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郁望一眼云霄殿四处挂着的丹青画卷,常公公手捧着画卷还在一幅幅往墙上挂,东方郁打断他的动作,“常公公,王不是要召见本王么?怎么不见王人在云霄宫中?”
常公公请他东方郁稍安勿躁,王很快就会驾临。正说着呢,东方冥身穿明黄色寝衣,墨发以同色缎带而束,从云霄宫内走出来。东方郁行礼,东方冥阻止,赐座于他。
“郁王可有好好欣赏这一室的美人图?”东方冥长眉一挑,半眯的眼眸在烛光下更显深邃。
东方郁点头,其实从刚才入云霄殿,东方郁就已将画上的女子都扫了一遍,美人倾城,颜如珠玉。这些画上的女子不用细看,就知道定是哪位大人府上的千金,如何的端庄贤淑,如何的娴静倾城。
这些,先王早就在他及笄时,就已让他看过皇城中各个大人府上的千金。美人图换了一批又一批,如今到东方冥今日的这些,东方郁都不记得是多少了。
东方郁还是皇子时,皇城中便流传他是江国独有的“白衣胜雪,出尘不染”的如玉公子。此生,若有哪个女子能嫁给东方郁,一生都将幸福备至,永无忧愁。有不少尚在闺阁的少女,一次又一次的给东方郁写信,都被他一一退回。两年后,如玉公子背后又多了两个字,“断袖”。
“朕瞧着兄弟几个都已有了妻室,只有四弟如今还孤单着,朕今日特意大晚上请你过来,就是让你在这些美人图里挑选一幅喜欢的,不日,朕就为你做主赐婚。”东方冥笑着起身走近一幅美人图,手指着问东方郁,“四弟觉得这幅如何?前朝礼部尚书的千金薛婉凝,以前就对四弟你心生爱慕,你不如。。。。。。。”
东方郁不等东方冥说完直接打断,不紧不慢的沉声道:“皇兄除了为国事烦心,还要为臣弟的亲事操心,当真是辛苦了。”他特意加重辛苦二字,以体现他对东方冥的感激之情。
“臣弟这么说可就见外了,你是朕的四弟,朕为你操心是应该的。怎么样,可还喜欢薛大人府上的千金么?”
东方郁深知东方冥此刻是怎么想的,以前从不听他说要替赐婚,今日,倒是格外殷勤起来了。
“臣弟多谢皇兄好意,薛大人府上千金今年年芳二八,臣弟今年已二十有余,着实配不上。”
“那上官大人府上的千金与四弟年纪相仿,这下你总没话说了吧?”东方冥压着心中怒意与他笑着说话,谁知东方郁还不领情,直接已上官大人的千金生的太美为由,拒绝了。
“东方郁,朕说的话就是圣旨,你居然敢违抗圣命?”东方冥微怒,俊美的脸笑意渐退,握住丹青画轴的手暗暗收紧。
东方郁撩袍跪在地上,“皇兄请息怒。臣弟之所以不想急着娶亲,并非想违抗圣命。只因江国新朝初立,根基不稳,待新朝稳固,臣弟便辞官云游四海,到时再寻一位自己心爱的女子共游山水,岂不更好?”
“哈哈哈,如此一来就是朕错怪四弟了,四弟如此心系天下,心系朕的江国,朕深感欣慰。”东方冥顿了顿,看着东方郁如玉的面容,继续问:“既然如此,惠城一带的瘟疫,不如就让四弟你代朕去治理。”
东方郁眸光一暗,惠城一带的瘟疫已是一月前的事情,听闻皇城中派过去的大臣能活着回来的人不多,更何况东方冥还下旨,若不能治好瘟疫,提头来见。如此,派去的大臣一日治不好瘟疫,一日便不能回皇城。
以赐婚为诱饵,再以派遣他去治理瘟疫为目的,东方冥此举只因他这个郁王在朝中与后宫干涉太多!
“臣弟愿代皇兄前往惠城一带,不知皇兄打算让臣弟何时出发?”东方郁无从选择,赐婚与生死面前,他宁愿选后者。此生若不能与她在一起,他,生不如死。
“十天后,朕在皇宫城楼上为你践行。”东方冥见他答应的如此爽快,脸上有一丝得意,别以为这些时日他和左相都在做些什么他一概不知,原本不打算这么早出手,可他今日竟敢与苏妃一起在凌音阁上抚琴,当真找死!
“是,臣弟领旨,如果皇兄没有其他事情,臣弟这就告退了。”东方郁面色平静,心中早已是万念俱灰。惠城一行,他或许没命再回皇城。很快就可以找到她了,为什么就不能再多等等他呢?
东方冥抬手示意他退下,待东方郁离开,他起身摆驾清安殿,却在快要到清安殿门前时,又折返回去,今夜独自一人宿在了景霄宫。
今日之事,让他想起那个女人,那个被他设计陷害,至今下落不明的女人。苏妃身上的倔强,与她可真是相似,所以,他今日才会如此不受控制的想要钳制她,将她牢牢禁锢在掌心。他向来不喜欢不听话的女人。
夜,寒露深深,乌云聚在夜空,一片灰雾蒙蒙。几个空雷响彻,电光划破云际,倾盆大雨落下,凄凄厉厉的打在皇宫的红瓦琉璃间。忙活了半天的绿袖站在秋兰身边,抬头看着外面的大雨,悲伤道:“秋兰你看,老天爷都在为娘娘伤心难过了。”
“还说,就是你一直哭哭啼啼个不停,连这大雨都被你哭下来了。”
绿袖别扭的小声嘀咕,“我这不是为娘娘伤心嘛,当时,我冲进御书房看着娘娘的背影软软的倒在地上,那一刻,我真希望什么苦,什么罪都让我来受。”
秋兰瞥她一眼,“结果,还害的娘娘为了你向王开口求情。”
“不过,幸好沁妃那个蠢女人也闯进了御书房,王这才没办法下旨处置。”绿袖其实很想用自己的命来让许沁烟一死,只是又担心王到最后还是放了许沁烟。
“今日之事宫中四处并未传娘娘是因受罚而受的伤,你的嘴巴可闭的严实点,千万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凌音阁上发生的事情。”秋兰严肃的告诉绿袖,此事非同小可,一定要守口如瓶。
绿袖点头,“你不用说我都知道,只是郁王爷没来看望娘娘么?”
秋兰眼神躲闪,淡漠道:“没有,我们快些进去吧,万一娘娘一会儿醒了叫我们。”
绿袖闻言先快步入了清安殿,走到姬云姒床前,看着她十根用纱布包好的手指,泪水又要落下了。
姬云姒醒来时,已近第二天天明,她望一眼倚靠在桌上睡着了的绿袖,轻声唤她:“绿袖,绿袖。。。。。。”
绿袖听见睡梦中有人叫她,慌忙睁开眼,看见姬云姒醒来,激动的惊呼:“娘娘您可算是醒了!”
倚靠在另一处桌角的秋兰闻声也醒了过来,她让绿袖先照顾姬云姒,她去生火熬药。
“本宫的手。。。。。。”姬云姒低头看自己被纱布缠住的双手,心痛的低喃:“本宫的双手废了,日后再也不能抚琴了。”
绿袖见她这样伤心,笑着劝她,“娘娘,您的手没事的,太医说您的手只要半个月后就能痊愈啦。”她将秋兰告诉自己的话原封不动的说给姬云姒听。
“真的?本宫的手可以痊愈?”姬云姒有些不信,她的手受了多重的伤她心里清楚。
绿袖欣欣然点头,“当然啦,奴婢怎么会骗娘娘您呢,不信您一会儿等绿袖进来问她看看。”
“嗯。”姬云姒全身无力的躺在床上,眼神空洞,神情呆木。十指一次次被琴弦割破时,她已有预感,她此生终不能再抚琴,再可怕一些,她的这双手,再也不能拿起筷子吃饭。
“郁王爷如何?王可有为难他?”姬云姒苦涩的问,她与东方郁并无什么,可她现在是东方冥的苏妃,所做之事皆要以身份为先。她可真是自甘下贱,嫁给那个男人一次不够,居然还嫁给他两次,难道说生生世世都要被他折磨么?
不,她不要,她活下来就是为了报仇的,怎么可能一次次再受他欺凌?至此,她想起那夜与东方冥说的话,他让她接近太后,好将太后手中的势力全部摸清楚告诉他。好,她便听他的话接近太后,只不过不是为了他,而是为自己。
“娘娘,奴婢把药熬好了,娘娘先喝药吧。”秋兰端着药碗站在床边,浓烈的药味有些刺鼻,不用喝都知道是有多苦了。绿袖起身把蜜饯端过来,甜甜的笑道:“娘娘,您别怕苦,喝了药,奴婢喂您吃蜜饯,蜜饯很甜的。”
姬云姒听着绿袖的话,心都跟着甜起来。小时候喝药时,爹也常和她说,‘云姒乖,喝了药爹带你去城里买你最喜欢吃的糖炒栗子。’
她从床上慢慢坐起来,背靠着枕头,秋兰坐在床边喂她喝药,喝了药之后,胭脂雪带着宫女来看她。一进来便急切的喊道:“妹妹,你手上的伤怎样了?”
“雪姐姐,你来了。”姬云姒在宫里没什么亲人,与胭脂雪相处这半个月来,两个人都把对方当成自己的亲人,互相关心。
胭脂雪坐在床边,低头看见姬云姒手被裹得紧紧的,愤恨道:“那个男人可真是心狠,无论犯了怎样的错,他怎能下了这样的狠心?”她轻轻捧起姬云姒的手,忍不住伤心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