叶问远,也就是元元带往京城,说是希望重新给她一个身份,好好的生活。本王不是也答应了吗?”
翩翩点点头:“好像,自从我来到王府,就没有见过她。她人呢?”
宇墨呵呵一笑:“你不是追问小书房里关的是谁吗?就是她!”
翩翩大惊失色:“元元?是她?你把她怎么样了?”
宇墨笑着说:“小猫儿就是心软,对敌人也这么关心?”
翩翩纠结的说:“毕竟问遥曾经是我的朋友,他并没有做过伤害我的事情,太子遇刺的时候,还曾经救过我。当初在江南的时候,也多亏了他们照顾。我岂能转眼即忘?”
宇墨抱紧她,幽幽的说:“可是,翩翩是否想过,去江南的路上,我们遇到的黑店,就是他们的计划之一呢?”
翩翩摇摇头:“不会吧?问遥当时也受了很多的苦呢!”
宇墨认真的说:“当时本王就向父皇禀告了,本王怀疑这是敌人的缓兵之计,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见翩翩仍旧一脸迷茫,他又解释说:“本王怀疑叶家和雪龙会有关,甚至于,本王怀疑叶家就是雪龙会的重要成员,而叶府,就是他们的隐身之所。”
翩翩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宇墨郑重的说:“叶问遥派元元来,实际上是来监视本王,并且伺机探取情报的。表面上看,是她自己跟着本王,实际上,在京城里,有很多他们的眼线。”
翩翩不解的说:“你既然知道她的身份,为什么还要把她留在身边呢?你就不怕危险吗?”
宇墨笑着说:“不舍得放饵哪能钓到鱼呢?”
翩翩又问:“那元元不过是婢女的身份,你是不可能将机密的事情告诉她的,她又是如何得到情报的呢?”
宇墨叹了口气说:“本王并没有把她当做婢女看待,为了给叶问遥造成不知情的假象,本王对她一直礼尚有加。那元元也是个极聪明的女子,她......她是通过黎塘得到的消息。”
翩翩更加惊讶了:“黎塘?他是那么稳重又心思细腻的人,如何能让元元得到情报呢?”
宇墨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感慨的说:“日久生情,英雄难过美人关。不过,黎塘是个忠心的人,当年又是本王救了他们全家的性命,他是绝对不会背叛本王的。他也不曾对元元说过任何机密的消息,那元元的消息都是从黎塘那里旁敲侧击后自己猜测得来的。”
翩翩叹了一口气说:“那黎塘知道实情以后,一定很难过吧?”
宇墨点点头,肯定的说:“是的,但是孰轻孰重、是非黑白,他是清楚的。”
翩翩看看他,猜测说:“那你也肯定不会让她那么轻易将消息传递出去的吧?”
宇墨笑着点点头:“我的小猫儿果然了解本王。本王将计就计,让元元数次将本王故意设计的情报传达给了雪龙会,果然,雪龙会因此取得了一些微不足道胜利,也因此证实了本王的猜测。然后,本王又一次借元元之手传递了一份假情报,这一次,雪龙会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们死伤了一百多人,因此受到重创。想必是叶问遥意识到本王已经有所警觉,那一次的袭击,完全是一个陷阱,便让人接应元元逃走。本王早就派人监视着她,岂能真的让她逃走呢?本王制造了一个元元已经走掉的假象,转移雪龙会的视线,然后将元元单独关押。再后来,又禀告了皇上,悄悄派人去江南围剿叶府,谁知狡兔三窟,再加上叶问遥早有警觉,叶家人早就撤退的干干净净,只留下一座空府。后来就是你所看到的,小书房里金屋藏娇呢!”
翩翩叹口气说:“人心隔肚皮,真不知道这一个个的人,怎么都那么难看透呢?”
宇墨笑着说:“小猫儿,你谁也不用看透,就把本王看透就行啦!”
翩翩伸手去扯他的耳朵:“快点撕开让我看看,是不是带着人皮面具呢?不是假的靳宇墨吧?”
宇墨哈哈大笑:“我的小猫儿,如果有一天你怀疑我是假的,就问问我最爱叫你什么,如果我回答是小猫儿,就说明我是真的,如果我回答别的,就是假的。反之,如果我分不清你了,我就问你。你不是爱叫我小耗子么?你若答错了,就是假的!本王叫你小猫儿,可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啊!”
翩翩笑着说:“好,就这么定了!要是敢再叫别人小猫儿,我就咬死你!可是,那雪龙会的到底是什么人呢?”
宇墨摇摇头说:“雪龙会组织严密,入会的都是一些死士,我的人曾经打进过雪龙会,可是被发现了破绽,没有查清他们的底细,就被......”
翩翩闻言,不寒而栗,她低低说:“为什么我感觉,叶问遥不是那么残忍的人呢?”
宇墨叹道:“有时候,为了更多人的生、为了更长远的目的,不残忍的人,也会渐渐变得残忍。不狠心,就做不成大事。江湖如此,皇宫更是如此!”
翩翩又叹口气说:“我早说了我不想进宫的,你若是真的做了......我都不知道能不能真的和你相偕共白头呢?”
宇墨揉揉她的黑发,宠溺的说:“傻猫儿,别胡思乱想了!我若有一天真的坐了那把椅子,又履行承诺,还了雪颜一个自由,你就是那后宫的主人了。小猫儿就要变成母老虎了!”
翩翩噘着嘴说:“谁知道你又要纳多少嫔妃呢?也许到时候就变成新人笑旧人哭了!”
宇墨坏坏的一笑,戏谑的说:“本王不纳妃。如果真逼着本王纳,本王就晾着她们,让她们知道,这皇妃也不是那么好做的,每个人都得守着空庭过一生,看谁还敢有非分之想?到时候,就不是新人笑旧人哭,而是你这个旧人笑,她们那些新人哭了!哈哈......”
翩翩捂着嘴偷偷笑着,在他胸前狠狠捶了一拳,恶狠狠的说:“靳宇墨,你真是黑心!不过,你可得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如果有一天,你违背了誓言,我就离了你远远的,躲到你再也找不到的地方,让你守着你的新人们好好的笑去。我宁愿孤独过一辈子,也不要和别的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
宇墨捉住她的手,轻轻咬了一口,幽怨的说:“那你前几日还要给本王再说个媳妇儿呢!再说了,你不是还和雪颜分享着本王了么?”
翩翩瞪他一眼:“呸!我那是心一软就糊涂了。靳宇墨,真不害臊,雪颜姐姐喜欢的可不是你,你们是没有夫妻之实,若真的有了,我一样躲得远远的,和自己的好姐妹分享同一个男人,我就更不能接受了。”
宇墨笑着说:“有小老虎在,本王哪儿敢呢?哈哈.......”
人在得不到心中想要的权力的时候,总是费尽了心机去谋取,可是一旦得到了,会发现,许多的事情,都渐渐偏离了自己希望的方向。
一个凡人尚有着那么多的无奈,而一个天子,为天下千千万万臣民所景仰着,他的一言一行、他的饮食起居、他的喜怒哀乐、他的爱恨情仇,就不是一个人的事,而是关乎天下苍生。
靳宇墨,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实现了自己的梦想,你的一切都在改变着,你还能一如既往的守着心底的那份坚贞吗?
过了没几天,王家来报丧,说是雪颜的母亲去了。雪颜悲痛万分,宇墨忙前忙后的帮着处理各种事宜,给足了王家面子。翩翩每天都守在雪颜身边,细心的安慰着她。
王少夫人的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家都多少心里有了准备,后事处理完毕后,雪颜也慢慢平静了。虽然还会有些伤感,但已经能够接受母亲不在的现实了。
思雨又装了食盒来到小书房,看到黎塘正在院门外徘徊着。
“黎大哥。”思雨开口唤道。
黎塘抬起头看到她,连忙点点头:“思雨,又来给元元送饭?”
思雨点点头,看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了然:“嗯,今儿王爷王妃都不在,去王家了。要不,你进去看看她吧?”
黎塘看看她,摇摇头:“不用了。”
说着,转身又要离去。
思雨看着他宽阔的背影,似乎有着难言的落寞和凄凉,心中一软,还是又唤住了他:“黎大哥,她......昨儿还问起了你呢!”
黎塘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缓缓回身,思雨笑笑说:“她这几日不好好吃饭,也许你说的,她肯听呢!走吧,我不会告诉王爷的。”
黎塘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跟随在她身后,走进了小书房。
思雨来到书架前,扭动一个看似普通的花瓶,书架立刻缓缓打开了一个窄窄的缝,思雨又重新端起食盒,看向黎塘:“走吧,黎大哥。”
两人走入暗室,思雨又转动墙上的机关,将暗室的门重新关上。
两人沿着漆黑的通道向里走去,不远处渐渐有烛光透了过来。
来到一个铁栅栏门前,思雨掏出钥匙打开门上的大锁,对着里面轻轻唤了一声:“叶小姐,吃饭吧。”
暗室内的桌前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子,背对着他们,正托着腮在发呆。
思雨看了黎塘一眼,又扭头叫了一声:“叶小姐,该吃饭了。”
也不知听没听见,那女子还是没有回头,思雨笑着摇摇头,慢慢走到她身后,又叫了一声。
女子没有回头,淡淡的说:“不吃。”
思雨无奈的叹口气,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说:“黎大哥,这里面有上好的糕点,你要不要尝一尝?反正叶小姐也吃不了那么多。”
桌前的身影微微一僵,方才还颓废的垂着的肩膀,马上直了起来。
她缓缓站起身,慢慢回头,正是失踪多日的元元——也就是真正的叶问远。
问远的眼睛呆呆的向后看去,那失神的目光穿过前面的思雨,投向她身后的黎塘。
黎塘安静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甚至眼神都没有停驻在她的身上。
问远的眼泪静静的滑落,她赶紧扭过头来,悄悄的抹去。
思雨看看她,再看看黎塘,故意笑着说:“黎大哥,我在外面等你。你看着叶小姐把饭吃了吧!要是完不成王爷交代的任务,王爷回来可会重重的罚你的。”
说着,打开铁门,先行出去了。
黎塘一言不发的走到桌前,打开思雨放下的饭盒,将饭菜和点心一一摆到桌上,又拿出筷子放在碗上,便继续沉默的坐下了。
问远呆呆的看着他,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却依然没有动筷。
整天被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又忍受着心底的煎熬,她怎么能吃的下饭呢?
黎塘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说:“吃饭吧!”说着,将碗上的筷子拿起来,塞入问远手中。
问远被动的接过筷子,幽幽的低问:“你是因为三王爷安排的任务,才来看着我吃饭的吗?”
黎塘不看她,避过头去,低低的“嗯”了一声。
问远咬咬唇,又放下手中的筷子,失望的说:“我不饿,你带走吧。”说着,就要站起身来,躲到一旁去。
黎塘迅速回头,一把抓住她的手,看向她。她也低头看着他,眼中是晶莹的泪光在闪动着。
黎塘再一次将筷子塞入她手中,将碗也递向她。
问远也很倔强,没有接他递过来的碗,反倒把筷子重新扔在桌上。
黎塘将手中的碗放下,抓着她的手腕,狠狠一拉,问远一下跌坐在椅中。
黎塘端起碗,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递过来,问远不张口,就那么静静的流着泪,无言的看着她。
黎塘也不说话,将筷子上的菜蛮横的塞进她的嘴里,慢慢说了一句:“思雨悄悄放我进来的,王爷不知道。”
问远的眼泪流的更凶了,却也开始慢慢吃着口中的青菜。
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问远就这么一动不动的任由他一口一口的喂着饭,吃了半碗就将脸扭了过去,再也不肯张嘴了。
黎塘也不勉强,站起身默默收拾着桌上的食盒。问远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紧咬着唇,也不开口。
黎塘收拾好了东西,手顿了顿,又坐下沉默着。
问远泪眼朦胧的看着他,低低的说:“你......你这么久没见我,就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黎塘摇摇头,不开口。
问远低下了头,低低的说着:“我知道你恨我......恨我欺骗了你,恨我......利用了你。可是......我没有别的选择......就像你为了你的三王爷,也同样没有别的选择一样......你是为了你尊敬的人,我也是为了我的亲人......你不要恨我,我......”
问远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黎塘仍旧沉默着,许久,才抬起头来说:“王爷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他的一个讲道理的人。你......你就不能说出你知道的事么?或许那样才......”
黎塘叹了口气,也说不下去了。
他心里也明白,他们身份的不同、立场的不同,所想要保护的人,自然也就不同。劝她也知道是徒劳的,如果她想说,还会等到今天吗?如果她真的说了,她还是那个他所喜欢的叶问远吗?
尽管第一次发现她在利用他的时候,他很震惊,不可言状的心痛,可是,他就是恨不起来。
这么些日子的风风雨雨,每一次的笑言、每一次的斗嘴,都是甜蜜和幸福的回忆。
未来是个什么样,没有人知道,他心里恨着她,也怜惜着她。只希望,王爷能善待她,自己能远远的看看她,就已经满足了。
一转眼又是冬天了,临近年关,宫里都在忙碌着过年,宇格将姝琳从宫里接回了王府,说是姝琳快生了。
尽管宇墨和宇格之间的争端日益明显,翩翩念在和姝琳的姐妹之情上,还是经常去探望,还不时的捎点礼物。可是,她并不知道,她带去的糕点,姝琳从来都不吃的。在宫中住了那么久,严淑妃早就将宫中一点一滴该防备的事情说了个透彻。
不管翩翩对她如何的真心,她毕竟是她爱的那个男人的女人,而那个男人又在和她自己的男人争着什么,她不能不防啊。
虽然最初她并不想要这个孩子,可是十月怀胎,她也慢慢接受了这个现实。尤其是随着孩子一天天的成长,他会动了、会踢了,常常不经意就带给她一点点的惊喜。
这是她的骨血啊,她再无情,也不能不爱自己的骨肉啊!
临出宫前,严淑妃特地又嘱咐她:“千万不要乱吃东西,更不要乱走动,就在你们王府里转转就可以了,如果有什么事,马上让人进宫来禀报。这是你们的第一个孩子,又是第一个皇孙,太子妃的例子在哪儿摆着呢!切记,动气也是要不得的。”
姝琳心中厌烦,又不敢流露,只好淡淡的回应说:“母妃教导的是,儿臣记住了。”
可是,严淑妃又哪里知道,姝琳在王府中更是憋闷。
那刘侧妃仗着父亲的权势,早就不满足自己仅仅是一个侧妃了,她数次明里暗里的挑衅着,要不然,姝琳也不会心甘情愿的在宫中住了那么久。
她不是软弱,而是看出了宇格对她也忌惮三分。还不是为了那个皇位?在至高无上的权力面前,傻子都想去争一争、试一试。可是,就凭他,怎么能和那个人一决高下呢?
可惜的是,那刘侧妃嫁进二王府也时间不短了,肚子却并没有半点动静,其中的原因,只有姝琳自己明了。
哼!虽然这不是我喜欢的男人,可是我也不会轻易把他送给别的女人!更不要说让别的女人为他生儿育女了。我既然能让洛翩翩生不了孩子,也同样能让你生不了!
离生产还有近二十几天的时候,皇上、淑妃、宇格都变得异常紧张起来,他们全都不许她乱走乱动,生怕动了胎气。姝琳才不管呢!只要宇格不在,她还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可是,终究是乐极生悲。
这一天晚上,姝琳正在洗漱,准备歇息,刘侧妃不经禀告就走了进来。
她敷衍的弯了弯腰说:“姐姐,妹妹给您见礼了。”
姝琳接过婢女递过来的红枣银耳羹,眼皮也没抬一下,漫不经心的问道:“这么晚了,妹妹有事?”
那刘侧妃眼中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傲慢的回答道:“回姐姐,王爷在前厅喝茶呢!说是,一会儿要到我房中歇息。妹妹特地来禀告姐姐一声,免得姐姐等的心焦。”
姝琳手指微微颤抖,她抬起头来,依旧是云淡风轻的说:“那如此甚好,这男人啊,都是爱偷腥的猫。姐姐我这么大个肚子,实在是没办法服侍王爷了。就有劳妹妹你多多劳累了,怎么着,也胜过王爷跟人学坏了,专去那花红柳绿的地方,寻找乐子。总比那样要干净的多不是?”
说完,又端起碗盏,细细的喝着那银耳羹。
姝琳眼角斜睨那面红耳赤的刘侧妃,又笑着招呼道:“妹妹也来一碗尝尝?这可是宫里的贡品,一般人是喝不到的,母妃特地命人给送过来的。要说,这王爷也真是,我这几个月下来,什么好吃的没有吃过,还非得说让多喝点红枣多喝点银耳什么的,这哪里是让我喝呀?分明是为了他这宝贝儿子!你说是不是?嗯,妹妹......”
刘侧妃脸色愈加难看,怒气隐隐出现在她眼中,姝琳又再扔上一块石头砸去:“哎呦,你看姐姐这张嘴,什么不该说说什么!姐姐是忘了妹妹你嫁进王府这么久了,肚子也没有个动静。妹妹......好妹妹,你可别跟姐姐一般见识啊,姐姐这人啊......就是......就是那什么刀子嘴豆腐心!”
刘侧妃的脸色由青转红,又由红转黑,她冷冷的丢下一句:“姐姐慢慢吃,可千万别噎着了!妹妹还要侍奉王爷,先行告退了。天气冷,姐姐一个人,可得多倒点热水暖暖床。”
说着,刘侧妃悻悻的离去了,姝琳气的胸脯不停的起伏着,一挥手将那碗盏扫落在地上,立刻传来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周围的婢女们赶紧惶恐的跪了一地。
姝琳咬咬唇,强自镇定了片刻,手捂着肚子,低低的叫道:“肚子......哎呦......我的肚子疼......快!快去叫王爷......哎呦.....痛死我了......”
姝琳的丫鬟灵犀赶紧飞跑着去叫宇格,却在后院被刘侧妃的丫鬟挡在了院外。
“王爷和侧妃娘娘已经安歇了,有什么事明儿再说吧!”小丫鬟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
灵犀气的怒喝道:“王妃娘娘肚子很痛,若是耽搁了,莫说你我,就是侧妃娘娘也担待不起,别忘了,皇上和淑妃娘娘还都盼着呢!”
小丫鬟犹犹豫豫的,终究还是咬咬牙,跑进了院中。
宇格听闻,正欲穿衣出门,刘侧妃一把抱住他的腰,娇语道:“王爷,王妃姐姐定是不愿意,让您在妾身这里留宿,才故意谎称肚子痛的,王爷切不可上当啊!”
宇格推开她继续穿着衣服,刘侧妃不甘心的抹着眼角说:“王爷也烦妾身了么?王爷......妾身哪里比不上王妃呢?”
宇格忙上前拍拍她的肩膀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尚且怀着孩子呢!有什么事不要多计较,孩子的事是最重要的,宁愿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等她生完孩子,本王还是一样疼你、照顾你多些。放心吧!”
刘侧妃还在嘟着嘴不说话,宇格已经很快的穿好了衣服,抬脚向门外走去。
刘侧妃无奈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低低的咬牙诅咒着:“大个肚子有什么了不起?生?最好生不出来!”
宇格急急忙忙的来到姝琳房中,看到姝琳正捂着肚子,低低的呻吟着。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目光中有些怜惜的痛,但瞬间又恢复了冷静,忙上前握住姝琳的手,焦急的问道:“怎么样?姝琳,你感觉怎么样?”
姝琳微微摇头,想说不好,却又痛得说不出来。原本一开始还是微微的痛着,后来便越来越痛、好像还在往下坠一样。
姝琳感觉不妙,身下好像有液体流了下来,连忙大声呼喊着宇格和宫女们。
宇格的脸色大变,他连忙将她扶住,小心的移到床上休息着。又命人速速进宫去请太医。
姝琳痛得在床上不停的左右翻滚着,大汗淋漓,宇格一边握着她的手不停的安慰着,一边给她擦着汗,即便现在是冬天,她额头涌出的汗水依然是擦也擦不完的。
宇格的脸色非常难看,像是在做着痛苦的挣扎。
“姝琳,忍住,太医马上就会来了,马上就来了......你一定要坚持住,为了你自己,你也要坚持住!”宇格的脸色渐渐变得比姝琳还要苍白。
“不......我受不了了......好痛!好痛......我要死了......救我......王爷救我......”姝琳痛苦的捂着肚子在床上翻滚着。
不久,太医就急匆匆的来了,顾不得一些该避讳的事,太医迅速的给姝琳诊脉,又仔细检查了一番,摇摇头说:“不好,有落胎早产的迹象,还是快让产婆来,看看能早点生下来,也许还有希望。迟了,只怕胎儿会窒息啊!”
宇格忙又命人去叫产婆。事情惊动了皇上和严淑妃,他们也派了人来焦急的询问着。
这个夜里,二王府整晚灯火通明,人影攘动。
天刚刚一亮,宇墨还没有去上朝,大门外传来砰砰的敲门声,守门的家丁刚刚打开大门,突然呼啦啦跑进来数十个官兵,将三王府的大门紧紧围住。
宇墨闻讯,急忙跑到前院,大声质问:“怎么回事?”
这时,刑部侍郎张澜恭恭敬敬的走到他面前,行了个礼。
“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宇墨心底突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张澜恭恭敬敬的回禀道:“禀三王爷,昨夜二王妃的孩子落胎了,孩子生下来就没有了呼吸。”
雪颜和翩翩也闻讯来到前院,张澜看了她们一眼,目光停留在翩翩身上。
宇墨心中一凛,连忙挡在翩翩身前,焦急的问道:“二皇嫂的孩子没有了,委实令人难过,本王一会儿会携家眷去探望,张大人,这又是何意?”
张澜又看了翩翩一眼,低声说:“皇上龙颜大怒,派人连夜探查。原来,二王妃早已中毒多日,只是自己犹为不知。这毒......众人追查了一夜,没有在饮食和起居上发现问题所在,但是......”
张澜也有些犹疑,不敢说的太重,毕竟宇墨是皇子,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侍郎能够得罪的起的。
宇墨双眼微眯,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那种不详的预感更加强烈,他的手甚至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从小在宫中长大的他,已经清晰的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和不利。
果然,张澜看看他的脸色,又看看一旁的翩翩,犹疑着,还是慢慢说出了详情。
原来,发现死去的胎儿浑身发黑,嘴唇乌青,皇上即命人仔细探查,确定是在胎内就已经中毒了,马上搜查了整个二王府,却没有发现任何毒药或毒香之类的东西。皇上发动了所有的太医,联合刑部的人连夜在府中所有地方仔细搜索了番,后来在终于在二王妃的衣物中发现了毒素所在。
这种毒,无色无味,时间再久,却依旧不会挥发,而毒是浸在衣服上的绣线中。并且,不但姝琳的衣服上有,小孩的衣服上同样也有,甚至药量更重。而这些衣服,都一同出自一个人之手。那,就是洛翩翩!
而张澜此行,就是奉皇上的命令,带洛翩翩入宫受审的。
众人都大惊失色,不敢置信,翩翩更是脸色苍白、浑身瘫软的踉跄了几步,一旁的雪颜赶紧将她扶住,宇墨回过头来,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翩翩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痛哭着说:“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王爷.......真的不是我!”
宇墨眉头紧锁,浑身都在发抖着。他强自镇定的,安抚的拍拍她的后背,宽慰着:“本王知道,本王相信你!这里面一定有阴谋。翩翩莫怕,本王一定会像父皇说明的!翩翩莫哭,不会有事的!莫哭......”
可是,他的安慰也仅仅是略略安抚了翩翩惊惧的情绪,马上她又激动起来:“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我没有下毒,不是我......不是我。我要见皇上......我要......”
宇墨赶紧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不敢松手,他眼含疼惜的热泪,喃喃的在她的耳边低语:“翩翩,不要激动,不要害怕!一切都有本王在!一切都有本王!你千万不要冲动,你若冲动,就是中了对方的圈套了。这一切都是冲着本王来的,你明白吗?翩翩,相信本王!你会没事的......”
翩翩在他的怀抱中慢慢安静下来,面色苍白,哆嗦的说不出话来。雪颜却还急得团团转:“这可如何是好?翩翩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必须向父皇当面禀明才是!”
宇墨看看一旁静默的张侍郎。皇命难为,而真相又不见得是表面所看到的,他又想要带走翩翩,又担心激怒宇墨,正在踌躇着。
宇墨向前一步,双手抱拳,恳切的说:“张大人,翩翩身体虚弱,经不住这等惊吓,还请大人稍稍宽限一会儿,待本王向她说明道理,定然让您将人顺顺利利的带走。大人放心,如果父皇那里怪罪,一切由本王承担,定然不会让大人为难。”
那张侍郎也是个聪明人,宫中的是是非非、明枪暗箭也是见得多听得多了,心中自然有数。他日到底是个什么结果,又是谁人能登上那九五之尊,单看这一会儿,还真的说不准呢!既然如此,又哪能不给自己留条后路呢?
当下,张侍郎一脸决绝、又似乎无比诚意的点点头:“好,下官相信王爷,王爷放心,洛侧妃无论如何,下官定不会难为她的。王爷但说无妨,下官到一旁等候。”
说着,自己挥挥手,带领官兵暂时闪避到门口处等候着。
宇墨将翩翩和雪颜拉在身边,紧紧握着翩翩的手,低声快速的交代道:“翩翩不要紧张,也不要害怕,这样的事,宫中历朝历代发生过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父皇是个明君,心中自有决断。翩翩只需冷静面对就是了,本王绝不会不管不顾的。想必你们也能想得明白,这根本是一个局,他的目的是针对本王,本王也根本不可能置身事外,所以,雪颜你更要冷静,我会陪翩翩一起进宫,你留下,去做必要的准备。”
一向柔弱的雪颜,脸色苍白惨淡却又强自镇定的点点头,焦急的问道:“王爷,我该怎么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