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山头,夜到尽头。
整个帝都都是不平静的,安涛汹涌。
看似静寂的皇宫亦是如此。
天帧帝慢悠悠地处理了所有的朝急,除了军机,朝中一切并没有多少变动。
此时他才同李公公慢步到了凤仪宫。
一入门便见顾朝云端坐在主座上,冷冷地看着他了。
天帧帝唇畔泛起一丝冷笑,不语,李公公却是紧锁眉头,这顾朝云未免太过放肆了?
“唐文呢?”顾朝云厉声。
天帧帝却是气定神闲往内屋走,他累了乏了,连司夜都没来得及去见呢。
“你把唐文藏哪里去了?”顾朝云根本忍不住气,追了上去,一把便掐住了天帧帝的脖颈。
内屋,羲雨正拨弄着那一把古琴,见二人来,连忙站了起来,退到顾朝云身后。
天帧帝依旧不语,继续超前。
“再不开口,本宫杀了你,废了这皇宫!”顾朝云厉声。
“那你永远都别想知道唐文在哪里。”天帧帝冷笑了来。
“说不说!”顾朝云加重了手中力道,利甲都刺入了天帧帝的脖颈了。
羲雨亦是戒备着,随时准备动手。
“杀了我,你可以翻遍整个皇宫,整个天朝试试,看看能不能找到唐文。”天帧帝没有发反抗,更无所畏惧。
顾朝云眸一沉,只是,却终究还是松了手。
“都下去吧,朕乏了,记住,没有朕的准许,谁都不许靠近东宫。”天帧帝说着懒懒在榻上躺了下来,犀眸却是看想羲雨。
皇宫里的任何动静还会有谁比他还清楚的吗?
羲雨的目光闪躲了,太后本就还没打算动东宫的。
“你究竟要怎么样才肯放了唐文!”顾朝云直截了当开了口。
“等白狄和狄胡都打下了,朕自然会把他还给你。”天帧帝亦很是直接。
他需要血族来领兵,亦需要这段时间让涟俏养足了兵力。
顾朝云唇畔渐渐浮起了一丝痕迹来,眯眼,道:“好,我可以等!”
说罢拂袖而去,羲雨正要走,天帧帝却开了口,“丫头,这把琴不是你随意能碰的,再碰一次,朕就废了你的手!”
羲雨没有说什么,一腔的怒意不敢在轻易发泄。
似乎一切都暂时告一段落,不过一夜而已,众人皆是疲惫。
而就独独就有这么一处清闲之地,紫阁。
院子里,也不知道怎么着地,定如师太明明没打算喝那么多的,此时却是烂醉如泥,正趴在案几上睡着,她都如此了,更别说是那么些小弟子们。
“你输了,再来一杯。”太虚道长仍旧是精神抖擞,这么一大把年纪了,熬了一整夜居然一点事都没有。
“半杯。”涟俏一脸醉相,只倒了半杯酒,一饮而尽。
太虚这整个晚上可没少灌她醉,只是,至今她还是撑着的,推辞着。
“哪里有半杯之说,再把半杯补上。”太虚道长亲自替涟俏斟上了酒。
“你就是想把我灌醉是吧?”涟俏站了起来,将那半杯酒倒掉。
“哎呀呀,臭丫头,你未免太浪费了吧?这可都是上等的桂花酿,当初太子殿下最喜欢的酒,紫阁里这些可是凌妃娘娘私藏着的。”太虚道长连连可惜。
“你杀岔开话题!”涟俏可不上当。
太虚道长耸了耸肩亦是站了起来,却是转身就要往屋内走。
“师父!”涟俏终于是忍不住大喊出声。
“三更半夜的,你大声嚷嚷什么呢?”太虚厉声,认真了起来。
“你去不去?”涟俏认真问到,血族的气息那么浓,这么远她都轻易能感受到了,这师父竟然还装傻。
“去哪里?”太虚道长继续装傻。
“城里定是出事了,这万一连天帧帝都被吃了,我看你的月俸哪里来!”涟俏说到。
“出什么事了?”太虚道长又问到。
“血族,一定是血族到了,这大老远血腥味都那么重!”涟俏解释到,并不知道只有她才能那么准确地感受到。
“血腥味?”太虚道长走了过来,一边锊着那一大把胡子,一边嗅来嗅去。
涟俏不动,蹙着眉头耐着性子看着他。
然而,太虚道长虚张声势了好一会儿,依旧是转身而去。
“师父,这事情会闹大的,天帧帝若是再纵容血族,那帮畜生迟早把挟天子以令诸侯,到时候可就收拾不了了。”涟俏是真的认真了,她感受地到那股力量的强大。
“睡觉睡觉,这天都要亮了。”太虚道长依旧事不关己的态度。
涟俏怒了,身影一掠便拦在了他面前,沉着眸子,一字一句问到:“老人家,你老老实实告诉我,都十年了,为何你还是这幅模样?”
太虚道长明显一怔,目光终于是闪躲了,这小弟子还真真就这么问出口了,两人心照不宣那多好嘛。
“你也是血族之人?”涟俏厉声,抽起了匕首来。
太虚道长连连后退,一脸的夸张,道:“你想欺师灭祖?”
“你跟我说实话!”涟俏寸步不让。
太虚道长连连感慨,道:“俏俏啊,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出来梦游,乖,回去睡觉了。”
这话音一落,涟俏也不着地着了什么道,就这么昏迷了过去。
太虚搀扶着她往客房走,神色依旧是那么云淡风轻。
待安顿好涟俏回到院子里来后,也难得好心地将定如师太和那些小弟子们,一一送回房去,自己留下来打扫凌乱不已的院子。
他真的蛮喜欢这样的生活的,有酒喝,有肉吃,有一座宅邸能种种花,炼炼丹,偶尔还能调戏调戏师太,还有,时不时还有个人能让他忽悠。
这小日子多幸福呀。他才不去趟那浑水。
闹够了自然会有结果。
持着大扫帚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中秋了,树叶都纷纷而落了,不久冬日便到了。
骤然,一枚银镖射来。
太虚道长就这么正巧转过身,自然而然地躲过了那银镖,方才就察觉了有人在外头,此时依旧是装出了一脸的惊慌,大喊,“来人啊,有刺客!”
声落,侍卫们皆纷纷而来,院子里骤然大亮了起来,定如师太都醒了,独独涟俏睡得正熟。
太虚道长缓缓打开银镖上的字条瞄了一眼,便递给了定如师太。
这是天帧帝的密函,只写了四个字“养精蓄锐”。
“没事了没事了,都散了吧!”
这话说的却是萧老,从一旁走了出来。
这家伙何时回来了?
众人散去,定如师太便是慌了,连连问到,“怎么样,形势如何,殿下和娘娘回来了吗?怎么都没有什么动静?”
太虚不可思议地看了她一眼,心下暗想,真这么急吗?方才还能喝那么欢?
“根本没有什么动静,宫里安安静静的,西界那边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看到皇上带着太子殿下从西门回宫了。”萧老说到,原本是带着无泪地宫的人守着宫门,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到底出什么事了?”太虚道长也好奇了起来。
“已经差人试着入宫打探了,或许只能等皇上到紫阁来再问了。”萧老说着看了太虚一眼,显然依旧不满他不主动到宫里去。
“俺皇上这四个字看来,是要驱魔师按兵不定喽?看样子同血族有得周璇了。”太虚道长说着收起了那字条来。
“这不是该交给定如师太保管的吗?”萧老问到,但凡这些密函都是要交给定如师太保管的,待唐梦回来都是要一一检查的。
“这是给涟俏的,你们也都看到了,明日我还得那这字条来说服那丫头呢!”太虚道长解释到。
“太虚说得对,只能按兵不动,怎么说这里都是娘娘最后的退路。”定如师太算是站到了太虚那一边了。
萧老无奈,扬了扬手转身便上了楼,或许,只能等了,这里也是太子殿下最后的退路了吧……
帝都算是一片平静,而西陲却是大军压至。
孤城里驻守了白狄主要的兵力,宁洛是背水一战,孤掷一注。
此时的孤城,大坝坍塌,早已一片汪洋。
白狄边陲根本就没有多强的防守,被攻破只是迟早的事了。
宁亲王和淑太后还没有回到宫里,孤城兵败的消息便传来了。
此时一行人正停留在途中的一个小镇子上,宁亲王先行往边陲去了。
凤舞嚷嚷着要往天朝却探个究竟,却别淑太后厉声呵斥了。
屋内的灯火燃了一整夜,谁都没有合眼。
“把这个送到玉邪手中,务必亲手送到。”淑太后将写好的信函小心翼翼的这起,交给了欧阳晴明。
“是。”欧阳晴明不敢多问,只得从命,按淑太后对天帧帝的了解,这密函定是有要事相告的。
淑太后看了一直低着的惜若和凤舞一眼,淡淡道:“既然都不睡就走吧,回宫。”
“是。”惜若应答到,而凤舞似乎走了神,没反映。
“凤舞!”淑太后厉声。
凤舞却仿佛惊醒一般,连忙抬起头来,脱口而出,道:“不会是唐影倒戈的对不对?”
“不会!”淑太后厉声,十分不悦。
惜若连忙开口劝说,“太后娘娘,公主是受了惊吓,您别怪她。”
淑太后叹了口气,淡淡道:“走吧,即便是大战,亦没那么容易让天帧帝攻边陲寸步的!”
惜若护着凤舞连忙跟上,心中七上八下的,最是担心的便是姐姐惜爱了。
三人出了屋子,马车已经备好了,所用的侍卫亦是等候已久了,谁都不敢大意。
淑太后朝天边看了去,眸中尽是复杂。
天,终于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