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未欣然而笑,随即离了丈夫,去外头招呼雨卉。
此时的京城,也因将近中秋而处处张灯结彩,回京不久的恒嫦奉旨回娘家向二老道贺,而允湛则因不胜舟车劳顿,只在家中休息。难得只有家人相聚,自然甚为热闹。
德恩因不愿与丈夫独居公主府,自嫁入恒家便一直跟着恒聿住在宰相府里,也因妯娌之间从前便是堂姊表妹的关系,也比寻常人家更亲近些。
恒夫人江玉娇则是个八面玲珑的女子,深知膝下儿媳皆非等闲女子,故而于婆媳之道上拿捏极准。现今德恩入门,自己也不曾刻意表现得对小儿媳妇诸多偏疼而引起其他两房的不满。恒家上下,可谓祥和安泰。
此刻一屋子女眷正坐在一起说笑话,德恩总是静静地坐在一边,温和而甜美地笑着,恒嫦见了甚为怜爱,挽着她笑道:“那一日在宫里陪母后和瑜母妃说玩笑话,提到公主于我的称呼,瑜母妃说终是尊皇家为先,自然是依着皇家的辈分来,我们三弟当跟着公主喊王爷皇兄唤我嫂子。可公主方才总‘姐姐’、‘姐姐’地跟着姮儿那么喊我,往后进宫,瑜母妃该说我没有传她的话了。”
德恩静静地应答:“德恩记下了,往后进宫,一定称您为‘皇嫂’。”说着朝屋外看了一眼,似乎奇怪为何丈夫还不回来。
江玉娇看在眼里,装作不经意地笑道:“老爷子和儿子们凑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快要备晚饭了,我着人去催一催才好。”
德恩被婆婆猜中心思,不禁垂头笑了,她身后的侍女如珍则笑道:“既是要备晚饭,奴婢和如宝先下去,公主今日嘱咐我们做几样菜色请老爷、老夫人还有王妃品尝的。”
德恩温和而羞怯地笑道:“延叔总说我懒,自己不会做,只会托如珍她们。”
江玉娇慈爱道:“这已经是我们的福气了,公主莫听我那混小子胡说。”
恒修之妻,庆熙长公主的女儿卞氏却酸溜溜地说:“是驸马爷有福气,若非今日家宴,如珍如宝的手艺我们还尝不到。今日到底是托了大王妃的口服了。”
江玉娇那里暗暗一下冷笑,她最知二儿媳妇是个中小心眼且锱铢必较的人,从来与她讲话不过三句,进门好些年已将她脾气摸得很透,自己却不曾让儿媳妇有亲近的机会。此刻见卞氏拈酸吃醋,竟是冲着本该让自己最难伺候,如今却温柔乖巧如同女儿一般贴心的德恩,心里自然不畅意,但碍着这么多人不便发作,更不愿与她闹僵,便笑道:“不如雅媛替我们去喊一声那些爷们,不然他们只当家里没时间开饭。”
卞氏不敢推脱,讪讪一笑,离了众人。
须臾后因恒靖之妻岐山郡主要回去看还在吃奶的孩子,德恩一时热心,便合着恒姮一同去,恒嫦这里便有机会和母亲单独说话。
江玉娇果然问女儿:“我见聿儿回家后一直闷闷不乐,他和德恩过得如何我又不便知道,不知是不是这次在杭城遇见了未丫头,这孩子又放不下了?”
恒嫦道:“三弟是为心爱之人定下姻缘、做了嫁衣,母亲,若是您,您如何想?倒让我意外的是,未丫头那里竟将从前那段情份放得干干净净,她和那个容将军过得甚好。”
“这样最好,起码有一个先放下了,我就怕两个孩子都放不下彼此,往后再要闹出事情来。”江玉娇摇头道,“我们也是作孽,竟将未丫头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幸而上天怜悯,那容将军是个好人,不至于让未丫头过得辛苦。”
“这是您儿子为她选的夫婿,纵不是万里挑一,也是一等一的人才,自然是好的。”恒嫦道,“只是您还得费心留意三弟,他那里,竟然一丝一毫没有放下。”
“真的?”江玉娇大叹,“若叫你父亲知道,不知如何生气。”
“还有一件事。”恒嫦似乎犹豫了一下,随即拉着母亲极轻声地说,“姮儿不愿嫁给允澄,三弟那里似乎也动摇了。”
江玉娇蹙眉,“怎能容他们胡闹?这件事我需让你父亲知道,你且莫声张,别让贵妃晓得。”
恒嫦含笑应诺,眼角却划过一丝冰冷,如此颠倒是非,她亦有几分无奈。
很快,夜幕降临,秋色如水,京城最宜人的季节便在深秋,此刻皓月当空,德恩又提着一盏琉璃灯出得房门,将如珍如宝留在廊下,独自往院内而去。她已习惯每夜前来唤丈夫回房,虽然她还是不明白,为何恒聿日日要立在院内南隅,并望着南方。
“回来至今也没好好休息,今日难得,不如早些睡吧。”德恩盈盈立在丈夫身后,温柔地说,“延叔,父皇和母后召我们十五进宫过节,你若不想,我便推脱了,陪你在家过。”
那里恒聿心底长长地一叹,随即才在脸上绽出笑容,转身来对妻子道:“父皇和母后一定想你了,你也能回宫和兄弟姊妹聚一聚,我们家里天天都在一起,中秋团圆与否,并无太大意义。”
德恩欣然,甜甜地笑:“你最体贴我了。”又上前挽起丈夫,将琉璃灯交于他,笑着说,“此次南下一定诸多趣事,这几日你总说忙,没有工夫给我讲,今日总算有空,与我说一些好不好?我虽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可却连京城也不曾出过。”
“好,今日给你讲,就讲江南的点心,让如珍她们一起听。”恒聿顺从地答复。
德恩挽着他往回走,含笑摇头:“不必了,我自己听了便好,终日闲着也是闲着,改日我试着做一做。还有……”
“怎么了?”恒聿问。
德恩赧然脸红,轻声道:“我很想出门去,那日进宫后,我们早些退出来,先不急着回家,你带我出去玩一玩好吗?我……长这么大,只听说京城街市的繁荣,却从来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模样的。”
恒聿心底一松,他应该知道,妻子是不会提什么不切实际的要求,她总是温柔乖巧,可有可无。
而杭城容宅内,容许却正虎着脸训妻子:“不要不讲道理,什么都依你,唯独这件不行,再闹我要生气了。”
“你生气吧,好似我怕你生气?”佟未那里强硬得很,撅着嘴道,“真看不出来,你还是这么小气的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