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梭,转眼便是除夕,多少辛苦多少欢乐,都敌不过弹指一间岁月的涤荡,任何事任何人,终究要过去的。
这一日杭城又下了场雪,容府夜里摆了年酒邀请族中老少来欢聚,佟未身子重,应了应景便和如惜一起退下,周红绡那里送如惜回去,孟筱悦则扶着佟未往藤园离去。
府中里里外外都扎了红灯笼,一路透着喜庆。不知城里哪一家放起了烟花,窜到天空引得佟未驻足来看,她挽着孟氏说:“小时候过年跟着哥哥们偷偷在家放烟火,那可是爹娘明令禁止的事,结果哥哥们被抓大过年的挨板子,弄得一屋子哭哭啼啼。现在想起来,真是无聊的很,那会儿该多傻,才会偏要逆着大人。”
孟筱悦笑道:“你不总嚷嚷穆穆那丫头不听你的话么?小孩子们多少都是这样的,便是楚楚如今大了,也常和我闹脾气。”
“楚楚这孩子多招人疼,我来这些年,看着她将诗词歌赋学起来,如今琴棋书画样样都做得好,昨儿我还和她二叔说,不知将来哪一家的公子哥儿有福气娶到我们楚楚。”佟未这话,倒是从心里出的。
孟筱悦粉面含笑,只低声道:“指望我替她谋好人家怕是难的,再过两年,还请你和二爷多替她留心。”
佟未应下,二人带着采薇等人款款复行,下人们本已将积雪扫在路两边,偏偏方才众人用餐时又落了一场雪,只是雪不大,薄薄地积在路上有些湿滑。
孟筱悦走一步便叮嘱一遍:“你小心些。”
没走多久,忽听后头容许的声音:“大嫂回席上去吧,老太太喊楚楚弹琴来听,您也去看看。”
“二爷出来了?”孟筱悦有些奇怪,但见他满目对佟未的关心,也多少明白,便又叮嘱了佟未几句,就带着初蔓急急忙忙往前厅去。
这边容许挽了佟未的手说:“刚才听说又下了场雪,我到底不放心你。”
佟未嗔笑:“这些日子你总是怪怪的,半步也不离开我,没听见家里人都笑你么?”
容许不言,只管紧紧扶着妻子一步步往回去,半晌才低声说:“能笑一笑,也是好事。”
佟未却跟了一句:“可你没听我说‘怪怪’二字么?相公,你最近真的很奇怪。”
“小心脚下,有什么话到了屋子里再说。”容许不与她辩驳,只管搀扶她回房,如今她身体虽好了许多,但大夫已言明,是再受不得半点折腾的,故而饮食起居容许处处小心。而如是,倘若真有如岳父所言那一天,至少自己能少些遗憾,还能有些回忆。
“知道了知道了……”佟未对于丈夫的心事有些许的察觉,却想不到太多的事,她只当容许担忧京城定圻军之事,自己一介女流本不该多问,故而做缄默。
回到房中,容许亲手绞一把热帕子给妻子擦脸驱寒,佟未懒懒地靠在暖炕上,说:“方才是你来了,不然我还想问一问大嫂,这冰天雪地的,她可曾担心赵局主半分冷暖,难道真的决裂了?”
“砰”的一声,容许手里的帕子落到水盆里,本是绞成了一股,便溅出了不少热水,佟未担心地问:“你怎么了?”
“没事,你好好坐着别乱动。”容许回过神来,重新捞起帕子绞干递到妻子的面前,顺口带了一句,“大过年的,别胡思乱想这些。”
“是呀……”佟未自嘲了一句,咯咯笑道,“京城里过年因为有皇室燃放烟花,到底比杭城热闹,咱们这会儿只隐隐能听见几声爆竹,在京城里整夜整夜别想睡觉。”
容许摸摸她的脸颊,温和地笑说:“趁这会儿先眯一会子,子时便要去祠堂上香。”
佟未点头应下,软软地伏进丈夫的怀抱,满室的温暖气息叫人昏昏思睡,孕妇本就易疲劳,便很快睡熟在容许的怀里。
“未儿,倘若我不遵岳父的话,你可会怪我怨我?”容许亲吻了妻子的面颊,低声吐出这一句,分明是除夕佳节,他心里却盛了满满的酸楚和忧虑,“未儿,我舍不得你。”
“我何曾舍得你?”怀里妻子突然睁开了眼,她平静地看着自己,嘴角一点点晕出笑,可眼泪却顺着脸颊滑落,“到底……怎么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