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疾弛,这回没有再遇见什么状况,三日之后,一行人终于到了秋山。
秋山上面是一座宏伟庄严的古庙,庙里面供奉着江国历代皇帝的牌位,庙中只有一个瞎了眼睛的老住持,传闻这个老住持当年跟随先帝南征北战,手上不知染了多少敌军的血,后来可能是因为他手上染了太多人的血,他的妻子和儿子纷纷相继死去,全府上下只剩下了他一人,最后他深感自己造孽太深,跟先帝请辞离开了京都,来到了这飘渺而又没有人烟的秋山,做了这秋山的唯一住持。
听说他之所以眼睛会瞎,是因为有人愈盗秋山上的牌位,为了守护那些牌位,老住持的眼睛就被人给弄瞎了,先帝曾赏他忠勇候的封号,但是老住持却抵死不受,先帝无法,只赏了些老住持的黄金白银,但谁也不知道老住持到底有没有用那些黄金白银,住山下百姓所言,老住持日子过的清苦,在山后住了些疏菜水果,只是自已自足,鲜少下山。
入夜,一行人将马车停在秋山脚下,秋山山势险峻,马车不能前行,所以一行人只能徒步上山。
姬云姒和东方冥下了马车,秋山山雾缭绕,山峦重重叠叠,因为是入夜,所以山脚下一片漆黑之色。
山下只有几家百姓,他们这一行人人多,没有办法借宿,而且眼看这要下雨的样子,他们只能快速的往秋山上面赶。
夜空上没有一丝月光和星辰,姬云姒跟在东方冥的身后往山上赶,可能是没有注意的缘故,她脚下一滑,脚腕扭到了,火辣辣的疼。
东方冥听见声音转头,见姬云姒的眉心皱着,走过去一把便将姬云姒打横抱起,等姬云姒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他抱在怀里了。
后面十步远处萧进正和雁青萝说话,雁青萝完全没有在听,目光紧紧盯着前方被东方冥抱着的姬云姒,姬云姒许是察觉到了雁青萝在在看她,目光越过东方冥的肩膀,和雁青萝对视了一眼。
乌云遮蔽了月光,夜空之上乌压压一片,猛而,点大的雨滴从半空中落了下来,打在了姬云姒的脸上,一片冰冰凉凉的感觉。
雨势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很快浸湿了衣服,姬云姒朝东方冥看去,只见东方冥沉的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很快,东方冥唤了萧进一声。
萧进听到东方冥的唤声,连快冒着大雨走到了东方冥的身边,道:“王。”
“你领着队伍往上面走,朕与苏妃先行一步。”东方冥缓缓道。
萧进不禁想,东方冥应该是怕姬云姒淋了雨发烧,于是点了点头,躬身道:“是。”
萧进话刚刚落下,东方冥身形一跃,很快便消失在了山林之间,姬云姒只听东方冥在她耳边道:“抱紧朕。”
没有办法,东方冥的速度太快,如果姬云姒不抱紧他的话,她恐怕会从他的身上摔下去,姬云姒的双手攀着东方冥的脖子,两个人靠的很近,身上衣服又被雨水打湿了,两个人的身体很容易就蹭到了一起。
冰凉的雨水,还有两个人滚烫的体温,这一切切都交织成了一副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如果东方冥换成别的男人,姬云姒或许真的会脸红心跳,然而他是东方冥,所以在她心底流淌着的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沉静如水,掀不起一点涟漪。
雨势虽大,但东方冥的速度也够快,不一会儿,姬云姒就看到了秋山上的那间寺庙。
足尖轻点,最终东方冥落在了寺庙下面的台阶之上,不用东方冥提醒,姬云姒一见他落地,她的双手从他的脖子上抽了回来,对着他道:“放我下来。”
“确定?”东方冥问她。
姬云姒眉眼一蹙,“很确定。”
说完,东方冥便将姬云姒放了下来,然而脚一落地,姬云姒就知道东方冥为什么要问她确定了。
这副身体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虽然很耐打,但是一些平常的小伤还是能让她苦不堪言,脚腕不过一会儿就肿了起来,沾到地面上以后,她只感觉一阵一阵撕裂般的疼,更别提迈过这么多台阶了。
可惜姬云姒是个不懂得去求人的人,既然让东方冥把她放下,那么她既使疼的死去活来,也不会再让东方冥将她抱起,又不是公主,没那么娇气。
东方冥将她放下以后不过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之中,或许是知道她不会求他,所以他也不打算等等她,片刻之间已然迈步到了最顶层的台阶。
夜空中下着雨,脚又痛,等到东方冥迈到最顶层台阶的时候,姬云姒还在下面两层的台阶蹦踏。
一只脚抬起,姬云姒只用另一只脚上台阶的样子未免滑稽搞笑,没有再去看东方冥,姬云姒只是一心一意的上着台阶。
很吃力,也很痛,姬云姒全身上下都被雨水淋湿了,衣服紧紧的黏在身上,隐约勾勒出她的身形来。
好像过了十年之久那般漫长,姬云姒停了一下抬眼望去,只见自己才走了一半台阶,离终点还有很远。
在心底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她低一眼眸,想着就这样吧,然而不知不觉间,头顶上的雨忽而停了下来。
眼底一动,姬云姒复而抬起头来,只见东方冥站在她的身侧,手里擒着一把油纸伞撑在她的头顶,替她挡住了这夜间的狂风暴雨。
就像原本严实的壁垒被人切开了一条细小的口子,有什么东西倏而灌了进来,明明拼命的抵制了,心底却还是受到了不小的触动,其实,姬云姒真的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望进他深深的眼底,姬云姒道:“为什么又回来?”
心底明明清楚他不会回答她的问题,然而她还是问了,不为什么,就是想问。
诚然,如同姬云姒所想的一样,东方冥的确没有回答她,他只是再一次趁她没有反应的时候打横抱起了她,将手中的油纸伞递到她的手上,说,“拿好了。”
只是这么淡淡一句,又教那条细小的口子扩大了一些,到底不是石头,看到别人对她好她也会有感觉,只是可惜,这个对她好的人是她的仇人,所以注定她学不会感恩。
东方冥的手臂异常有力,抱着姬云姒的动作很稳,不一会儿,他抱着她便到了跨完了台阶,来到了寺庙前。
老住持一直端端正正的站在寺庙前等着东方冥过来,姬云姒看去,只见老住持虽然眼睛瞎了,但是仍旧可以从他的容颜上寻到他年轻时的影子,然而人终究抵不过岁月的磨砺,再厉害的人也有老去的那一刻,眼角的皱纹就像是年轮表明着时间在他身上留下过的种种痕迹。
老住持听到东方冥的脚步声,耳朵一动,却要跪下,东方冥却拦住了他,“刚才已行过了一次礼,算起来住持乃是朕的长辈,无须再次行礼。”
点点头,老住持便停下了动作,没有再行礼。
算起来,住持还不知道东方冥要来秋山祈福,他住在这人烟稀少的秋山上,行动不便,消息闭塞,就算有人写信通知他也瞧不见,所以刚才在东方冥进来的时候,他还怔了怔,没有想到东方冥会在这个时候前来。
“待儿还有人陆续上来,这次要麻烦住持了。”东方冥说。
老住持道:“皇上来秋山祈福是为国为民的好事,哪里有麻烦之说。”
东方冥点了点头,又问,“敢问住持,哪里有空房,朕身上的衣服全让雨淋湿了,需换一换。”
老住持刚要说话,却觉站在自己身前的不止东方冥一人,顿了顿,于是道:“王身上抱着的是何人?”
姬云姒眼底微微闪过诧色,不得不说,这位老住持的眼睛虽坏了,耳力倒是比平常人好使的多。
东方冥倒是没有惊讶,只是道:“是朕的妃子,朕这次带她来秋山,与朕一起为百姓祈福,则更显诚意。”
诚意不诚意的什么老住持心里自然明白,平白无故的带一个妃子上秋山如果只为诚意的话,带上当今太后岂不是更有说服力?
老住持活了这么多年,什么阴谋权术人心鬼计没有见过,只是他堪破了俗世,什么也不想管,所以东方冥带谁都与他无关,他只需好好的做他的住持,百年之后撒手归西自此了无遗憾。
点点头,老住持收回了思绪,出声,“跟我来。”
恢弘的寺庙中,里头的陈设俨然有些显的破旧了,老住持左拐左拐,穿过寺庙的前院,而后来到后院,推开一间房,道:“就是这里。”
轻轻嗯了一声,东方冥抬脚抱着姬云姒迈了进去,老住持听到东方冥抬脚进去的声音,转而替东方冥关好了房门,不多作打扰,前去烧热水去了。
房间很干净,整整洁洁没有一丝灰尘,看得出来老住持经常来这里打扫,东方冥将姬云姒放在了床榻上,然后说,“你在这里等着,朕去去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