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城。
高湖畔已经陆陆续续有好几艘战船下水了,船上站满了将士。
整个孤城都热闹了起来,宁亲王为主帅,而欧阳晴明一行人却是护送淑太后和凤舞回宫去了。
明日便是八月十五,一切准备就绪,就待西界成洪泽,这只大军便可借着水力日行千里了!
凌司夜和宁洛先行,将士们的情绪更是高涨,就等着枕戈等着明日到来。
而暗河里,一艘楼船急速行驶这,宁洛独自站在船头,手中紧握着那一滴血狐的心头血,心下亦是紧张着的。
终于等来这一天。
船尾,凌司夜亦是独自负手而立,想着的不是明日的事,而是今早的事!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昨日是如何睡下的,只知道今日一起,淑太后已经同凤舞启程回宫了,而唐梦十分难得亲自为他准备了早膳,顺便好心地让他看了一眼昨日立下的字据。
此时的心情,是郁闷,更多的是无奈吧,真真不知道该拿这个女人怎么办。
身后脚步悄然而至,凌司夜轻咳了几声,没有回头。
唐梦原本还蹑手蹑脚着,这下子大大方方地直起了身子来,走到他身旁,笑了笑,道:“没想到这暗河竟这么宽敞了,水位还挺高的。”
凌司夜回头,亦是同她笑了笑,却是假笑,不过一眯眼,又立马蹦起了脸,直视前方。
“让你不离不弃,又不是让你不理不睬。”唐梦嘀咕了一句,还是主动示好,上前挽着凌司夜的手臂。
沉默了良久,唐梦还是又开了口,道:“早膳好吃吧?”
“还行。”凌司夜淡淡答到。
“以后天天给你做,吃不吃?”唐梦又问到。
“等孩子生下来后再天天做。”凌司夜生气归生气,这么好的机会可不会负气错过。
“好啊!”唐梦倒是爽快地答应了,靠在他身上,又道:“若雪也在西界了,照这速度今晚应该可以抵达了。”
“昨晚我何时立的这字据?”凌司夜终于问起了这事来,不理睬唐梦的闲谈。
“就是昨晚,自己的字迹你别说不认得。”唐梦认真了起来,放开了他的手。
凌司夜却是自然而然将她揽入怀里,只是语气依旧是不悦的,道:“你这是趁人之危。”
唐梦瞪了他一眼,厉声命令,“把那字据的内容念一遍!”
“作甚?”凌司夜亦是白了她一眼。
“念不念?”唐梦瞪大了双眸。
“我凌司夜有生之年,绝不丢下唐梦一人,嗯……还有……无论荣华富贵,无论贫穷困苦,无论艰难危险,都不离不弃。”凌司夜就照着那字据上的念,自己也不清楚,怎么会有一个“嗯”字和两个“还有。”
“这承诺哪里为难你了?不愿意?”唐梦一脸认真地问到。
凌司夜一愣,随即缓过神来,道:“你知道我不是那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唐梦反问,声音很大。
“想吵架?”凌司夜挑眉问到,揽在她肩上的手一紧。
“就是!昨夜那歌女是什么人?”唐梦还真是留着账要同他算呢。
“歌女?”凌司夜根本毫无记忆。
“就差没有相机拍下来当证据了!”唐梦嘀咕了一句。
“什么?”凌司夜更是摸不着头脑了。
“懒得理你,反正到了西界你可别再动什么歪主意送我走,尤其别把主意打到林若雪身上!”唐梦警告到。
凌司夜看了她一眼,隐隐叹息了一声,不得不承认这女人真的很了解他,方才就纠结着到了西界怎么让林若雪带她离开呢!
“昨夜你带我回去的?”凌司夜问到,很是好奇自己昨夜究竟怎么过的。
“不是。”唐梦脱口而出。
“宁洛?”凌司夜又问到。
“不是。”唐梦答到。
“我不是带你去打猎吗?不是你送我回去的,难不成我自己回去的?”凌司夜纳闷了,隐隐只记得唐梦读者饿了,他就带她去找野味了。
“跟个歌女大庭广众之下卿卿我我,险些翻云覆雨,头一回大宴将士就这般形象。”唐梦故作一脸的不悦,甩开了他的手。
凌司夜紧锁着眉头,很是认真,问到:“后来呢?”
“后来就带这歌女回房了!”唐梦继续胡扯,居然还一本正经,一丝不苟。
“然后呢?”凌司夜继续问到。
“然后我就从此再也不相信你了,让你立下这字据!”唐梦自己都发现越来越会胡扯了。
凌司夜一脸狐疑地盯着她看,不说话了。
“看什么呢?还不认这张字据吗?”唐梦被他盯着终于是开始心虚了。
“凌妃娘娘!”凌司夜很是郑重地开了口。
“干嘛?”唐梦开始退了。
“你的胸怀何时如此宽广,度量何时开始都能撑船了?”凌司夜认真问到,步步逼近。
“咳咳……”唐梦忍不住轻咳了几声,不自觉地后退。
“嗯?”凌司夜继续逼近。
“咳咳……本宫……向来度量大可撑船。”唐梦不淡定了,这才发现自己说不来凌司夜那么厚脸皮的话。
止步,凌司夜已经揽住她的腰肢了。
“还真没有一点醋味。”凌司夜贴近,高挺的鼻尖在她脸上亲昵地噌着,嗅着。
唐梦终于是忍不住乐呵呵大笑了起来,看着他不回答。
凌司夜缓缓贴近她的唇,低声,却说得认真,“我凌司夜有生之年,绝不丢下唐梦一人,无论荣华富贵,无论贫穷困苦,无论艰难危险,都不离不弃。”
唐梦刚要开口,唇舌便被他夺了去,温柔里依旧隐着一股霸道了,势在必得,这么熟悉的感觉……
一路沿着暗河向东,两畔的景象变了再变,出了那大闸门之后,水流声是急促了,两岸也每隔多久便能看到一推白森森的骸骨。
“竟有探子能深入到这里来?”唐梦问到。
“看样子还不少。”凌司夜亦开了口。
两人已经到了船头,听宁洛讲述这西界里的一切秘密。
“大多都是天帧帝的密探,其中不乏高手,好几年前便有人到达过这里了,不过即便是到了这里亦是再也回不去,若非事先服下解药,撑地过了这毒瘴,也撑不回去,何况回路还有鬼差把守。”宁洛如实回答到。
“看样子本太子的人也是这般有去无回的了。”凌司夜笑了,他当然也是觊觎过这西界的。
宁洛倒是没有多少惊讶,若这太子殿下对西界没有动作,他才要好奇呢。
唐梦看了看二人,长长叹息一声,道:“看样子本宫的人也是这般有去无回的了。”
这话音一落,两人皆惊,这个女人,不可小看。
“你何时也对西界有兴趣了?”凌司夜问到。
“对西界底的藏宝有兴趣。”唐梦回答得十分直接。
宁洛唇畔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这一次觉得这个女人身上还有那么一点点“可爱”!
凌司夜却是一把将唐梦揽了过来,宠溺的双眸里尽是笑意。
“孟婆婆打算如何疏散西界的人?”唐梦问到,想起了剑空师父来了。
“自会去路,明日一夜便会将非西界之人逐出,鬼宗的人自然有用处。”宁洛答到。
“动静这么大,这未免打草惊蛇了?”唐梦蹙眉问到。
“只有半盏茶不到的时间,影响不大。”宁洛淡淡说到,若非孟婆婆仁慈,这些人只会溺水而亡。
“紫阁那边可再有新的消息?”凌司夜问到。
“还没,皇上虽然极为信任太虚,但极少谈起西界一事,最近频频调兵亦确定不了最终方向,虽三样东西都不在手,明日他亦不会轻易罢休吧!”唐梦说到。
“尚没有惜爱的消息,时间还是太过仓促了。”宁洛感慨到,心下很清楚,惜爱极有可能殉职了。
“你倒是好耐心,等了那么多年,还嫌时间仓促了。”凌司夜笑了,心下是佩服宁洛这幅耐力的,运筹帷幄者最高境界便是耐得住心来等,史书包罗万象能使人明心智,他不愧是个史官啊!
“殿下过奖了,宁洛亦不过有着一股信念才能支撑到现在,接下来的一切给交给太子殿下了。”宁洛这话里有话,只可惜凌司夜根本听不出来,唐梦亦是没有觉察到。
明日此时,一切是都会压在凌司夜肩上了吧!或许说是成败!
“宁洛,你今年多大了?”唐梦突然问到。
宁洛不解地看着她,凌司夜亦是纳闷。
“凤舞虽唤你一声表哥,实则同你也没有血缘关系,那丫头挺需要人照顾的。”唐梦笑着说到。
凌司夜一下子明白了,笑而不语,都这个时候了,唐梦还能寻点玩笑闲事,确实像她的风格。
宁洛亦是笑了,道:“娘娘有心了,属下向来自在贯了,照顾不了人的。”
“白十三,你这风流的性子是改了,还是本就是装出来的呢?”唐梦蹙眉问到,还是喜欢称他白十三,喜欢他原本那放荡不羁,没心没肺的性子。
“唐梦,白十三一贯拿得起,更放得下,你就这么安心把一个女子的终身托付了吗?”宁洛反问到,一点儿也不会因这一声“白十三”而慌乱。
“呵呵,全天下的男子都醉了,你铁定还清醒着。”唐梦亦是笑了,算是清楚了宁洛真正的性子了。
宁洛笑了笑,眸中却掠过了一丝无奈,一向笑看红尘痴情醉,奈何始终忘不了那回眸一笑,此生,或许会尽与明夜此时,再无来生,终究是无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