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冥神色微顿,复而抬起头来,对上姬云姒的目光,“这是吃醋?”
姬云姒眉眼不抬,脸上表情淡淡,“王觉得臣妾像是吃醋了么?”
眼底有暗色流转,东方冥没有说话,继而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看着我。”
嘴角微勾,姬云姒道:“臣妾不懂王这是什么意思?”
“苏妃,欲擒故纵这种把戏有的时候故然会起一些作用,但是用过了,就会适得其反,朕待你不薄,更甚封你为妃,凡是能入住后宫之人,哪个不是大臣千金又或邻国公主,对你,朕的忍耐已经到极限了。”东方冥手上的力道极重,将姬云姒下颔捏的咯咯作响。
姬云姒皱眉,苍白的脸色证明她此时被东方冥捏的很痛,然而她却连轻嘶一声都不曾,表情淡漠的好像东方冥捏的不是她的下颔。
心中情绪被她狠狠压制住,姬云姒听着东方冥的话,嘴角的笑意越发浓愈,隐隐透露着些许讽刺的味道,“臣妾不过是一小小妃子,哪有的那么大的能耐让王对我忍耐,臣妾有哪里错了,王尽管罚臣妾就是,臣妾绝不有半点怨言。”
凝着她嘴角的笑意,东方冥深冷的眸子一瞬间暗了下去,原一夜心绪不宁,情不自禁的来了她这里,本以为心中躁气会平静些,却教她的一番话更加汹涌了起来。
松开她的下颔,房中气氛冷的骇人,站在旁边的秋兰只见东方冥大袖一挥,扔下一句,“不吃了!”
话落,东方冥抬脚便离开了清安殿。
殿中静静,呼吸可闻,良久,秋兰走上前来,对着姬云姒道:“娘娘,奴婢有些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轻嗯一声,姬云姒示意秋兰开口。
想了想,秋兰道:“奴婢自小便被送见宫来,是以见过的男子不多,但王对娘娘的好,奴婢却一直看在眼里,虽说有的时候王确实不近人情了些,可纵观整座皇宫,除了那位居凤霄殿的沁妃娘娘,王也只有来清安殿的次数最多了。”
“秋兰,你是想让我像其她女子一样,曲意逢迎,谄媚献宠,而不是每次都惹他生气?”姬云姒垂下眼睑,长睫遮住了眼底流转的情绪。
秋兰自知自己失言了,连忙跪下,“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起来吧,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姬云姒转头,示意绿袖上前去将秋兰扶起。
秋兰起身,本想再说些什么,然而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像是姬云姒这样脾性善良的主子,她和绿袖能跟在姬云姒的身边,实则是三生有幸,上次手指之事便可看出姬云姒对她们有多好,只是,姬云姒对待她们是很好,至于对待王上,秋兰总觉姬云姒实在难以和王上平心静气的相处。
入夜,子时,夜凉如水,静谧一片。
整个清安殿没有一丝声音,檀木床上,帘帐忽被一双如葱玉指掀起,姬云姒从床上起身,清澈乌亮的瞳仁中,一道暗芒随即闪过。
跳下床,姬云姒走到殿中一角的木柜边,随即抬手,拉开了木柜。
木柜一拉开,便见里头端端正正搁着一件太监服,那天自雁青萝来过之后,她便暗自吩咐殿中一个小太监去弄一件太监服给她,小太监虽疑惑,但想着之前皇宫中,有位妃子为了得到王的宠爱,将自己扮做太监偷偷去找王的事,想到此,小太监便以为姬云姒这是要效仿那位王妃,于是打消了心头的疑虑,转而勤快的给姬云姒弄来了一件太监服。
想着雁青萝那天的话,姬云姒脑中划过陌绯夜的轮廓,她欠他的太多,之前冷硬着一颗心逼他离开她,没想他却去刺杀了左相,弄成如今这副模样,她当真不值得他这般做,不过一个弃妇,他到底喜欢她什么?
自嘲一笑,拿出柜子里的那件太监服换上,随便出了清安殿。
殿外月光清洒一地,如同夜明珠般的光辉清冷寂静,姬云姒抬眼,看了看苍穹之上的那轮月,和那时在将军府时看到的一模一样,如今物世人非,不变的,也只剩这轮明月。
月光将姬云姒侧脸的轮廓照的一片霜白透亮,她转而抬手压低太监帽檐,最终出了清安殿。
身上挂着出入皇宫的令牌,这是顺手从给她拿太监服的小太监身上牵着,没有办法,大内皇宫侍卫森罗密布,她的武功再高,也飞不过这皇城一角,事到临头,还得用最简单的办法。
拿出令牌给盘察的守卫看了看,守卫大手一挥,道:“可以走了。”
姬云姒躬身,即而出了午门。
街上灯火通明却空无一人,姬云姒忽然想起那时丰都,再回神时,恍然像是一场梦境。
不敢怠慢,姬云姒知道陌绯夜在东方冥的手中,一路弯弯绕绕来到了王府,看着王府的青墙高瓦,姬云姒紧了紧手指,不到片刻便翻墙而入。
府中静谧一片,连个人声都听不见,正待一个一个房间去找陌绯夜,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道清淡的声音,“在找我么?”
身体一震,僵硬的转过头去,姬云姒只见陌绯夜就站在她的身后十步之遥的地方,紧紧睇着自己。
“陌……绯夜。”她喊,忘了是不是第一次这样称呼他,只觉隔世。
“我知是青萝去找你了,所以你才会出现在这里。”他开口,声音和以前不无半点分别,变的,也只有他看她的眼神。
“对不起。”姬云姒除了这个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他问。
她低眼,解释道:“如果我从来没有遇见过你,便不会发生如今这一切,说来说去,都是我连累了你。”
半响,陌绯夜没有答话,姬云姒抬头,望进他桃花眸子深处,从来都是清浅淡漠的眼底,却多了一丝莫名的浓郁出来,她知道,他再也不是以前的他了。
不知过了多久,陌绯夜这才重新开口,“自负如我,却没想到终有一天会遇上我终生都逃不开的人,阴罗门之事,甚至包括现在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自愿,你不用说什么对不起,陌绯夜一生从未输给任何人,要输也是输给了自己的心。”
要输也是输给了自己的心,诚然,他的话如同海水触礁般,击在了她心底某处柔软的地方,只是一瞬间,她却又收敛掉所有的情绪,对陌绯夜道:“我一直没和你说过,之所以我会待在东方冥的身边,就是为了能够杀掉他,让他尝受我之前受到的百倍千倍的痛苦,然而这些多天以来,我忽然发现这样还仅仅不够,在他尝受到那百倍千倍的痛苦之前,我必要让他看着他最珍视的女人,还有皇位,一个个毁掉。”
“这条复仇之路必将会染上许多人的鲜血,我不想将任何无关人的牵连进去,无论你怎么想,但我还是要说一句,这世上的好女子有很多,也许你只是一时觉得我与其她女子不同,时日久了,你自会忘了我。”
是这样的么?
他纵身江湖十几载,见过女子数都数不过来,若涂新鲜另类,恐怕今天也不会站在这里同她说话。
陌绯夜眼眸淡淡,“我很清楚我自己在想什么,更无需你来告知我这世上的好女子还有很多,你要做尽管去做,我也不会再拦你,但是唯有一条,那就是让我帮你。”
他语气如同夜空上的明月清淡,说出来的话却是不容置疑,这一次,姬云姒忽然感觉无能为力,拼命的想要不把他扯牵进来,到头来却伤害他伤的最深,这样的话,那么她再一次将他冷硬推开又有何用?
“陌公子。”姬云姒张口,又唤回了从前的称呼。
桃花眼中闪过异样的神色,陌绯夜道:“叫我陌绯夜。”
不说话也不点头,姬云姒只是那样静静的瞧着陌绯夜,目光似乎在透过他回忆什么。
拉回思绪,终于,姬云姒轻轻嗯了一声,唤他陌绯夜。
一声落下,两人之间又恢复了沉默,忽而想到什么,姬云姒道:“能不能答应我,不要再去刺杀左相?”
瞧着她正肃的神色,陌绯夜便知她有什么东西瞒着他,皱眉,“你有什么还没告诉我?”
今晚既来了这里,心底也打算跟他说清楚,那么就没有必要再遮掩什么了,她道:“嗯,东方冥皇权不稳,四周都是虎视眈眈势力,我不能看着他就这样坐拥天下,否则我将军府上百条冤魂怎能安息,这天下,总归不能让他安生坐着。”
“你想推翻皇权?”陌绯夜心中一沉,问道。
“那样未免我太高看自己,可既使不能推翻皇权,我也不能任他无虞的坐在皇椅之上,我说过,要在他尝受那百倍千倍的痛苦之前,看着他最心爱的女人,还有费尽心机得到的皇位一个个在他面前毁掉。”
从前,她从未在他面前透露出末枝细节的情绪出来,更甚是这么强烈的恨意,陌绯夜瞧着姬云姒,忽然想起那个时候他从大火中将她救出来的场景,如果不是回天有术,她恐怕早已命丧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