抿直唇线,陵玥只觉全身上下都好似在一瞬被冷水给浇透,冻彻心骨,寒入肺腑。
他们四人此次下山当然不仅仅只是为了追杀百花谷谷主,甚至连所谓的“替天行道”都只不过是一个用以蒙蔽天下人蒙蔽江湖人的幌子。
他们下山的真正目的,只是为了得到百花谷谷主所持有的一本剑谱。
只是世事难料,当他们四人赶到百花谷的时候,却发现那里早已遍地狼藉,漫说是人,就连鸟兽都几乎绝迹。
好容易追查到了重阳的下落,却赫然发现他竟已经失忆,更与端王夏侯婴这种皇室中人扯上了关系,甚至还有武林盟主以及天机门弟子秦念随行,如此现状令他们实在难以下手,就连跟踪也难以进行,如此才一直拖到了现在。
原本以为,趁着端王和秦念两人同时外出这个机会能够一举将百花谷谷主和那本剑谱给拿下,却没有料到,驿馆内竟还有着一个殷荃!
恰恰是这微乎其微的疏漏令他们四人沦落至如此地步,只是想想,便倍加郁结!
现在,更被她给猜出了他们的目的,简直令人惊悚!
越是这般思索着,陵玥便越是觉得浑身发冷。
倘若再被眼前那看上去总也漫不经心悠然自若的殷荃给猜下去,指不定还会被她给看出更多的东西来!
自己,必须得做点什么去混淆她!或者……阻止她!
心思已定,陵玥扬起视线朝殷荃望去,眸光一霎变得犹豫。
见状,殷荃挑了眉梢,原本微微上翘的唇角忽就平缓了不少。
瞧着那女弟子的模样,她忽就觉得现在这种场景看上去似乎有点眼熟。
“我说……”缓缓翕动了一下嫣红的唇瓣,殷荃耸耸肩,随即眯起双眼,声线里带着一抹无奈:“如果你想随便编个什么理由来忽悠我,那还是算了。真的不想说,那便不要说。”她说着,视线始终一瞬不瞬的在陵玥身上定格,金红的夕阳从窗外投射进来,笼罩在她黝黑透亮的双眸上,径自在她水晶般的眼珠上映出一道泛着淡淡金光的弧度,看上去格外明亮,明亮如霞光。
似是完全没有料到她会这么说一般,陵玥顿时怔了怔,原本微微紧绷的脸忽而变得松软了不少,一时间竟显出一丝不知所措。
眨着双眸望向殷荃,陵玥当真有些错愕。
不想说,便可以不说?
她难道不会强迫自己么?!
为什么可以这样……
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心绪在刹那间变得有些凌乱,她怔怔的瞪着一双黑眸,完全不晓得要做出什么反应,或者说,她不知道,此时此刻,做出怎样的反应才是正常的。
瞧着那张不掩惊异的清秀面庞,殷荃勾勾唇,道:“我对你们的目的没有兴趣,但你们为此伤了我们的人,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我,可是个很护短的人呢……”
微蹙眉心,陵玥下意识间缩了缩身子。
眼前女子虽眉目含笑,可那笑意却阴冷森然,仿佛从地狱中浮现,直令人汗毛倒竖,后脊发凉。
殷荃并非是个言而无信之人,她说不会强迫,那便一定不会强迫。
将陵玥一人留在房间内自己走了出来,她朝庞班望去一眼,吩咐道:“将那四个行云剑派的弟分开关押,不要让他们有见面的机会。”
闻言,庞班虽不大理解她的做法,却终究是一言不发的颔首领命。
冬日里天黑的快,方才天空还染着一抹金红霞光,此时此刻,天色已经转为深蓝。
华灯初上,将整座院落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橙红光芒里,隔着几丈见方的庭院朝前望去,殷荃将视线落在关押着重阳的房间门口。
尽管那行云剑派的女弟子直到最后也是始终没有透露半点有用的信息,可她的反应早已说明一切。
他们一行四人,果真在找什么东西。
武林中人多半以练功习武为人生首要目的,他们要找的东西,要么是什么江湖上失传已久的武功秘籍,要么是什么灵药奇草、绝世神兵,除去这些,她还真就想不出更多。
先前将失去记忆的重阳给救下来的时候,她并未在他身上见到过什么与众不同的东西。如今想来,以他失忆前的狡猾谨慎,会将那些可能对自己造成性命威胁的东西随身携带才是愚蠢之极的做法。
思及此,殷荃不由得在心底为那四名行云宗弟子默默点上一根蜡。
智商是硬伤,这话说的果真一点儿不错。
这四个行云宗弟子,当真是认真的么……
蓦地,就在此时,庭院对面严丝合缝的房门赫然被人从里面推开,只见夏侯婴从中负手走出,颀长如玉的轮廓映在橙红灯光里,泛着淡淡珠辉,仿佛沐浴在清冽如水的月光下,美的令人一霎便心跳失速,忘了思考。
双唇微张,殷荃凝着一双视线在那宛如天人的颀长身影上,始终是一动未动的站在原地。
甫一走出房门便瞧见了她毫不掩饰的笔直目光,夏侯婴先是微抿薄唇,却很快便迈开长腿走进了洒满青白月光的庭院。
只见他遽然朝自己走近了过来,殷荃猛地闭紧双唇,继而飞快别开视线,双颊一热。
他怎么突然就出来了?!
秦念呢?!
那酒肉和尚呢?!
百里渊呢?!
尼玛这小家伙平日里像个小狗皮膏药般撵都撵不走,怎么关键时刻连个鬼影都找不见了?!
“咚咚咚”的剧烈心跳几乎要冲破耳膜,殷荃抓着走廊边缘的冰冷栏杆,一时间格外紧张。
“怎么不在房间里等着?”
清冽声线缓缓响起在耳边,仿佛一溪澄澈透明的流水,很快便将她心底的躁动给冷却抚平。
闻言,殷荃扬起视线望天,伸出手指卷起了垂落胸口的长发:“屋子里闷,我出来透气。”
一语不发的瞧着她那略显僵硬的动作,夏侯婴抿抿唇,冷月清辉般的幽然眸光绕过她身侧朝那微微虚掩着的门口望去,随即收起视线。
“你都问出些什么了?”
“嗯?”继续望天,殷荃似乎在刻意避免与他发生任何视线上的接触。
“行云剑派寻找重阳,似乎另有所图……”并不在意殷荃的有意回避,夏侯婴声线平淡,细长幽黑的眸子微微眯起。
“你也知道了?”挑了眉梢朝他望去,殷荃张了张眼眶,显然被他这番话给吸引了注意。
“现在打算直视本王了?”
并不回答她的疑问,夏侯婴森冷如夜的黑眸里径自掠过一抹不着痕迹的幽暗光芒,言语间隐隐浮现几许似笑非笑的戏谑。
“呃……”面色遽然一僵,殷荃刚刚开始冷却的双颊又开始发烫。
捏住深黑栏杆的手指忽就松了松,她站在走廊上,垂眸朝他望去,只见他一身白袍在月光笼罩下莹白若雪,不染纤尘,一如她初次见到他时那般圣洁俊雅。
望着他流线深深的清绝五官,殷荃张了张已然有些僵冷的嫣红唇瓣,许久也没能发出一丝声响。
视线在她口中呼出的珍珠白色气息上缓缓落定,夏侯婴微微扬着视线,同样保持着沉默。
他,已经许久没有这般仔细的看她了。
那眉眼,那鼻尖,那红唇,虽早已深深镌刻在他脑海,如今望着,却总也看不够。
两人沉默对视,殷荃在上,眸光微垂,夏侯婴在下,视线微掀。月光清冽如水,缠绵了两人轻薄的呼吸,仿佛连时间都在这一刻为两人静止了下来。
猛地张了张眼眶,殷荃手指一缩,却忽然被他给牢牢锁在掌心,惹一霎心悸。
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被他给吻的呼吸不畅,一双腿酥软无力,跟被人下了蒙汗药一样,整个脑袋都跟着一并陷入了极度缺氧的混沌状态。
眉心微皱,她有些纠结。
不得不承认,夏侯婴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先前只是在王府里,现在……丫根本就不知道看场合,基本上无论时间地点,只要丫情绪来了兴致高了,必定要揪着她啃一下,不痛快淋漓不罢休。
“夏侯婴,你……停一下……喘,喘不过气……”
断断续续的抗议着,她好容易被他给放开,却赫然发现,几丈见方的狭小庭院里不知何时起竟多了三道人影。
几乎是下意识间便向后跳去,她抿直唇线,皱眉瞪了过去。
“嗯……两位果然是这种关系。”边摩挲着下巴边若有所思的开口,无道和尚的光头在月光下熠熠生辉,颇有些刺眼。
“秦叔你别捂着我的眼睛啊!你们在看什么我也要看!”
拼命扒着秦念修长如玉的手指,百里渊扯着尖细的嗓门儿,嚷嚷的很大声。
只觉胸口掀起一阵排山倒海般的窒闷,殷荃突觉两眼一抹黑,直想假装晕倒算了!
苍天啊大地啊这些人都什么毛病啊……
哪怕在现代也没人会这样站在一旁围观接吻的好么?!
这些人什么脑结构啊……
那酒肉和尚就算了,尼玛秦念怎么也来这一套?!
他不是高贵冷艳的天机门弟子么……难道不该有点更高雅的追求和喜好么……
正风中凌乱着,面无表情的秦念忽然开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