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古言小说 > 代嫁王妃 > 第118章 负伤被捕全文阅读

宫女吓得不敢言语,依旧跪着,夭夭指了指寝殿隔壁的偏殿,只见上面有把锁。

千雪吩咐道,“把门打开!”

宫女们没有反应,只是跪着。

“没听见吗,本公主让你们把门打开!”千雪拔高声调,“有什么事我负责!”

“公主,皇上不许开。”宫女战战兢兢的回答。

“皇上?”这一下越发惹千雪怀疑了,疑惑的看着门,问,“里面关的是谁?”

“没人!”

“还敢骗我!”千雪素来跋扈,上前就甩了宫女一耳光,“说,到底是谁?”

“奴婢也不知道!”宫女打死也不敢说。

千雪又将目光移回到夭夭身上,柔声问,“告诉姑姑,里面是谁?”

夭夭不吭声,跑上前拍门,“砰砰”直响。

过了好久,里面有虚弱的声音问,“是夭夭吗?”

“是我。”夭夭清悦的声音很是动听,然而千雪却觉得整个血液都凝结了,她猛地跑过去,急声问,“你是谁?”

屋内的无双一觉才醒,头有些晕乎,起不来床,只能虚弱的应声,“千雪公主吗?”

千雪心头猛颤,连连后退,哪怕夭夭再拉她去开门都没有反应。

那个声音,哪怕过去这么多年,她还是能听得出来。

不错,就是无双,沐无双!

只是,怎么会是无双?她刚刚不是被太后带走了吗?怎么又被关在这里?

难道是……

千雪心头大骇,被这一发现吓得不轻,如此说来,这是太后和皇上的计?真无双在宫里,刚刚那个是……

“姑姑、姑姑……”夭夭不依不饶的求着她,千雪无奈,“你父皇下的令,我也没有办法。”

说着,挣开千雪的手,冷声质问宫女,“屋里到底是谁?”

果然,宫女依旧不敢回答。

千雪道,“也罢,就当本公主没来过。我皇兄问起,就说我没来过,夭夭的事我也不管了。”

“是。”

千雪见她们一个个恭顺,这才面无表情的走出春华宫。

可是,一路心都揪在一起,出了春华宫,她佯装镇定的走着,终是忍不住一路飞奔的回了自己的寝宫。

这是计,这是计,要杀萧君奕……

千雪脑中一直回旋着这些,让她握笔的手都不觉有些哆嗦。她拿出纸笔,依旧用左手写字,很快,便写完了,将信鸽抓来,将纸条放入它腿上的小竹筒里,然后抓到院子里,扔入鸽笼里。

很快,信鸽便和其他的鸽子混成一团,分不清谁是谁了。

千雪唤来自己的婢女,指着鸽笼道,“关着怪可怜的,都放生了吧!”

“是。”婢女闻言,将鸽笼提到前方开阔的地方,拉开笼子门,鸽子们扑闪着翅膀飞了出来,

千雪抬眸看着,满天的白鸽,真美。

然而,耳旁响起“咻”的声响,千雪还没弄清楚状况,就见一只白鸽从天而降,重重的摔在自己面前。

“啊——”

她吓得抱着头大叫,婢女急忙跑过来将那死鸽子踢开,“公主别怕,没事了。”说着,还不忘怒斥道,“也不知道是哪个胆大妄为的,竟敢在宫中胡乱放箭,奴婢这就去看看。”

婢女跑出去查看去了,千雪惊魂未定的捂着胸口,木讷的看着地上的死鸽子,倏地,她惊讶的发现竟是信鸽被射下来了,当即就跑过去想捡起来。

然而,有人先她一步拾起了鸽子。

千雪蹲在地上,没有抬头看,却已经看见那只手上带的扳指,以及那明黄用金线勾着小龙纹的衣袖,她已然明白来者何人,脑袋当即就空了,愣怔的不敢起身。

婢女战战兢兢的跟在萧玄钰身后,回禀千雪道,“公主,是皇上……”

“都退下!”萧玄钰冷冷的开口,语气很是不好。

众人不敢多留,忙躬身退下。

偌大的宫殿就只剩他们二人,萧玄钰站着,千雪始终不安的蹲着。

“起来!”萧玄钰道。

千雪依旧不敢动,盯着他的金丝靴,呼吸都因紧张而显得有些不顺畅了。

“朕让你起来,别让朕说第三次!”萧玄钰眉宇深皱,千雪吓得急忙站起身,脸上是惊慌不已的表情,又胡乱的行礼,“见过皇兄。”

萧玄钰一手握着弓,一手拿着信鸽,“你给朕解释解释,这是什么意思?”

千雪装傻,“皇兄什么意思,要我解释什么?”

“难道还要朕读给你听吗?”

萧玄钰脸上带着怒气,显然他什么都明白了。千雪也就不装了,硬着头皮道,“既然皇兄都知道了,又还来问我干什么?”

“你……”萧玄钰怒极扬手,千雪不躲反而顶撞的凑上脸,“你打啊,反正父皇也都死了,你自然想怎样就怎样!”

一提父皇,萧玄钰反而下不了手,气恼的将弓扔到地上,不甘心的质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究竟做了什么?”千雪不以为意。

“你还敢跟朕装糊涂?!先是引诱杜将军给你提供情报,现在又给萧君奕通风报信,千雪,你到底是谁的妹妹?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兄?”

面对他的质问,千雪心虚的撇过头去,“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那就杀了我好了。”

他痛心道,“你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没什么好解释的。”

“你如此对朕,难道就连一点点的愧疚之心都没有?”

“愧疚?呵,我为什么要愧疚,你和父皇可曾对我愧疚半分?我要嫁给君奕哥哥,你们为什么不许?”

“不是我们不许,是他根本不要娶你。”

“不是,都怨你们,他才不敢!”

萧玄钰被她这死脑筋气得不轻,“好,就当是如此,你就为了这个就背叛朕,背叛梁国?别忘了,你是一国公主,是先皇最宠爱的公主,谁都可以叛国,就你不可以!你简直太让朕失望了,怎么能帮着外人来毁自己的家园?!”

千雪被他一骂,也是内疚不已,支支吾吾道,“皇兄,我……”

“值得吗,他根本就不爱你!”

“不,他爱我!”

“你是疯了!”

“我没有,他是爱我的,皇兄,求你,就成全我们吧,皇兄……”千雪拉着萧玄钰苦苦哀求,她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那个世界里,萧君奕是爱她的,只爱她一人。

萧玄钰来之前本来是想将千雪臭骂一顿的,可是,此时此刻,看着他曾经活泼开朗的妹妹和疯子无异,不觉得心痛不已。

“千雪,你以前再怎么胡闹,朕都可以装作没看见,可是这一次……”他顿了顿,冷声道,“朕已下令,你即刻迁往秋宫,去那里好好反省吧!”

千雪一愣,“你要把我打入冷宫?”

萧玄钰惆怅的看了她一眼,千雪身为公主通敌卖国,早已是死罪一条。如今只是打入冷宫,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你不是小孩子了,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秋宫清冷,适合你去冷静冷静。”萧玄钰疲惫不已,已经没心情和她多言了。

对千雪,他是又恨又心痛。

说完这些话,萧玄钰转身便走,然而,即将出门时,千雪风一般跑了过来,将他的手紧紧抓住。

他以为她要求情,求他不要让她去冷宫。

可是,不是。

不过,他也猜对了一半,她确实忏悔了。

她说,“我错了,皇兄,我再也不敢了,你就放过君奕哥哥吧,你们是好兄弟啊,你怎么可以这样设计他呢?他要是真死了,你就能开心?皇兄,求你了,我可以去帮你劝他退兵,他一定会……”

“都这份上了,你还替他说话!千雪,你是傻了还是糊涂呢?萧君奕是齐国皇帝,是大梁的敌人,你清醒一点,否则再这般胡言乱语,可不是关冷宫这么简单!”

“皇兄,求你……”千雪还是不死心的哀求,见萧玄钰不为所动,怒道,“如果我通敌卖国要被打入冷宫,那沐无双呢,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若该死,她比我更该死。敢问皇兄,您抓到帝敌国皇后到底什么时候问斩,给百姓一个交代?如果你不这样做,包庇帝国皇后,是不是也是通敌卖国呢?”

“千雪,你是鬼迷了心窍!”

“就算我是吧,皇兄以为自己好得到哪里去吗?哈哈,沐无双又不爱你,你留着她干什么?你说我傻,你自己何尝又不是呢?你的姮妃却给你的敌人生了个儿子,呵,皇兄,我要是你,都无颜见天下群臣了!”千雪放肆的笑着,张狂不已,过去,她一直煎熬在亲情和爱情之间,如今和萧玄钰撕破脸也好,她就再也不用负疚了。

可是,哪怕气极了,萧玄钰都没有动手打她。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疯疯癫癫的狼狈,听着她的胡言乱语。如此平静,平静到千雪相形见绌,都不知道如何自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千雪闹够了,不再恶语相向,也不求情了,也如萧玄钰一般,平静冷淡的看着对方。

许久许久,兄妹二人都未曾开口说话。

雨后的空气里透着股冷冽,这个冬天,真的好冷。

“千雪……朕就当从来没有你这个妹妹!”萧玄钰无奈的说完,再也没有一丝留念,平静的转身而去。

千雪呆呆的立在原地,看着萧玄钰渐行渐远的身影,想起过往他们也算是亲密的兄妹,而如今却“恩断义绝”。

一想到这,千雪也跟着心痛。她知道自己犯了不仅仅是错,更是罪。若非萧玄钰帮她隐瞒下来,如今恐怕不止打入冷宫这么简单。

这个午后,天空阴沉得厉害,空气中透着股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

千雪看着萧玄钰一身明黄的龙袍却形单影只,不由自主的追了几步,“皇兄……”

她喊着他,可是接下来该说什么却不知道。

然而,萧玄钰并没有回头,也没有驻足,他仿若没有听见一般,决然而去。

寂静的大殿前,就只剩千雪一个人呆呆的立着,从中午到傍晚,都没有变换姿势。地上鸽子的血已然干涸,可是,那抹鲜红深深的灼入她的心底,此生都难以褪去。

他说她不再是他的妹妹,她知道,这不是气话。且事实也证实了这一点。

傍晚,就有圣旨到了,削去千雪公主一切头衔,以罪女的身份打入冷宫,没有皇上手谕终身不得出冷宫一步。

而这些,无双被关在偏殿里自然是不知道。

无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身子乏力得很,躺在床上看着紧闭的宫门满腹疑惑。而且她分明听见了千雪的声音,可之后不管她怎么喊外面都没有声响。

她的声音本就微弱,喊了一会儿更是累,直到如意进来,她才算有个说话的人。

“如意,怎么门一直关着?”无双疲惫的问着。

如意将粥放在桌边,将无双扶了起来,道,“小姐不舒服,门开了见风就更不好了。”

“哦。”无双也没有多心,吃起了粥,很是纳闷,“昨儿还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呢?太医怎么说啊?”

“这……”如意支支吾吾,“只是有些着凉,吃些清淡的、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无双点了点头,吃罢粥如意扶着她躺下,无双谨慎问,“如意,让你打听的事如何?萧君奕他在哪,还好吗?”

面对无双满脸担忧,如意垂眸道,“我在宫里不能出去,打听不到什么,小姐,对不起,我……”

“没事,本来就不该让你去打听,太冒险了。”无双轻叹了口气,已经来宫里几天了,真不知道外面到底怎样了。

她多想一切归于平静,再也不要这么提心吊胆的过日,可是,这一切,显然还没到结束的时候。

无双无聊的躺在床上,四肢乏力,随口问,“夭夭呢?怎么没见她?”

“啊,可能在朝房吧!”

“嗯?”无双费解,“朝房?”

“小姐不是问皇上在哪吗?”如意更诧异。

“如意,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呢?”无双面露狐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没有……”

“那你结巴什么?”

“我……”如意手足无措,她还是和过去一样,无法在无双面前撒谎,三两下就“原形毕露”。

如意越是不说,无双便惊慌不已,“是不是出什么事呢?是萧君奕吗?如意,你告诉我!”

“不是、不是,小姐别瞎想,什么事都没有。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告退了。”如意说着,连忙将药碗拿走。

如意一出去,无双便听到锁门的声音,心中已然知道大事不妙。就算她身子不舒服也不至于锁门啊,不由得努力大声喊了如意几声,然而,都没有回应。

她越想越不安,着急着想起来,却脚上乏力,从床上摔了下来。

膝盖磕到地上,痛得她龇牙咧嘴。

与此同时,她听见门外的宫女道,“皇上吉祥。”

萧玄钰来了!

无双心底一惊,抬头之际,门便已经开了,萧玄钰出现在门口。

“你锁着我干嘛?”无双第一句话就是质问。

萧玄钰微蹙着眉头,躬身将无双从地上抱了起来,然而放在床上,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你不舒服,需要静养。”

“什么静养?你分明就在软禁我!”无双很是不悦,“我根本就没有病,放我出去!”

“就算把门开着,你走得出去吗?”萧玄钰将被子给她盖好,语气变得有些阴郁,脸上也有些颓废之色。

然而,无双没有心情关心他怎样了,执拗的说,“放我出宫,放我走……”

“别闹,无双!”

“我没有闹,我不要待在这里,一天都不要!”

“这儿有什么不好,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走,都要背叛朕!”萧玄钰突然低吼一声,无双被惊吓到,瞠目结舌的看着萧玄钰,才晓得关心的问,“你……怎么呢?”

“如果朕说朕输了,被萧君奕围了皇城,你高兴了吗?”

无双表情一僵,以为是真的,吓得不知说什么好。

须臾,萧玄钰抚着她的脸,苦涩的笑了笑,“你也是关心朕的对不对?”

无双沉默无语。

他忽而俯身将她抱住,无双会意过来开始挣扎,他却抱得更紧,“别动,一下就好,就一下……”

无双的心蓦地软了下来,担心的问,“皇上,你怎么呢?”

“朕好难过!”

“皇上……”无双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和萧君奕哪个有事,她都不会安心。

许久,萧玄钰松开无双,说,“朕将千雪关入秋宫了。”

无双一惊,“为什么?”

“她将京都的信息透露给了萧君奕,他们一直都有联系,无双,你现在该明白他的一切是怎么得来的吧,没有一样是干净的!”

无双微愣,那这么说,那个一直飞鸽传书给萧君奕的人就是千雪?他说不知道是谁,或许,不过是装作不知道吧!亦或,单纯的不想告诉她?

无双没有心情去猜这个,只是冲萧玄钰道,“你先将千雪打入冷宫,现在又来软禁我是吗?”

“不是软禁,是休养。”

“你当我三岁小孩吗?”无双皱眉,“你到底想干什么?”

“只是想保护你罢了。”

“我不信,我要听实话!”

“实话就是你是敌国皇后,群臣上谏要处死你!”

“什么?”无双震惊失色。

萧玄钰平静道,“太后已经下令对你执行火刑了,三日后执行。”

无双整个人一下子懵了,萧玄钰问,“怕吗?”

她只能苦笑,“怕!”

“怕就好好待在朕身边,朕会保护你的!”说着,萧玄钰起身要走。

无双不安,“为什么不抓我走?”

萧玄钰失笑,“为什么要抓你?”

“不是太后要烧我吗?”

“你就这么想被她烧?”萧玄钰回眸道,“放心,要被烧死的是死囚犯!”

“死囚犯?”无双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却见萧玄钰胸有成竹的样子,猛地察觉到了什么,大惊,“你要引出萧君奕?”

“不行吗?”

“你别做梦了,他不会上当的!”

“如果他不来,证明不够爱你,那么,这个男人,你还有什么可留恋的?”萧玄钰忽而一脸正色,“朕就帮你做这个测试。”

“我不需要!”

“你会需要的!”萧玄钰说罢,转身出门。

无双满脸焦急,喊道,“皇上、皇上……”

然而,萧玄钰走出偏殿,没有理会。她又满心不安的喊,“如意,你在吗,如意、如意……”

门外的如意为难道,“小姐,你就好好休息吧,别再喊了。如果不这样做,群臣上谏,小姐就得死了,如今这样,也都是为了你好,小姐就别管了。”

“不是,如意……”无双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听见外面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如意,也走了。

巨大的不安和无助将无双笼罩,她却只能躺在床上喊,连声音都是如此的微弱。

之后,无双便开始绝食。

而这一招终于起到了作用,萧玄钰来见她了。却明明白白的告诉无双,一切就要结束了,她就安心的留在梁国吧。

无双连句回嘴的机会都没有,他就说,她这身子无力的症状只是暂时的,过一两日也就好了。

此时,无双才肯定,萧玄钰竟真对她下药了。虽然不会伤害她的身体,可是,那种无助感却让她极为害怕。

萧玄钰说不相信萧君奕是先帝的儿子,这是无双为了救他编出来的谎话,就算是先帝的儿子,萧玄钰也不会心慈手软。更明说了,他不信,也绝对不会和萧君奕来什么滴血认亲的。

无双无助的躺在床上,看着萧玄钰曾经柔善的脸日益变得冷峻沉毅,她知道再多说什么都是无益的。只能那样冷漠的看着他,静等恢复体能的那一刻。

萧玄钰对她绝食很有办法,竟让夭夭来陪她吃饭。

哪怕夭夭依旧不肯喊她,但这多日来的相处,小姑娘已经对她没什么戒备了。只是那声“娘”,或许是真的分离太久了,她一下子喊不出口。

萧玄钰说他只是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萧君奕利用千雪,就别怪他用计反骗他了。

无双已经无话可说了,更多的是绝望。

不是对这些物是人非绝望,而是对这亲情人性的绝望。原来帝王家的亲情真的是不堪一击,本来血缘亲人是该相亲相爱的,可是,他们却彼此仇视。这一切,早已说不清原由了,走到今天这一步,或许真如他们所言,没有回头路了。

可是,无双多么希望,有那么一天,有他们握手言和的一天。

这两日,她都躺在床上,不知道外面到底如何,不知道萧君奕如何。心一直悬着、紧张着、不安着……然而这些,没有人会理会。

无双只知道宫外似乎极乱,连素心和华儿都入宫来了。

听着华儿和夭夭嬉闹的声音,一切是这样真实,无双却不能亲近。他们隔着一道门,她没有喊素心,知道哪怕是喊了也没有用。

这两日,每时每刻都是煎熬。而在萧玄钰看来,或许,她还活着,还能睁眼就没事。可是,没有人知道,活在他们两者的煎熬里,她早已是千疮百孔。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阳光从屋顶的亮瓦投射进来,照在无双略显苍白的脸上。

身上的力气已经恢复了一些,无双坐在床边,有些麻木和茫然。

这深宫大苑不只一次给她这种感觉,无助,无助到透不过气来。

这两日的四肢乏力似乎让她整个人都麻木了,她呆呆的坐在床边有些出神,她不知道萧君奕来了没有,现在突然也不在乎了。不论结果如何,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这场争斗非要用死亡才能停歇,那么,就应了太后的话吧,要处死也是处死她这个“红颜祸水”。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是这祸水。她自认一直平平凡凡,只想过简简单单的生活,可是,这些都是奢念。她是兰妃的女儿,她是恒王的阿九,这辈子就别想简简单单。

今天的天空真明媚,无双却有种生命走到尽头的感觉。

门外静悄悄的,谁都没有醒,没有夭夭和华儿的嬉闹声,没有素心温声呵护的声音。一切都静得如此的不真实,这最让人惶恐的一天,却静谧得让人透不过气!

萧君奕……

当脑中闪过这个名字之后,那个人怎么也挥之不去。

她始终记得他那不算承诺的承诺,他说我们老了,就回到故乡,去渝州,去你心心念念的渝州。

心心念念,这该要多大的勇气和坚持啊。

然而,他们还能等到彼此偕老的那一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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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外面张贴皇榜要杀了无双起,萧君奕就派人密切关注城中动态,然而,就连连晟也被软禁在司徒府,一切都在说明着此事的真实性。

这皇令是萧玄钰和太后一起下的,对萧玄钰,萧君奕的信心本就不高,更何况还有太后呢。早在三年前,就是太后派人刺杀无双,如今,她又岂会再次放过?

对于无双,或许萧玄钰还会有几分心软,可是,毕竟如今她是敌国皇后。萧君奕已经没把握萧玄钰会心慈手软了。

从得知消息的那天起,萧君奕就开始部署营救行动。如今人被关在宫中的死牢,肯定是硬闯不入的,所以最好的时机就是刑场。

林副将苦口婆心的劝了萧君奕两天,都无济于事。他真希望陈南在,或许还可以帮忙说服萧君奕不去冒险。

可是,萧君奕却说,陈南在,一定会陪他一同去。哪怕是冒险送死,陈南也会一起,这就是陈南。

林副将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多年来,萧君奕最信任的人是陈南。可是,现在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林副将要以萧君奕的安危为重,绝对不答应他去冒险。

可是,显然,林副将的劝说完全没起到作用。

萧君奕已经开始安排次日的营救之事了,包括后面的逃跑路线。依旧是分头行事,更是调动了所有在京附近的部队。

看整个营救策略,林副将始终觉得很危险,又忍不住劝萧君奕。还搬出他是皇帝,要以国家利益为重,不可因为一个女人而让自己身处险境。

“她不仅仅是一个女人,更是齐国的皇后,一国之母,和朕同等的地位,难道朕出事呢,你们一个个的也要置之不理?”萧君奕有些恼火。

“臣等不敢,只是这一切明显是个局。目的就是引皇上去,咱们不能中计啊。”

“不管是不是计,我们都得去,难道你要朕眼睁睁的看着无双被烧死?”

“他们或许只是为了引出您,根本不会烧?”林副将抱着侥幸的心理。

萧君奕道,“皇榜都张贴了,就不可能收回,就算逼不出朕,他们同样会执行火刑。你不用再劝朕了,朕心意已决,你再多说一句,就是违抗军令,自个去前面领三十军棍。”

林副将终于明白再劝也是没有用的,准备退下之际,萧君奕突然说,“林副将,当初你和朕一起撤离西北,一起逃亡到西若,如今又建立齐国。这个国家不是我萧君奕一个人的,是我们大家的。”

“皇上……”林副将心中大不安,萧君奕怎么突然说起这?

“如果朕不幸……”

“绝对不会,皇上!”

“朕说如果,你和陈南一定要和睦团结,太子年幼,就交托给你们了。”萧君奕说罢,林副将满心惶恐,又觉得这劫囚行动不太好,挨打也要再劝,萧君奕却说,“下去吧,朕要一个人静一静。”

林副将有些犹豫,终是道,“是。”

然而,出门之际,又扭头道,“既然当初选择追随将军,就做好了同将军共生死的准备,明天,属下和您一起去。”

时隔多年,当林副将再次喊萧君奕为“将军”的时候,那种感觉竟让他堂堂七尺男儿有些动容。

这些年的东征西讨,他又给了这些战友兄弟什么呢?

“你不用去,留守在城外,随时准备支援。”

“陈南可以,难道我林某在皇上眼里就这么贪生怕死?还是在皇上心底,有了亲疏远近,不把我当兄弟?”

“就因为当你是兄弟,所以不忍见你涉险。你别忘了,朕的托付,你肩上的担子本就不轻。”

“皇上……”

“下去吧,好好休息,明天等待我们的将是一场恶战。”

“是。”林副将领命退下。

这峡谷里的草屋里,一切简陋,萧君奕没有像刚得到消息那般急得来回踱步,现在,一切都平静了,平静到哪怕明天迎接的是死亡,都不足为惧了。

这些年,受折磨的人,又怎能少了他萧君奕?

他受够了,也衍生出一种想解脱的情绪。

才几年而已,他就累了,也难怪无双会觉得身心疲惫,他身为男人也都如此,她敏感纤细,自然更累。

从茅草屋里出来,走在枯黄的草地上,终于,停在了一个平静无波的湖边。

他将多年前的红丝带系在了手腕上,佩剑上有无双系的双花结,一切,就像她陪在自己身边一样,他不孤单。

其实,一切再明显不过了,一切都是计,陷阱而已。可是,明知凶险,他却不得不去。

这些日子,无双不在身边,仿若多年前一样,每日都是煎熬。

如今,得知她要被纵火烧死,他岂能无动于衷?

这一次,不管是祸是劫,他都要闯一闯。

和萧玄钰纠葛这么多年,总要有个了断。输赢,或许早已不那么重要了,一切,静待一个结果。

那日,无双赌气的问他如果江山和她,他如何选择。

他回答不上来,因为他觉得这两样都拥有了,为什么要选择?

而如今,当无双不在身边,当林副将喊他“将军”时,他才明白,或许,他心底的最深处,依旧不是个皇帝,他还是那个将军,只用奋战沙场,再也不用勾心斗角的简单人物。

或许,最惬意的,还是和她一起在枫树林的漫步,或者是夜空里背着她走过大街小巷,然后看着她在背上熟睡,听着她午夜梦回喊着他的名字。

这一切,简单、真实,且无比的幸福。

可是,如今,生活却成了这般模样。

回首过往,那些执着放不下的,到底是什么?难道比无双还重要?

或许,真的只有失去才知珍惜!

此时此刻,萧君奕的心就像被掏空摔碎一般,痛得已经失去了知觉。

那一夜,他在湖边站了整整一夜,正值深冬,天寒地冻,可是,他却久久的站在那儿,让那份冰冷的寒意将他包围,心底便没有痛、没有恨、没有不甘、没有回忆……当这一切都不存在时,他就可以彻底做到冷血无情了。

翌日,午时三刻。

萧君奕和部分小兵乔装成老百姓的样子,混迹在围观的人群之中。

只见很快就有人将犯人带了上来,她身上被打得遍体鳞伤,脸上也是如此。

“是皇后娘娘……”

一看见无双,小兵们便小声惊呼了起来,幸而刑场嘈杂,没有被人听了去。

萧君奕看着无双被绑上了十字架,下面的人开始堆积干柴,百姓们纷纷一副又怕又伸长脖子看的模样,嘴里说着作孽,却继续熟视无睹。

无双奄奄一息,头垂着,风一阵阵的吹过,拂去她的长发,露出那张苍白且负伤的脸。

下面好吵,她好想睁开眼睛看一看,却终究是无能为力。只能颓然的闭着眼睛,任一切暴风雨袭来。

萧君奕环顾了四周的地形,明知一定有埋伏,可是,却也不能就此罢手。他距离刑场有些远,但依稀还是可以看见无双的脸。

看着她整个人伤痕累累,他也是心如刀绞,没想到萧玄钰竟这么狠,恨他就罢了,连无双也能下这么重的手?

不过转念一想,他都要炸死自己了,早就没有什么情意可言。对无双,或许也是生出了太多复杂的情绪,如今要烧死她,已是疯癫之举。

监斩官在上念着无双的罪行,终于,他下令执行火刑。

火把被扔进了干柴之中,“嘭”的一下就着了。

旋即是火中女子痛苦的叫声,声音都撕破了。

萧君奕一直揪着心,却在火起的那一刻怎么也等不了了,他示意身边的小兵,立即有人在原本拥挤的围观者中推挤起来,很快发生口角,遂又是打斗。因人太多,打架很快就演变成暴乱,立即引来了监刑侍卫的注意,纷纷过来制止斗殴。

然而,就在此时,一切如萧君奕预想的一样,他飞身而起,踩踏着底下人的头直奔那火堆。

此时,无双已经没有再喊了,不知道是吓晕,还是被咽熏晕,脸上也脏兮兮的。

“无双!”

萧君奕焦急的喊了她一声,毫无反应,也来不及多看,他斩断绳索,将无双抱了下来,又飞快的骑上早已准备好的马,“驾”的一声,扬长而去。

他甚至都没有时间去理会为什么如此顺利,只因无双瘫软在怀里,让他紧张不已。

“无双、醒醒,无双……”他紧张不已,一面策马一边喊着她的名字。

终于,无双呢喃一声,回过头来。

那一瞬,看她醒了,萧君奕欣喜不已。可是,下一刻他就发现不对。刚刚太远,只看见这张脸和无双无二样,可是,这双眼睛、这眼神……绝对不是无双!

萧君奕大惊失色,与此同时,怀中的女子玉手一扬,他已作防范,并没有被那毒药份伤到眼睛,却顾此失彼的,被她一刀刺中腹部。

她动作如此之快,分明就是个懂武功之人,很快,她拔刀欲再刺,却被萧君奕一掌打下马。

“驾……”

他骑着马急速离去,却听“咻咻”几声,急忙避开,然而,马却不信中箭倒地。

萧君奕捂着自己一直在淌血的腹部,手持着剑盯着那些拉着弓箭不断逼近的梁军。而那带头人,就是和他交过手的赵统领。

萧君奕冷笑了下,明知道是陷阱,他还是跳了。只是,他没有想过,居然连“无双”都是个陷阱。

除却弓箭手,还有大量士兵,真真是里三层外三层。

“是萧玄钰太看得起呢,还是他手底下的人都是酒囊饭袋,抓个萧君奕,竟也需要这么多人?”萧君奕失笑,然而却显得有些勉强,脸因失血而越发苍白。

“都死到临头了,还敢出言不逊,萧君奕,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赵统领说着,持剑走了上去,萧君奕是绝不会束手就擒� ��,哪怕千军万马也会拼死反抗。然而,当他提剑准备杀赵统领的时候,却发现伤口一阵刺痛之后,整个人疲软无力。

若非用剑撑着,恐怕已经倒下去了。

女子撕开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极陌生的脸,果真不是无双,而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包括萧君奕在内,所有人都疏忽了。

“不用挣扎了,匕首上抹了软骨散。这软骨散应该听说过吧,现在你是插翅难逃了!”赵统领说着,长剑已然放在了萧君奕的脖子上,“你的援军呢,难道他们就让你一个人出来送死?”

“呵!”萧君奕看着赵统领的千军万马,自己的人又岂是他们的对手?

“说啊!笑什么?”

“我笑你蠢,你以为我明知是计,就不会早作防范?我临时改了撤离路线,或许,你要是沉得住气呢,还能一路跟着我找到驻扎地,现在嘛,哈哈,竹篮打水一场空!”

“快说,驻扎地在哪,不然我杀了你!”赵统领说着,剑已经割破了他的皮肤。

萧君奕抬眸,目露寒光,却是无比的自信,“你不敢!”

“你……”赵统领心虚,确实,他不敢。萧玄钰还等着见萧君奕呢,他还没见,自己怎么敢杀?!

而萧君奕也是极了解萧玄钰,这才敢如此放肆!

赵统领杀不了他,不解气,羞辱道,“为了个女人弄得这么狼狈,也真是活该,呸!杀你这种人,脏了我的剑!来人,给我绑了!”

萧君奕浑身乏力,意识却是清醒的。他庆幸心存警惕的临时改道,否则恐怕如今他的人马就要全军覆没了。

很快,就有人将他死死的捆绑起来,他自嘲的看着自己这摸样,心却莫名的觉得舒畅。如果不来,不中这个计,或许一生都不会安心。如今哪怕是身陷囹圄,却没有丝毫愧疚,如此,甚好。

只是对于齐国,他终究还是要说声抱歉,抱歉在危急关头,他仅仅只当自己是萧君奕,是无双的丈夫,而忘了,自己更是个皇帝。看来,以后他没立场再说无双了,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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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天罗地网,刑场更是包围重重。

当萧君奕被着统领抓获的消息传入宫时,萧玄钰虽然觉得是意料之中的事,却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当一直疯狂想抓到的人,就这么被抓到时,竟是这种茫然又无措的感觉。

萧君奕暂且被关押在了兵部,萧玄钰当即就动身前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