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古言小说 > 乌龙俏冤家 > 第五十四章 受辱(四)全文阅读

雨卉眼圈一红,努力想要笑,可眼泪不争气地湿了眼眶。

“二奶奶,您陪着小姐,我们先出去了,您也小心身子啊。”紫兰等机灵地退下,留下姑嫂单独说话。

“二嫂。”雨卉伏到佟未的怀里,嘤嘤而泣,“宫里的女人好可怕,那个瑜贵妃的样子……她一开始好凶,真的好凶。”

“大概……是为了姮儿的事迁怒你吧,其实你有什么错呢?”佟未叹,但转念想方才那一大堆赏赐和婆婆的反常,又问,“你与瑜贵妃单独见面了?”

“是。”雨卉惨惨地笑,问佟未,“二嫂你猜我和她讲什么?”

佟未心里有一些答案,可不敢说。

“我告诉她,我会努力促成太子殿下与恒家小姐,达成她的心愿。”

“卉儿你?”佟未心里一阵乱,她几乎不敢说出后面的话,“难道……难道你和贵妃坦白了?”

雨卉颔首,继而低着头,“没有,我知道这是不能说的。我只是告诉贵妃娘娘,我从来没想过要做帝王家的媳妇,也不配,更怕会做不好,如果娘娘能够怜惜我让我脱离这一场困局,我也会尽我的可能帮助她达成心愿。自然,倘若我无法让恒小姐成为太子妃,且无法摆脱成为良娣的命运,我也会好好扶持太子伺候太子,做足我的本分。”

“你真的这么说了?”佟未大为惊讶。

雨卉点头,嘴角含笑,“其实今日进宫,我已经做好了惹怒贵妃的打算了。我明白她就算生气,也只会气我一个,绝不会连累家里或哥哥从而将此事闹大让太子脸上挂不住,所以我才这么做的。二嫂你不要怪我,我考虑了很久很久,我知道你和二哥都很无奈,你们根本没有能力去反驳皇帝的旨意,我只能靠自己。”

佟未并不是担心这个,而是蹙眉问:“瑜贵妃没有生气,还赏你这么多东西?”在佟未眼里,瑜贵妃就是一个脾气古怪的人,自己和相公的婚姻,也不是在她的一时生气下促成的?

雨卉道:“是啊,她没有生气,只是要求我现在一定要表现得好,让所有人夸赞我,给太子树好名声。她说只要我能让恒小姐成为太子妃,她就会想办法不让太子娶我。”

佟未苦笑:“丫头,这怎么可能?你明知道太子中意的是你,你如何能做到让他娶恒姮而放弃你?瑜贵妃会那么好?她是那样好的人吗?”

雨卉愣了半晌,点头:“我觉得贵妃娘娘很好,虽然一开始她很凶,对我和娘诸多冷嘲热讽,可她的眼睛比娘还干净,她笑起来也很温和。何况我也与她保证,如果一切又回到最初,我会好好做一个良娣,一步步陪着太子登基,往后更做一个好的妃嫔。我并不是一定要争什么,只是一份期盼。二嫂,我已经想清楚了,如果我和子骋真的没有缘分,我也不想害他。他本来可以拥有更广阔的世界,不能因为我而被束缚。”

“卉儿……”佟未一阵感慨,“你能这么想,很好。起先我也劝过姮儿,太子未必不好,可姮儿那里并没有心上人,我这样说还在情理。可你心里有子骋,所以同样的话我不能对你讲,但嫂子和你哥哥都只有一个愿望,不管你成为太子良娣还是子骋的妻子,只要你觉得幸福,我们都会尊重你的选择。只要你有勇气去追求你的幸福,哥哥和嫂子会是你最坚强的后盾。卉儿,记着,凡事问问你的心。”佟未没敢说自己和雨卉曾有着同样的经历,因为自己幸福不代表雨卉也会幸福。所以自己的妥协现在看来是对的,但谁也不能预测雨卉妥协与否,将来会是怎样一种境地。既然这个孩子也决定把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那么,就放手让她去闯一闯,最糟糕的结果也不过是依旧嫁入皇室,回到最初。

雨卉含泪点头,“嫂子你放心,我明白我该怎么做,日子不多了,如果一切没有转机,下个月的今天您和哥哥就要来太子府看我了,而我……也一辈子都不可能再看到子骋。他说如果有一天他来接我,会再一次点起孔明灯,我很想等那一天,很想……”言至此,雨卉泣不成声。

“好孩子!”佟未心疼不已,将雨卉抱在怀里,“难为你了。”

再离开小姑子的屋子,佟未于长廊上遇见了前来探望女儿的周红绡,眼见姨娘眼圈红红的,为免她前去说什么又招惹雨卉的难过,佟未好言劝道:“姨娘今日让姐儿自己歇一歇吧,不是怕您扰了她,您千万不要多想,只是方才我走时她说了,今日谁也不想见,孩子是长大了,心里有事了。”

周红绡有些失望,可心疼女儿,到底答应了,因听佟未说雨卉胃口不好,便忙着去厨房张罗。

佟未感叹诸人的无奈,扶着烟云往回去,走过回廊时,似乎有府里的下人从廊下过不曾瞧见自己,只听她们一个问:“三少爷从前也老问家里要钱?”一个答:“可不是,从来都是这样,三少爷要多少老夫人就给多少,家里的财权虽说是我们二爷把着,可老夫人这么多年的体己也够丰厚的了,如此由着三爷折腾,也不见有为难的时候。上一回亏了三千两银子,说抹过去就抹过去了,二爷知道了也没怎么地呢!”那一个又说:“难怪呢,三少爷来了这么许久,总见他游手好闲的,今日才出去一回,回来就问老夫人要钱。从前光听传闻还不信,心想大户人家岂能容自家子弟荒废,而且我们侯爷这样厉害的人,又怎会有这么个弟弟,可如今亲眼见过,不信也得信了。”

佟未听了摇头,示意烟云去喊来那两个人,细问缘由,得知是容谋正在婆婆那里问娘亲要银子,这两个丫头一个是京城容府的,一个是从杭城跟来的,因刚才都在跟前瞧见,这会儿私下才说道。佟未嘱咐她们不可随便胡说,便打发走了。

烟云好奇地问:“三少爷真是像刚才那个姐姐说的那样?”

佟未嗔道:“才说了不许说,你又问,仔细老夫人的脾气。”说罢扶着烟云回房,忍不住埋怨朝廷做不完的事,今日眼看天都要黑了,相公竟然还没回来。

然而此时,军机处的密室内,容许、恒聿等一干年轻臣工和几位元老级的武将正陪同老皇帝秘密部署着边疆的守卫之战。

沙盘之上,敌我双方的兵力呈对阵之势,然朝廷眼下的边疆守军显然无法抵抗外寇的袭击,一旦关卡被冲破,敌军就能挥军北上,到时候再增加兵力去阻拦镇压,也无法弥补边关百姓遭受的伤害和损失,再建边关城镇和抚恤百姓,将耗费大量钱财,预计国库无法承受。而今距离南边国界最近的军队,就是容许的定圻军。

“皇上,定圻军乃是我朝最精锐的部队,如果孤注一掷派去南方,臣担心北边的蛮夷会趁机南下。”一位老臣认为让容许带军北下不甚妥当。

皇帝思虑许久道:“朕也如此以为,不过这也暴露了定圻军的一个弊病,他太强大,几乎集中了朕的所有强势兵力,如此失衡,不是长久之计。”

容许在一旁沉默,他很明白这一日早晚会来,但他不能让皇帝或别的大臣随意宰割自己一手组建的军队,并非留恋手中的兵权,而是不忍他们的优势被硬生生毁掉。

“皇上的意思,是分散定圻军?”另一个大臣开口,揣摩着圣意,慢慢地说,“定圻军尤其以骑兵和夜袭军闻名,行军打仗不能靠单一兵种,如果拆开,那定圻军的威力也不复存在,臣以为,不如按士兵将领的人数来分,如此不论是余下的还是调离的,都能保存曾经的实力。”

容许继续沉默,他正酝酿着一句有份量的话,要让所有人都无法反驳。

皇帝眯着眼睛看了容许片刻,他也在等这个臣子一句话,他也不忍心分割如此精良的部队,可定圻军太强大,弊大于利,他只是一个孤家寡人,真正到了关键时刻,“皇帝”二字,根本贱如草芥,毫无任何作用。

“皇上,臣有愚见。”恒聿忽而开口,他看了一眼沉默的容许,转来对老皇帝道,“臣曾经奉旨督军,深感定圻军乃朝廷军事之中流砥柱,四方蛮夷每每来犯,都会顾忌定圻军三分,定圻的旗号一打,大多不战而退,这无疑证明定圻军在,我朝天威便在。皇上,倘若四方小国得知我朝将精锐勇猛的定圻军拆分,他们必然会抱侥幸,我朝东方临海、南、北、西均与陆路相接,无数蛮夷小国,所谓防小人不防君子,若没有能够威慑他们的军队,臣不敢想会有怎样的后果。”

“驸马说了这么多,究竟是何意?”那位主张分散定圻军的老臣反问。

恒聿答:“不能拆分定圻军,而此次南下镇压来犯敌寇,应派出定圻军这支精锐之师,将敌寇杀回老家且要之付出惨痛代价,并以此震慑四方。”

“就这么办!”老皇帝突然开口,并一言答应,好似很买女婿的账,继而才问容许,“容卿如何以为?”

只要不拆散定圻军,容许做任何退步都可以,何况那种蛮夷小国根本不是朝廷的对手,让手下兄弟前去一战,权作练兵。

“臣谨遵皇上旨意。”

老皇帝很满意,撸须笑道:“朕命你两日后秘密离京,将你已然藏匿的军队秘密带至南疆,朕知道这很难做到,但你一定能办到。自然……你妹妹的婚礼,你必然是无法参与了。”

“皇上,臣得知容将军的夫人即将临盆,如此安排,是不是太为难将军了?”一位老臣似乎是为容许着想,却又似乎是想让容许难堪。

“正是,朕总觉得有什么不妥,原来都在这里。”说罢问容许,“容卿,你可放心离去?”

容许怎能放心?可他不能说,也不能表露,压抑自己的无奈,坚定地答复皇帝,放心!

“好,这件事就这么定了。”皇帝起身要走,忽听恒聿请旨:

“臣愿为副将,随容将军出战。”

老皇帝横眉一震,冷声道:“再议。”说罢拂袖而去。容许望着恒聿尴尬的神情,心里也莫名地不自在。

是夜回家,容许暂没有提自己即将离京的是,他以为,与其让未儿难过两天,不如真到了那一日再提,至少这几天,未儿还能过得舒心。可他忘记了妻子天生的聪颖,自己偶尔忽闪的眼神,早让她察觉出了异常。

但翌日容许下朝后,允澄又突然造访,让本想和丈夫好好说话的佟未失去了机会,与相公带着雨卉陪同允澄在院子里晒太阳喝茶,四人说说笑笑,倒也安逸得很。

雨卉来京这么久,允澄头一次见她如此主动地与自己说话,兴奋之余反有些不知所措,他到底年轻,在佟未夫妻看来实足是个孩子。

“殿下怎么总是有空来,您不用学习帝王之道?”雨卉温和地问,脸上甜甜的笑容一如允澄在杭城所见。

“是啊,每天的课业很满,不过最近空闲了,因为……因为要准备我们的婚礼。”允澄说着脸就红了。

雨卉羞涩地垂下头,其实民间男女成婚前是不能见面的,但允澄是太子,他不顾忌,帝妃不阻拦,自然谁也不会说什么,何况容小姐端庄娴雅的美名如今传遍京城,朝野上下对这桩婚姻早就溢满了祝贺之意,更不会有人对此横加指点。

佟未笑道:“听闻皇上为太子安排的帝师都是当世大儒,太子将来也当是一代明君,百姓有福。”

允澄谦谦而笑,说道:“不过父皇有了新的旨意,因我年少缺乏历练,从小在宫中长大恐惹井底之蛙的浅薄,所以下月婚后,我将赴金陵凌云书院和天下才子一同学习,年末再返京。这件事父皇只私下提过,还没有诏告文武。”

闻言,雨卉浑身一阵,脸色霎时难看起来。

“你冷了?”不知就里的允澄以为雨卉被春寒所欺,忙起身道,“我的锦袍在内侍手里,我去取来。”说完也不顾容许等人的劝阻,已经亲自匆匆往内侍所候的前厅去了。

允澄离开,佟未忍不住笑道:“难得他如此单纯善良的脾性,将来成为帝王,也会是一代仁君吧。”

容许颔首认可,见妹妹脸色难看,劝慰道:“金陵的消息大概也快来了,子骋考中与否就在这几天能知道,卉儿,往后有什么事一定要和你嫂子说。”

这句话在雨卉那里不过是一句嘱咐,可佟未却敏感地感到丈夫话中的另一层意思,刚想开口问,只听院门外吵吵闹闹的声响,“恒小姐您不要乱闯啊,我们四小姐在院子里呐!”

随即果见恒姮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带着满面的怒气,一见佟未身边的雨卉,便直逼而来,不由分说扬手一巴掌打在雨卉的脸上,厉声道:“容雨卉,你太过分了!”再要拉扯,已被容许拉开。

佟未扶着小姑子,莫名而恼怒地质问恒姮:“姮儿,你胡闹什么?”

“未姐姐,我没有胡闹,你问问你的小姑子做过什么?”恒姮怒极了,姣好的面容扭曲着,解开身上的风衣仍在地上,气冲冲地对佟未道,“我今天来就是要问清楚她,她到底想要干什么,我与她无冤无仇,凭什么拿我在贵妃面前做人情?”

佟未忽而明白恒姮恼什么,因不便说开,耐心劝道:“姮儿,这件事我们回头再说。”

“未儿,怎么了?”对于雨卉和贵妃之间的事毫不知情的容许此刻云里雾里,不知道妻子、妹妹与这位刁蛮的恒小姐之间发生了什么。

“回头再说?她怎么不对贵妃回头再说?现在这件事都传到我娘那里了,还有商量的余地吗?”恒姮快要哭了,“我又不是货物,为什么谁都能拿我说事?天底下女孩子那么多,为什么偏要我去做太子妃?容雨卉,你既然这么喜欢在贵妃面前献殷勤,为什么不把自己拱到太子妃的位子上,你就这么自甘堕落要让另一个女人压制你?”

“恒姮,你在说什么?”允澄拿了自己的锦袍从前厅回来,正听见恒姮质问雨卉“自甘堕落”。

恒姮没有料到允澄在这里,先是一愣,继而索性放开了来说,冲着允澄道:“你不是喜欢容雨卉吗?那为什么不直接娶她做太子妃,为什么还要把那个位置空出来?你根本不喜欢我,拜托你告诉贵妃,我不想做你的太子妃,你也根本不要我去做。大家都说清楚,不好吗?为什么还要让贵妃动我的心思?我不漂亮、不聪明、不温柔,什么都比不过这个容雨卉,为什么到头来还要算计我?”

“姮儿,你太放肆了。”佟未呵斥,她不知道恒姮是否明白她正在对储君撒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