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侯在此,我自然是平南侯夫人,容许容大将军的妻子啦!”佟未骄傲地仰起下巴,笑意盈盈地看着店主道,“我说店老板,一碗酸梅汤卖二两银子,是不是太黑了?”
那店主一头虚汗,连连赔礼,“怎么敢卖给您这个价,只是小店贮冰不多,这才把价格抬高,大热天里图个稀罕。您若要喝,还不是言语一声那般便宜……”
容许静静地坐在一边,他素昔有不闻身边事的本事,此刻佟未和店老板讨价还价穷客气的话他是半句也没有入耳,但却有一句话久久萦绕耳畔不去。
“我自然是平南侯夫人,容许容大将军的妻子啦!”这一句话用佟未那美妙动人的嗓音说出口,竟是比冰碗更沁人心脾。
容许在唇际勾出淡淡的笑,舒心,畅意。
不多久,四碗乌紫晶莹的酸梅汤端上了桌,佟未摔先捧起一顿痛饮,甚是爽快,脸上的笑也越发灿烂起来。
“不要贪凉,这东西收敛,小心积了胃寒。”容许小小地饮了一口,亦不忘嘱咐一句。
佟未斜斜地睨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大冰块自然不怕热,殊不知别人的辛苦。好不容易费尽口舌要来一碗这么贵的东西,连谢也不带一句,却会瞎操心。”
樊阿神自然不懂什么大冰块,喝了酸梅汤才问:“大冰块?哪儿有大冰块?我这里只有些碎冰子,店主忒小气了。”
采薇在一边掩口而笑,只不敢说明。容许则泰然自若,不为所动。不多久,小二麻利地将菜肴上齐,又殷勤地添了两壶酒。
折腾了大半天,容许也饿,遂拿起筷子动了几口,然才要喝采薇盛的汤,抬头却发现坐在一旁的佟未正一杯接一杯地猛饮壶中酒。
缓缓放下碗筷,额上浓眉微微一蹙,容许不动神色地问:“你不饿?空着肚子喝酒,是要醉的。”
“平日里少见你说话,今儿可真热情。”佟未一手拿酒壶,一手举着杯子,双颊的微红已显出她几分醉意,眼眉间很是不服气。
容许的手稍稍一动,终是没有抬起来拿下佟未手里的酒杯,并非怕她尴尬或纵容于她,只因他看到了妻子眼角那一点晶莹,那一点迟迟不肯落下,被硬生生含在眼眶里的晶莹。
“嫂子,你尝尝这菜,还不赖。”樊阿神笑着给佟未夹了一筷子菜,算作打了圆场。
佟未却反递过一只杯子,笑道:“来,阿神你也喝,咱们难得半日闲。”
可不等阿神饮下杯中酒,她又连灌三杯,酒气上头,将一张芙蓉脸染得通红。
“她就是人前好强的主。”
容许忽记起那一日在客栈里采薇对自己说的话,此刻看着佟未强作欢笑、买醉疗伤,原来这都是真的。
也许她要出门并非只是想出门,是不是连她也发现,在那个家里,是不能有自我的?
收回目光时,恰与采薇相对,但见她一只手藏在桌下悄悄摆了摆,仿佛在示意自己,不要打扰她的小姐。
略略颔首算作回答,容许轻握了手中杯,侧脸看着妻子面上“灿烂”的笑容,却因她眸中无尽的伤楚,而在心中隐隐作痛。
佟未自是大醉一场,一发连路也走不得。遂有容宅好些仆役看着二爷怀抱了先前还在厨房干得热火朝天,此刻却烂醉如泥的二奶奶回府来。众人皆惊讶不已,不由得奔走相传,不消一刻就传遍了整个容家。
许是从日头下甫进如阴凉的屋子,腻了一身香汗的佟未被入骨的清凉惊醒,但因醉得厉害,神思依旧模模糊糊,只稍稍动了动眼皮子。
抱着妻子稳稳地走向卧榻,容许一切都做得小心翼翼,只怕伤了她。垂首看一眼酣醉的娇妻,那一张红如晚霞的脸,竟美得醉人。
“聿哥哥……”
正弯腰预备将妻子放上床的容许闻声蓦然停下,浓眉紧蹙,深邃的星眸锁定在妻子的脸上。
“聿哥哥、聿哥哥……”然而他没有听错,更没有看错。
妻子如花一样美丽的脸上,一双细眉紧紧扭曲,泪水缓缓滑过面颊——她在梦中饮泣,在梦中唤她的恒聿,她的心上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