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闻声回头,只见是老夫人,不由得乖巧的喊了声,“娘。”
老夫人上前牵着她的手,其实,她也在怕,可是,她仍要给这小妻子一点勇气,“你应该明白,你的丈夫本就是个将军,是皇帝的臣子,这一生注定了征战流离的生活。你给予他最大的支持,就是安心的等他回来。”
无双心头一动,望着老夫人沧桑的面庞,竟不知说什么。
老夫人望着前方儿子离去的背影,笑道,“这是当初我婆婆对我说的一番话,今天给你,希望你能记住,安顿好了自己,才能让男人无后顾之忧。”
其实,这后面还有一段,曾经她的婆婆说:他是臣,皇上是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身为将军的妻子,嫁给他的那一瞬,就要有面对他战亡的勇气。
这些话,老夫人不忍告诉无双,她自个面对了这一切,独活于世,不想自己的儿子、儿媳也去经历这一切。
无双静静的站在老夫人身边,这个早年丧夫的女人,独自养活那遗腹子,其中的艰辛自是可想而知。她想告诉老夫人,与其故作安心的等他回来,她更想做的事,是和他一起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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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清宫。
五个月了,再次走入那皇宫,连血液都会莫名的沸腾。这儿,依旧是让他激动和亢奋的地方。
萧君奕进殿的时候,兰妃正陪在皇上身边,似乎在剪着窗纸。他依次给皇上、兰妃行礼问安。
兰妃只是略微抬头,看了看萧君奕,继续着手中的活儿,仿若一切事不关已。皇上让萧君奕起身,君臣相见,也并未支开兰妃。
“现在过得可还习惯?”皇上不咸不淡的问着。
萧君奕答,“谈不上习不习惯,只是承蒙皇上厚爱,领着王爷俸禄却可游山玩水,很是轻松。”
皇上笑着不接话,扭头看着兰妃剪窗纸,好半响才幽幽道,“人不能活得太轻松,这样,容易出问题。”
“臣谨遵教诲,只是目前无事可做。”
“那就先学学如何修身养性吧,朕这有几本道家的书,你拿去看看吧!”皇上说着,指了指前方桌上的几本书,萧君奕领命谢恩。
之后,也是些随意的交谈,和官复原职压根就没有关系,皇上也没有过问他庙堂之上的事,不过是闲聊,聊生活、聊身体、聊心性,就是不聊朝政。
萧君奕一一回答着,心里却有些失落。
“怨朕吗?”皇上突然如斯问,萧君奕惶恐,“不敢。”
“不敢?那就还是怨了。”皇上笑着道,“如今你既已不是将军,就当将佩剑留下,那是朕赐给镇北将军,而非你萧君奕的。”
佩剑在进殿的时候,就被卸在外面,萧君奕虽万般不愿,可是,却只能顺从。
皇上毫无让他官复原职的意思,反而再一次警告他,不可能参政。
萧君奕心中已是极为不平衡,却终究是无法和天子据理力争,这样站了许久,临去时,他还是没忍住,问,“皇上,在您心中,臣就是这么的难以信任?”
“朕没有不信任你,只是让你趁机好好休息。”高高在上的天子,永远是那一幅将一切握在手心的姿态。
萧君奕终是无话可说,“那臣就多谢皇上了!”
言毕,躬身退下。行至殿门外,习惯性的去拿太监手里的佩剑,却被避开,这才想起皇上的话,不是镇北将军,就没有资格拥有这把剑。
跟随自己这么多年,如今,连它也要离去了吗?
心中的不甘、不舍齐齐涌上心头,他可以不要佩剑,可是那双花结是他生平受到的第一份生辰礼物,不能不要。
然而,无双没有说错,除了她,没人解得开这个,他弄了半天,终究是无能为力。看着太监将没收的剑奉入大殿,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怨着……
那一刻,官复原职的冲动前所未有的强烈,这些他失去的,他统统要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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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清宫内,兰妃依旧剪着窗纸,这样让她心静。
太监将剑送了进来,皇上把玩着剑,回眸看着兰妃道,“你说这剑赐给谁好?”
“皇上既然中意萧君奕,何故这般对他?”兰妃随口问。
“年轻人啊,就容易骄傲自满,若太放纵了,还真以为自己可以逆天。朕就是要让他明白,他有的,都是朕给的。朕能让他权利熏天、不可一世,也能让他一无所有、跪地臣服!”他是皇上,是天子,主宰万物,更何况是这区区个镇北将军?
他的眼中,是身为帝王的不可一世、高高在上。
兰妃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睑,“如果哪一天,皇上能忘记自己是皇帝,平易近人一些,或许,也就不会这么累。您永远都是那样高高的俯视,怎能不累?”
皇上闻言,傲气敛起,走到兰妃身侧坐下,把玩着那窗纸,漫不经心的问,“是朕高高在上,还是兰儿你?这么多年了,是冰早就融化了,是石头也该捂热了,你说,你是什么?”
“我只是我。”她说着,端着装窗花的盒子欲走,皇上将她拉了回来,坐在了大腿上。
没有惊慌失措,她永远都是那般低眉顺眼的样子,哪怕靠在他的怀里,依旧是没有丝毫欢愉。
“这么多年了,你如此,到底是折磨你自己,还是折磨朕?”皇上轻声质问。
兰妃笑了笑,“皇上是天子,又何惧这点折磨。更何况,臣妾从来没想过折磨皇上,只是素来如此,皇上不早就习惯了么!”
皇上凄然一笑,纵使他掌握了天下人,却独独兰妃一人,他握不住、掌控不了。一个连心都死了的人,如行尸走肉般活着,他能奈她如何?
“朕最近有些烦心事,说出来,兰儿帮朕分析分析。”皇上岔开话题道,“你觉得朕该立谁为太子?”
“后宫不得干政。”
“朕问你,你就必须得回答。十皇子、大皇子,还是恒王?”
兰妃不语,皇上问,“你心底想的,是不是恒王?”
“皇上这是故意要揭臣妾的伤疤吗?”
“你让朕痛,朕难道就不能让你也痛痛?”皇上道,“如果阿九活着,如果她嫁给恒王,是不是你现在会不顾一切的支持恒王?”
“我支持谁又有什么用,你会因为我的话而动摇?”
“只要你说,只要你向朕恳求,没有什么不可能!”他依旧是那一幅居高临下的姿态,他说他爱她,怎么可能,不过是想要她臣服、顺从,跪在他脚下苦苦哀求。
兰妃摇了摇头,“我永远都不会求你,你也别将皇位看得高高在上,认为人人都想得,你难道还不知道吗?这世上,最可怜、可悲、可恨的人,永远就是你这高高在上的天子,谁稀罕当这孤家寡人,谁稀罕?!”
“你……”皇上一怒扯住她的头发,然而,不管他如何用力,她始终眉头都不皱一下。
面对这样一个不对自己笑的女子,皇上心中再多的宠爱都会消亡,他也会恨会怨,一把推开兰妃,“没人稀罕吗?那他们争来斗去是为了什么?好玩吗?”
“皇上真是习惯了权术争斗,万事都在算计,竟连自己的儿子们也不曾放过。你还说阿九的死和你无关,一个连自己儿子都不爱的人,如何去爱别人的孩子?!”兰妃说罢,转身而去,徒留皇上一人,望着那满地散落的窗花失神。
她剪的是百年好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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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君奕入宫,众人猜测纷纷,皆以为是让其官复原职。可是,不对,都不对。
萧君奕前脚离开玉清宫,后脚就有圣旨追了出来,然而,不是给萧君奕的,而是送到凤仪宫的,皇上下令,与群臣商议而定,立皇后之子十皇子萧玄池为太子。
恒王尚未归京,太子位却已然旁落,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如此突然,尽管皆知太子之位就在这一两日确定,可是,不是那众多成年皇子之一,而是十皇子,依旧让人有些意外。
不过,十皇子乃帝后嫡子,立他,也名正言顺。
圣旨宣入凤仪宫,皇后竟也有些不知所措,争斗这么多年,一切突然来了,反而不知道怎么去接。
因皇上近来宠爱恒王,让她一度觉得十皇子没戏,可是……可是竟是十皇子!她的儿子是太子,是太子!仿若看见十皇子登基一般,皇后满心欢喜,满上却仍是要保持平静。
听闻下旨前,皇上召见了萧君奕,故朝中纷纷传言,立十皇子为太子,乃萧君奕力荐。
这一次,萧君奕莫名卷入其中,明知皇上故意为之,却不知道何故?
十皇子不日后搬入了太子宫,开始由皇帝亲选的师父,教授帝王之道和为君之仁。而至于习武方便,皇上没定,皇后力荐萧君奕,获准。
三日后,萧君奕成为十皇子的武师,进宫谢恩。
凤仪宫里,皇后高坐在主位上,一见萧君奕入殿,亲自相迎,赐座且命人奉茶。
茶端了上来,皇后道,“本宫以茶代酒,敬王爷一杯。”
“该是臣敬皇后才是。”萧君奕先行饮下。
皇后笑容满面道,“你我本就是同气连枝,之前有些小误会,还请王爷包涵,不要记挂在心上,本宫也是糊涂,遭人利用。”
“娘娘客气,如今十皇子已是太子,微臣不过是个闲散王爷,于您,又有什么用?能成为太子武师,臣自是受宠若惊,唯恐学艺不精,耽误了太子。”
“太子顽劣,还要王爷肯管教才是,这孩子素来就听你的,你若不管,还能谁管得住?”皇后道,“不日后,恒王就要归京了,此前他如斯待你,难道王爷就一点都不生气?”
“他是王爷,我只是臣,他也算我半个主子……”
“你也是王爷!”
“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同样是王爷,你何故处处回避他、礼让他?就算王爷无心还击,那恒王会放过你吗?此番多谢王爷在皇上面前美言,这才让太子之位不至于旁落,十皇子乃嫡子,此位也早该属于他。可是,恒王不这么想啊,若他回京,少不了为难你。既然外人皆以为我俩联手,又何必让他们失望呢?”
萧君奕不语,皇后如今虽然拥着太子,可是,太子毕竟年幼,且身单力薄,如今为太子,已是众矢之的……思来想去,这靠山非萧君奕莫属。
“王爷这还是在为之前的事不悦?”见萧君奕始终不语,皇后道,“本宫确有不对,害得王爷失了兵权,此后定会在皇上面前美言,让你尽快官复原职。不知这样,可否令王爷消气?”
如今皇后是顺风顺水,却比之前收敛多了,行事作风留有余地,萧君奕道,“为何偏偏是我?朝中要员如此之多,为何皇后选微臣?”
“王爷是自己人啊,若香芸活着,你就是我的侄女婿,不信你,本宫还能信谁?更何况,本宫相信,自己的眼光没错,王爷乃成大事之人,绝不会甘于平庸!再者,说句王爷不乐意听的,此番,除了本宫,你还能倚仗谁?你我之间,数年交情,岂是说断就断的?”
相辅相成,相互钳制,谁也离不了谁,谁也奈何不了谁?与其鱼死网破,不如联手共存。
萧君奕端起桌上的茶杯道,“既然太子叫臣一声师父,臣定当尽忠尽责,为他保驾护航。”
“那就有劳将军了。”皇后一时口快,又喊错了,两人却只是会意一笑,碰杯对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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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萧君奕成了太子武师后,出入宫廷的次数便多了起来,大皇子失了先机,本想拉拢萧君奕,却不料他被削职,故一直不予理会,谁知道他在立储里的作用这么大,一时悔不当初,再想拉拢,已经迟了。
一切,再次回到原点,萧君奕依旧是皇后的人,而大皇子、恒王各霸一方。
虽说十皇子已为太子,毕竟是个小孩子,大皇子心还是安的,总比恒王夺势要强。不过说起恒王,自古就没有让残废登基的道理,故大皇子一直不死心,认为这太子之位本该就是他的,如今被十皇子所得,心中对那推波助澜的萧君奕已是满心敌意。
为避太子之争,萧玄钰离京三月,终于回来了。
一路归京,平平安安,他就知京中有事。飞鸽传书而来,太子果然不是他,心中已经料定的事,却依旧会有淡淡失落。
如今,太子已定,他不过还是个王爷,且身患残疾,根本不足为惧,更不值得有人半道劫杀。
不是太子的好处,也还是很多的。
萧玄钰平平安安的归京,出入宫闱偶遇萧君奕,双方已经互不理睬了,毕竟同为王爷,对方也没有义务给他行礼。
那个曾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兄弟,终于也在这皇权争夺中,再也回不到当初。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因为香芸吗?或许,远远不止于此!
萧玄钰去往边界,和邻国使臣会面,边界纷扰暂且压制,这也算为国之安定立了一功,皇上深感欣慰,赏赐了不少珠宝和药材。
那些珍贵药材,所为的,就是那双腿的康复。
萧玄钰谢恩领下,宫中素来都是媚上欺下,如今十皇子风头正盛,朝中官员各种巴结。恒王府一下子便门前冷落起来,这样也好,他这一趟,累了,只想好好休息。
躺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命侍女抚琴,美妙旋律响在耳畔,看着前方那娇艳欲滴的花儿,脑中总会莫名的想起她。
不是阿九,而是十四。
或许,他该叫她无双!无双,沐无双。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萧君奕这招,实在太狠。竟将妻子送到他的身边,那张酷似阿九的脸,那开朗的性格,他没有让萧君奕失望,他日久生情了,他喜欢上了十四。
他曾这样“抢”过香芸,伤害过萧君奕,如今,报应来了,他都还给他了。
现在只要一闭眼,都是她在花丛中笑的样子,那般美好,本该属于他的,却被他转手赠与别人。
如此,怎么让他不恨、不气?
“咳咳……”萧玄钰猛地咳嗽起来,张卿连忙端来茶,道,“王爷染了风寒,还是不要在外面见风了,我推您回屋。”
萧玄钰摇了摇头,伸手示意侍女停下,这琴音不对、不对,比不上十四的,比不上。
她说她是萧夫人,她倔强的跪在雨中,她怀了他的孩子,他搂着她说娘子我们走……一切一切的场景都在脑中盘旋,头好痛!
“王爷、王爷……”张卿不安。
萧玄钰抱着自己的头,突然觉得头疼欲裂,张卿道,“王爷还是回房里躺会儿吧!”
萧玄钰点了点头,“去十四房里。”
张卿微惊,却还是照做了。
无双的房间依旧,摆设都没有变。萧玄钰被推了进去,吩咐张卿出去,他要一个人感受她的气息。
就这么不经意沦陷,他如斯冷静自持,为什么,为什么还是着了萧君奕的道?仅仅只因为、只因为像阿九吗?
这一切的利用,无双可曾知道?
呵,应该是知道的,否则,她也不会来到这恒王府。
头有些痛,萧玄钰拿起桌上的火折子将那熏香点燃,一闻,反而越加心烦意乱了。他这才记起,数月前,无双还是十四,她睡眠不好,他给她安神用的熏香。其实,哪里是安神,一直都是提神,就是为了让她睡不了,就是让她偷听到一切,也就是利用她的手除掉萧君奕……
可惜,这么多的设计,他还是算漏了一点。
那就是,萧夫人根本没有卧床不起,而一直、一直就在他的身边!
萧君奕太狠了,丝毫没给自己留后路!
熏香依旧,萧玄钰的脑袋清醒了许多,可是,越清醒越孤单。环顾四周,就只有他一个人,他一度以为无力主宰自己的命运,包括娶妻夺权,但他想,他至少可以有个心意相通的红颜知己,成为这凉薄争斗中的唯一一份温暖。
只可惜,连这个小小的愿望都不能实现。
在房里待了许久,他渐渐心绪安宁下来,门外小厮道,“王爷,大皇子来了。”
“知道了,推本王出去。”
“是。”小厮进来将萧玄钰推了出去,又仔细的将门带上关好。
书房内,大皇子翘着二郎腿喝着茶,来着恒王府,他素来都趾高气昂。
“大哥!”萧玄钰进门,笑容可掬。
大皇子扫了他一眼,“我说你架子大啊,‘宣’本皇子来所为何事?”
“喝茶!”萧玄钰笑,落座后,给大皇子续茶,“大哥有多久没来臣弟这里呢?”
大皇子喝着茶,随意想了想,“不记得了,太久了。”
“你我本是兄弟,理应常走动,以后若大哥有时间,就多来我这恒王府坐坐,不比整日待在家里好?”
“恒王这是腿不方便才老呆家里,哥哥我有的是地方去。”大皇子说着,凑上来道,“花酒喝过没有,要不一起去?”
萧玄钰笑着摇头,大皇子摆了摆手,“没劲!”
“大哥都火烧眉毛了,还有心情喝酒?”
大皇子蹙眉,把玩着茶杯,有些烦道,“你什么意思?找我来什么事,有话快说,别给我兜圈子,没那个心思!”
“我知道大哥心情不好,若我是大皇子,名正言顺的太子位被人家抢了,自然也是心里不痛快。”
大皇子一惊,“你也认为太子位该是我的?”
“自然,大哥是长子,皇位传长不传幼,自然是该大哥为太子。只不过,十弟是嫡子,但终究说穿了,也只是个小孩子,没有皇后和萧君奕撑着,如何成事?其实十弟也是皇子,又是嫡子,与我而言,他当太子也有理可循,只是现在……”
“现在怎样?”
“怕只怕有些人居心不良,十弟年幼,不懂事,容易轻信了外人,恐将来有人挟天子以令诸侯。这皇位本就是我萧家的,谁当太子都行,就是不可旁落。”
“他有那么大野心?”大皇子惊骇。
“怎会没有?如果没有,为何把持着兵权不放,如果没有,为何现在又和皇后同流合污?”萧玄钰句句说到了大皇子心坎,他连连称是,“本皇子也不是小气的人,更不是有什么非分之想、野心的人,但这般眼睁睁的看着皇位旁落,岂能坐视不理?就算将来十弟称帝,也容不得那章家的跳梁小丑掌政。他爹就想造反来着,如今又轮到了他,真是可恶,这样的人,父皇为何还留他?”
“父皇自然有父皇的打算,再者,那章霖只是权倾朝野了,尚没有公然造反,且战功赫赫,在百姓眼里,还是国之功臣。就算萧君奕有什么异心,皇上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好动他。毕竟,他可是烈士之子。”
“那就这么由他胡为?如今虽没了兵权在手,可是,整日陪在十弟身边,你说,他该怎么教十弟对付我们,再者,他要有异心伤害十弟怎么办?”大皇子一副担心十皇子的样子,“为了十弟,咱们也不能让萧君奕逍遥快活,上次造反都逃过一劫,真是命大。”
“说起这事,大哥没少求情吧!”萧玄钰冷不丁的说。
大皇子讪笑,“都过去的事,提他干嘛,我这不也悔着呢。若知他这般歹毒,早就恨不能杀之而后快了。”
“扳倒萧君奕不是件容易的事,留他在太子身边终究是个大患,可是,若太子不是十皇子,他那些阴谋诡计和野心,岂不是没有施展之地了么?”
萧玄钰轻飘飘的说着,大皇子已然知其意,却明知故问,“什么意思?”
“十弟年幼,担不起太子的重则大任,又恐被人挟持、利用,实在隐患良多,还不如……取而代之!”
大皇子眼前一亮,又冷冰冰的问,“谁去取代?你?”
“大哥说笑了,我有什么资格,我不过是个罪妃之子,承蒙大哥和父皇的照拂,才活到今日,已是戴罪之身,哪里还敢痴想什么太子。再说我排行老五,怎么轮也轮不到我这里,之前的那些争斗,不过也是为了母妃,和皇后不和,至于我和萧君奕的恩怨,想必大哥也是知道的。我这些,都是个人小恩小怨,说出来,还真不值一提,大哥莫要笑话才好。玄钰不过一废人而已……”
“五弟快别这么说。”
“大哥,你听我把话说完,我这腿已经看过不少名医了,无药可医。若不是出身好,是皇子衣食无忧,恐怕这般残废之人,早已是路边乞丐了。你也知我素来喜欢花花草草、游山玩水,实在没什么大志,平生所想,也就是能带着母妃离开京城,去寻一处安宁之所。你我虽不同母,但大哥生母过世得早,幼时也是在母妃身边长大的,我与你都是母妃的儿子,自是比和十弟要亲。皇后跋扈,十弟年幼,臣弟已是废人且心已死,这大梁的重则大任,还都得大哥扛着才是,玄钰不才,一切恳求大哥了。”
“这……”大皇子还真有点动容,“五弟也别灰心,这腿会好的,说来,都怨萧君奕,督建大殿出事,若非如此,你又何至于现在。”
“说这些已是为时已晚,我别无所求,只盼大梁昌盛,自个留一残命足以。”萧玄钰又道,“只盼将来大哥成事,念及旧情,放母妃出那秋宫才是。”
大皇子震惊,“你的意思是我……”
“大哥乃父皇长子,自幼由父皇亲自教养,自是父皇的心头肉、掌中宝,又承袭了父皇的才智、果敢,这太子,弟弟以为非大哥莫属。若大哥生得再好一点,是皇后之子,那就更好了,可惜、可惜……”
“可惜什么,皇后之子又怎样?本皇子就不信还斗不过一个小孩子!”大皇子信心百倍,“有五弟助我,一切岂不是如虎添翼,你放心,淑妃娘娘养育我一场,我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他日定奉她为皇太后,你为亲王,享尽荣华富贵!”
“名利富贵于我如浮云,母妃享尽半生荣华,如今打入冷宫,想来也是看透了,将来,大哥就恩泽我们离去吧。这京城待久了,还真想去外面看看。”
“五弟真是心性超然,好,你想怎样,大哥都依你。”大皇子高兴不已,喝了口茶,吩咐道,“上酒上酒,今天我要和五弟好好喝几杯,不醉不归啊!”
大皇子心头大悦,竟将这儿当成自己的府邸,吆喝起来。
萧玄钰笑,“大哥还是少喝几杯的好,醒着点,待会给你引荐引荐几个人。”
“哦?”大皇子握着酒杯,才喝了一口,满脸困惑,“谁?”
萧玄钰笑而不语,和他碰了一杯,仰头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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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一转眼,已是冬季。
时间过得真快,自从十皇子成了太子后,朝中似乎真的安定了下来。太子已立,民心安抚。
恒王和大皇子也是极为安静,没什么动作,依旧是安分守己的帮皇上处理政务。至于萧君奕,依旧没有恢复职位,但十皇子近来武技骑术大有长进,皇上大赞,称还是萧君奕骑术一流,骁勇善战。
这一语,又让人心揣测。
若萧君奕官复原职,那于十皇子就是大大有利,大皇子开始不安,一定要阻止萧君奕再次手握兵权。可是求助萧玄钰,一直都让按兵不动,他也不敢太毛躁,一直等着、候着。
无双因太想念青黛,也不知道沐思思回去了没有,悄悄捎信回了天香楼,却一直没有回音。
萧府的日子,还和过去一样平静。只是萧君奕在府里的时间少了,过去一起放风筝、游湖、玩蹴鞠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一入宫,他就像变了一个人。
这世上,多的是贪恋权贵的平凡人,萧君奕也是。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活法,这些,无双没有资格去评价,更何况这里还是京城。
萧君奕不在府里的日子,她一个人实难打发,多数都是去老夫人那里,陪她聊天解闷。或者去找秋容,总觉得她似乎变了点,可是,瞧不出哪里不对劲,或许是胖了吧。
她近来好像开始信佛了,老是念经,说要清净,弄得无双都不大敢去找她,怕打扰了她。只是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念起经来。
无双想劝她,既然不是萧君奕的妾,那还不如早早离去,找个好人家。但是,她说这些,似乎也不妥,秋容还会以为她容不下她,无双也为难。最初还想在京城生活来着,如今,却觉得是如此的累。
原来,想留下是因为萧君奕,如今,他不在身边,她便也觉得一切索然无趣起来。
这一日,萧君奕进宫去了,无双在院子里侍弄花草,见一盆兰花开得极好,想着秋容会喜欢,便也忘了她要念经,去了翠园。
翠园的门开着,丫头似乎有事出去了,无双喊了几声,无人应答,便朝秋容的房间而去。
离房间进了,听见有异样声响,她喊了声,“秋容……”
屋内陡然一响,像是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无双一慌,要推门,却听秋容忙道,“别进来。”
“你怎么呢?”无双不解。
“你来有什么事?”秋容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你是不是生病呢?”无双不安,又说,“我给你端了盆花来,放房间里,心情也会好点。”
“哦,那你放在外面吧。”秋容并不打算开门,无双听见窸窸窣窣的穿衣声,问,“你睡呢?怎么这么早,哪里不舒服了吗?”
“我午睡呢,刚才念经累了,你先回吧,我还想睡会儿。”
既然如此,无双只能离去,可是依旧很好奇,为什么秋容不开门。疑惑的在门口站了会儿,怎么也不放心,担心秋容病得厉害,还是决定进去看看再说。
然而,正要推门而入的时候,里面的门开了,只见秋容堵在门口,脸色通红。
“脸怎么这么烫,病呢?”
秋容摇了摇头,“盖多了,热。”说着,走了出来,将门带上,“无双,陪我出去走走吧!”
“好。”无双纳闷的看着屋内,透过缝隙,也只能看见那摇摆的帷幔,什么都没有。可是,心中却依旧怪怪的,“怎么觉得你现在越来越喜静了,都不出翠园,也不来找我玩。”
“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贪玩。”秋容取笑她,用手扇着,企图让脸上的热气下来。
这样动着动着,无双眼尖的发现脖子上有什么,正想细看,却听有人喊,“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无双回头,只见是如意,她跑过来拉着无双道,“宫里来人了,说是要抓你……”
“什么?抓我?”
无双大惊,还不及细问,就有人冲进翠园,领头人正是兵部的管事张侍郎,一上来还算客气,“见过镇北王妃。”
看着那凶神恶煞的士兵,无双有些不安,却故作镇定的先发制人,“张侍郎,你这是什么意思,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擅闯镇北王府的?”
“普天之下,还能有谁敢下这个令呢?”张侍郎一脸假笑,不语多说,示意士兵将她抓住。
“你们怎么能随便抓人,她是王妃,放开她……”如意和秋容想推开士兵,却被那些人烦躁的甩开,张侍郎道,“什么王妃,哪来的王妃,是你吗?”
他的目光突然扫向无双,她心中大叫不妙,已然知道所为何事。
“带走、带走……”张侍郎下令,也不想拖拖拉拉,免得萧君奕回了,又横生事端。
“你放开我,我自己会走!”那些人下手极重,无双手被他们压在身后,都要折断了一般,“再怎么说,我现在还是王妃,张侍郎,你敢这么对我!”
“死到临头了还逞什么王妃的威风,只怕你这萧府都不保!还磨蹭什么,给我带走!”张侍郎再次下令,那群人生怕无双逃了一般,死死的抓着,押出了萧府。
一路上,张侍郎就是那面目狰狞的样子,也不和无双多说什么,直接就压进了宫。
下令抓她的人,按照张侍郎那嚣张跋扈的态度,只有皇上。
正隆殿,是皇上殿审犯人的地方,当初为大殿坍塌一事,萧君奕受刑受审,似乎也是在这个地方。他被打被贬,无双都不曾深刻的体会,可是,那正隆殿的凄冷,无双是感觉到了。
一入大殿,灯火通明,却倍感寒凉刺骨。
只见皇上、皇后都在,大皇子、恒王也没少。
皇上正襟危坐在上方,脸色极其不悦,无双刚一进去,就被他喝斥,“好大的胆子,竟敢连朕都诓骗,还从来没这等事,萧夫人,你可真是胆大包天啊!”
无双“砰”的一声跪在地上,“皇上,民妇不知道做错了何事,还请皇上明示。”
“还敢狡辩,来人,带她上来!”随着皇上一声令下,那失踪数月的人再次出现在无双眼前,她目瞪口呆,看着她一步步走过来,最后停在自己身边,跪地冲皇上道,“民女沐思思见过皇上,皇上万福。”
沐思思、沐思思……
无双心跳陡然加快,那种恐惧席卷而来,她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沐思思不但揭穿了她,还告发到了皇帝这里。
“无双,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帝王的声音,好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却又是如此的清晰、响亮。
无双跪伏在地,已经无话可说,可是,若承认必死无疑,她挣扎许久,终是狡辩道,“民妇不知皇上何意,为何将我义妹招来?”
“还给朕装糊涂!”皇上勃然大怒,“沐思思,你说,究竟谁才是沐青云的女儿!”
“自然是民女,无双本是青楼女子,我父亲可怜她,收留在家,她却恩将仇报,命歹人将我掳走,自己嫁到这京城来。我千辛万苦逃到京城,本就是为了揭穿她的阴谋诡计,却被萧君奕关了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