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房间一目望去皆是白,让人心慌绝望的白色。
死亡与阴冷遍布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男子跪在地上,都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手指颤抖着想要掀开白布,却最终还是作罢,伏在尸体上哀嚎起来。
都是他的错,他没有保护好母亲,中了阮文臣的奸计……
想到这里,他眸中迸发出毁天灭地的恨意,双手死死的攥成拳头,指甲几乎将掌心刺破。
晏颂俊美的面容之上是深入骨髓的阴寒,薄唇紧抿,眸中隐藏着一抹痛苦和悔恨。
如果他早点关心一下大姨和表哥,是不是这样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晏颂忽然一拳狠狠的砸在地板上,“砰”一声闷响令人心头骤然一跳。
拳头血肉淋漓。
云涯跪在他身边,心疼的握着他的手,顺手拿过工具给他清理伤口,缠绕着纱布。
这个时候,什么样安慰的话都是苍白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陪伴。
“晏先生……。”门外传来声音。
晏颂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云涯叹了口气,起身走过去打开门,将门在身后合上,这是对死者最起码的尊重。
邓容华看到走出来一个美貌高雅的少女,整个人愣了愣,下意识问道:“请问您是……?”
“我姓纪。”
“纪小姐。”邓容华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不管如何,这人的身份也是他绝对惹不起的。
“有什么事情你可以跟我说。”
邓容华不假思索的说道:“关于阮夫人坠楼身亡的案件,现已立案,由我全权负责,两位嫌疑人已被收押,初步的线索收集已经完成,根据死者身上的指纹对比,梁大小姐有最大嫌疑,只是案情还存在几点疑问,需要对现场进行复勘,如果有在场证人的话,对案情进展更为有利。”
云涯眉尖微蹙,淡淡道:“我就是在场证人之一。”
邓容华双眼忽然就亮了。
云涯仔细回忆起当时的一幕,没有错漏一丝细节,邓容华听着听着眉头蹙了起来:“您是说,并没有亲眼看到梁大小姐将阮夫人推下楼,但是她当时的站位却容易让人误会,是这样的吗?”
云涯点点头:“是的。”
邓容华眯了眯眼,“那当时梁夫人是站在什么位置?”
云涯抬步往前走去:“警官请跟我来。”
那间病房已经被严密封锁了起来,门口守着两个警察,见两人走过来,立刻站直身子,恭敬的喊了一声邓警司,邓容华摆了摆手,警察赶忙打开门。
“纪小姐请。”
云涯瞥了他一眼,目光从他肩头的警衔上划过,落在男人周正俊美的面容上,邓容华心头一紧,只觉得被那双眼睛看着,有一种无所遁形的错觉,作为一个风里来雨里去的一级警司,什么样的人没见过,竟然被一个小姑娘的眼神看的菊花一紧。
“还是警官先请吧。”
邓容华笑了笑,当先走了进去,这个时候什么绅士风度的就不重要了。
云涯扫了眼他的背影,柳眉微挑。
年纪轻轻就做到这个位置,家里有一定背景是确定的,根据他待人接物来看,此人能力也是匹配的,她的解释和求情没有任何用,唯有冷静的站在客观的角度将当时的一切和盘托出,没有任何隐瞒,优秀的刑警自然会根据蛛丝马迹推论出正确的结论。
一切的阴谋在绝对的证据面前没有立足之地。
梁温婉究竟是被陷害的还是罪有应得,相信法律会给出最公正的判决。
虽然她相信梁温婉是被陷害的,但是她的相信在现有的证据面前,却是显得那么苍白,还会让死者死不瞑目。
云涯走到阳台上,将她当时看到的一切没有遗漏任何细节的说来,包括当时梁温婉和梁夫人的站位,完全是站在一个冷静客观的角度。
邓容华眉头轻轻蹙起,如果根据她的说法来看,阮夫人确实像是被梁温婉推下阳台的,而梁夫人在梁温婉身后,距离赶不及,而且当时梁温婉有一个动作,阮夫人跌落出去的时候,她收回了手,这和她推人的动作保持逻辑性的一致。
可是、任何犯罪都要讲究动机。
“据我所知,梁大小姐和阮先生婚期将近,阮夫人就是她未来的婆婆,她为什么要将自己的婆婆推下楼?是有心还是无心?她的动机是什么?”
既然是未来婆婆,自然是要打好关系,否则她不仅嫁不成阮松溪,还会和阮松溪成为仇人,梁温婉又不是傻子,她怎么会做下这样明显的蠢事呢?
云涯面无表情的说道:“根据当时梁夫人的话来说,她跟阮夫人闹了点不愉快,一时失手将梁夫人推了下去。”
出了这么大的事,她笑不出来,连假装笑也笑不出来,但她的冷漠反而为她增添了一丝别样的韵味,谈起工作冷静缜密的邓容华也不仅频频望向她,眼中有着少见的惊艳。
邓容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收回目光,整个人恢复到工作时的状态,“梁夫人这样说的?”
云涯点点头。
真相已经很明显了,但是邓容华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深深的拧着眉,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呢?
“一般人出了这样的事情,掩饰都来不及,梁夫人却好,大剌剌的指出来,也真是大义灭亲了。”云涯冷静的语气颇有几分嘲讽。
邓容华双眼一亮,云涯这句话提醒了他,没错,换做一般人,女儿失手将人推下楼,掩饰还来不及,而梁夫人却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嚷嚷的满世界都是,这还是亲女儿吗?这个梁夫人很可疑。
“麻烦纪小姐了,我现在要赶回去处理一点事情,有需要再联系。”
邓容华急匆匆走了。
云涯眼看着他走远的背影,眼眸微眯。
庄姨和晏舸对庄繁星感情厚重,容易蒙蔽心神,看到什么就相信什么,不想也不愿去思考另一层可能,但她不会这样,梁夫人的可疑她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这可能和梁家的家事有关。
阮松溪动用手段,制止了庄繁星的尸体被运往太平间的命运,当天晚上就离开了医院,送往了殡仪馆,给她换上衣服,家属再陪一会儿,就要被送去火化。
阮松溪跪在地上,“砰砰砰”一直在磕头,磕的额头出血,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只是机械般的重复着动作。
庄曦月伏在尸体上,哭昏过去又醒过来,哀痛至极。
晏舸搀扶着庄曦月,双眼通红,隐忍着眼泪。
晏颂一身黑衣站在一旁,整个人冷到了极点。
黄毛和殡仪馆的人交涉后走过来,“时间到了。”
云涯看着一直在磕头的阮松溪,心底叹息一声,子欲养而亲不在,人生真的太多无奈了。
作为医生,她早已看惯了生死,这一刻,却仍是忍不住悲从中来,也许是亲近之人的离去勾起她心底的哀痛,亦或是这殡仪馆大厅空洞而阴森的氛围令她不安,她走到晏颂身边,悄悄握着他的手。
晏颂抿了抿唇,侧眸瞥了她一眼,云涯眼中透露而出的温暖令晏颂冰冷的心口蓦然一热,忍着拥抱她的冲动,暗暗握紧了她的手。
朱清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阮总,媒体也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消息,现在都围在殡仪馆外边,嚷嚷着要采访。”
而且还是得知梁温婉将阮夫人推下十九楼以至阮夫人当场死亡,媒体跟打了鸡血似得源源不断的涌来,带来的保镖已经快顶不住了。
阮松溪磕头的动作一顿,满头的血,越发映的双目阴戾血腥,朱清骇了一跳,从未见过阮总如此可怕的样子。
“阮总……。”他试探着喊了一声。
“从保安公司调人过来,给我放进来一个闲杂人等,我剥了你们的皮。”阮松溪阴冷的声音仿佛从地狱传来。
朱清屁滚尿流的跑了。
晏颂给黄毛使了个眼色,黄毛心领神会,转身匆匆离去。
阮松溪站了起来,很快提着一个人走了进来,他一脚将那个人踹倒,在地上拖行了几米远,那人嘤咛了一声,缓缓挣扎着爬起来。
阮松溪随手抄起一根棍子,握在手里一步步朝那人走去,那人呵呵一笑。
“你去死吧。”阮松溪眸光阴翳,迸发着毁天灭地的恨意,提起棍子朝男人的脑袋打去。
男人瞬间头破血流,倒在地上。
阮松溪提着棍子一下一下招呼在男人身上,每一下都夹杂着无尽的恨意。
一时间空旷的大厅里除了庄曦月的悲鸣声就是棍子落在肉体上的闷响,一下一下在空寂的大厅中回荡,令人心头发毛。
云涯垂下睫毛,心头悲凉。
儿子朝父亲举起屠刀,这一幕何其相似,她太理解表哥的心情。
究竟是怎样的爱,又是怎样的恨,让一个人扭曲至此,然后呢,得到了什么?
世间孽缘太多,最后受伤害的,往往是孩子。
宽厚的大掌落在她的眼前,阻隔了一切,云涯跌落在温暖的怀中,不由得紧紧抓住他的衣服,小声道:“晏哥哥,我们要一直好好的……。”
世界太大,我怕我们会走散了,诱惑太多,我怕你终有一天离我而去……
回应她的是男人有力的拥抱,给了她无尽的安全感。
阮松溪扔了棍子,提着血人一样的男人走到庄繁星的尸体前,拖行而过的地方留下长长的血迹。
“我本不想让我妈走了之后还污了她的眼,但你欠她的太多,多到你下辈子都还不完,阮文臣,你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我多想弄死你,但我不会脏了自己的手,放心,你不会死,因为那太便宜你了,你就睁大双眼,活在生生世世的痛苦中。”
阮松溪扣着他的头发,将他逼近庄繁星的面前:“看清这张脸,下辈子去找她赎罪,虽然当牛做马也赎不尽你的罪恶。”
女子微阖着双眼,仿佛只是睡着了般,面色安详而静美,嘴角还勾着一抹轻柔的微笑。
然而整个人却透着一股苍白的死气,那双眼睛永远也无法再睁开了。
阮文臣双眼大睁,呆愣愣的看着,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一般。
忽然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悲鸣,像是压抑到极致,痛苦到极致的爆发,那张血淋淋的脸上一双死寂般的眸子揉杂着复杂而强烈的情绪,他颤抖着伸出手,还没碰到她的脸,忽然被人一脚踹了出去。
“别用你的脏手碰我妈。”
阮文臣犹如一滩烂泥般倒在地上,他眼睛死死的瞪着她的方向,伸出颤抖的手,却只能抓住一团虚无的空气。
“不……。”他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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