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全都愣住了,还没反应过来这是发生了什么,轿内之人似乎也震住了,没有反应,游文广很快回过神来,扭头对着岚宛清一声低吼,“你这是做什么!殿下怎么可能会接这种状纸……”
一阵死寂之后,轿内的声音不悦地说道,“哪里来的刁民,竟然如此蛮撞……”
话还没说完,突然轿内一只手伸了出来,将那张状纸接了过来。
众人如被雷劈,又一次愣在当场,就连急急赶上前的莫可卿也一瞬间顿住了身形。
轿内说话的永王似乎更加震惊,以至于话锋一断,半天没有动静,过了许久才怒气冲冲地吼道,“你!……”
一出声似乎又觉不妥,赶紧停住了。
外间的云哲一看自己的状纸竟然被接了,当即大声说道,“草民云哲,状告当朝亲王永王殿下,收受贿赂,指使北越当地边城、越漠官府勾结强匪,强行夺取当地富商盐商财富,杀其满门,滔天罪行,罄竹难书!”
就算真的是万雷而劈也不过如此!
所有人真的就像是石化了一般,动也不动的立在原地。
天啊!再稀奇的事情也比不过眼前这一幕!
永王竟然自己接了告自己的状纸!
稀世奇观!竟然有人敢状告当朝亲王!还当着这正主的面!
这不止是齐霄历史上从未发生的事情,只怕以后也不可能有这种奇事!
游文广张大了嘴,嘴里“啊啊啊……”却失去了言语的能力,现在他的心里满坑满骨的全是悔恨,他悔啊他恨啊!当初真是一口气被那火给烧死,也不能走到今天让岚宛清当他的下属啊!
这不是下属,是索命鬼啊!
“你!”永王一声怒吼,几乎要震破轿顶。
轰地一声巨响,轿顶应声而破,一道红衣身影破空而出,在空中发出一连串晶莹动响的娇笑,接着脚尖轻轻一点,香风一过,身子已经飞远,再也不见。
众人只觉得眼前暖风轻扬,对方身形窈窕,看样子是个女人。
所有人震惊过后,都略带玩味地看向永王的轿辇……轿里,永王还真挺会玩啊!难怪刚刚都不愿意下轿了……
轿子一翻,永王狼狈地从轿子跌了出来,怀里正赫然揣着那份状纸。
永王低头一看,眼中怒气冲天,一伸手就要把那份状纸当场撕掉。
突然眼前一道人影闪过,太师龚诚以他的身形以及年龄根本不可能达到的速度,飞快地一冲而出,手一飞就将那份状纸接了过来,接着一笑说道,“永王当真是率而为,胸怀宽广!当真是齐霄好男儿!既然王爷接下了状纸,按照《齐律》,之后的事情您需要回避一番,由三公联合刑部会审,这状纸就交给我来处理吧。”
“胡说!”永王猛地站起来,也不顾衣衫的凌乱,上前就想将状纸抢抢回来,“这份状纸明显就是胡说八道,如何可以接?民告王侯,发配疆外!来人啊!把这个无视法纪,擅闯王轿的刁民打死拖出去!”
“王爷!”龚诚敏捷地将手一收,状纸就拿了回来,一脸温和的笑意已经消失,只见他冷森无比的说道,“您熟知《齐律》,又如何能当着下属之面,说出如此荒诞可笑之话?状纸还未查实,如何得知是胡言乱语?您当众接下状纸,就意味着朝廷批准,又如何能事后否认?民告官发配边疆,民告王,齐律之上却无处罚,又如何能打死拖走?王爷,您现在代表的可是我齐霄的颜面,还请您三思而后行!”
“状告王侯,太师你也敢接?”
“如何不敢?”龚诚冷声说道,“老夫本无权可接,只有当朝亲王可以接,不过您刚才,已经接下了!”
“刚刚不是我接的!”永王一挥衣袖,铁青着脸说道。
“是吗?”龚诚突然就笑开了,脸上闪着精光不怀好意的问道,“那刚刚又是谁接的呢?”
永王保养得极好的小白脸突然一紫,强忍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龚诚瞥了他一眼,冷地说道,“也许王爷可以陪我到太后面前一议,看老夫是不是说错了!”
永王瞬间脸色由紫变青,嘴巴闭得死死的,再说不出半个字。
两人一番唇枪舌战,四周的官员听得是心惊胆跳,至于一旁百姓,早被人驱逐开了,只是众人也不愿意走远,就隔得远远的,一脸兴奋的张望着。
游文广看着眼前的两位大臣当众一番辩驳,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这还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自己好端端的就被卷到朝廷高层争斗之中去了,听说朝廷三公与永王向来水火不容,本以这些大从物在外人面前好歹也会做点面子功夫,谁知道吵起来和泼妇骂街也差不了多少。
“王爷,龚太师……”
莫可卿看了半天,终于有机会插上一句话,赶紧上前施礼说道,“太后有令,一切重大刑案,当地西厂都有权监督或者参与审案,西厂莫可卿,愿意为两位效犬马之劳。”
“如此甚好。”看到莫可卿出面,永王也松了口气,赶紧说道,“本王也觉得……”
“下官,安顺府同知岚宛清。”突然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将两人的话生生打断。
一听这个名字,所有大佬全都脸色一动,永王猛地抬头,就连刚刚与他势同水火的龚诚也顾不上掐架,急急转过身来,瞪大了老眼看着,看那模样,要不是时机不对,只怕要凑上前去,左左右右上上下下来个全方位的观察。
岚宛清已经走上前来,手里还扶着两腿发面色惨白的云哲。
大佬们眼神猛地一缩。
面前的女子,穿着合身的齐霄官服,向来女子穿官服,都会很不合适,因为齐霄官员官服是墨青色,厚重的颜色会把人都显得不精神,这也是莫可卿一直不喜欢穿官服的原因。但是就这样的衣服穿在岚宛清的身上,只让人觉得眼前一亮,挺拔而又修长的身形,看起来干练无比,有种傲然天下的气质。
她双眉舒展,目光坚定,脸部线条精致而又利落,带着种可男可女的俊美。
这样少见的相貌气质,让人一眼看去,也不知道是美或者不美,惟一可以肯定的是,她能让人过眼难忘!
永王眼神一缩,眼前的女子虽然出身卑微,但是却是齐霄如今最高统治者的敌人,很快,也会是他的敌人!
实在很难想像自己会被一介女子逼到这个地步,让他的心里很是不舒服。
不过龚诚的反应却和他截然相反,他一脸欣赏地看着岚宛清,之前他就听说过她的无数事迹,心里一直觉得必然有夸大的成分,但是如今一见本人,就凭着她那份超然的气质,让眼光毒辣的他觉得,果然是闻名不如一见!
只有这样的奇女子,才能做出那般惊天动地的奇事!
“岚宛清,你有何话进言?”龚诚一看到永王似乎要开口说话,赶紧抢在他的面前问道。
“下官认为,西厂不适合参与此案。”岚宛清平静地说道,“在云哲今日拦轿状告之前,下官也才接到一张状纸,根据那份状纸的内容,下官认为,西厂应当避嫌。”
“什么状纸?”龚诚和永王两人齐齐问道,接着又互相瞪了一眼。
一阵凌厉的火花似乎都要在空中爆开了。
岚宛清根本不受影响,只是对龚诚微微一躬,说道,“案件机密,不宜多谈,不如请王爷和大人移驾总督府或者安顺府,择日开审之后,下官自然会让状告者出现。”
“那是自然。”龚诚接着对身边随从说道,“将状纸抄写一份,同时将今日之事写折递上,快马加鞭送回京,请陛下和太后下旨,着太保太傅以及刑部尚书速速赶来安顺城,择日开审。”
龚诚的人领命而去,永王和莫可卿都冷冷地看着那人远去,永王对莫可卿默默使了个眼色,莫可卿不动声色的就一点头,接着就要退下。
岚宛清突然说道,“此案与西厂莫大人也有关,还请龚太师安排一番。”
“岚宛清,你休在那里血口喷人!”莫可卿站住,冷声斥道。
“岚同知。”龚诚对于岚宛清态度可是极好,“这话可不能随意说,是有人状告西厂吗?状纸如何说?”
“是。”岚宛清一点头,接着说道,“边城残余强匪,状告西厂指挥使莫可卿,为虎作伥,杀人灭口!”
她简单两句,接着就不再多说,龚诚笑得更是和悦了,“这样说来,那就是有嫌疑了,齐律有云,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西厂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虽然此还没未查实,但是莫指挥使嫌疑在身,理当暂停西厂职务。不过老夫觉得,也不用暂停了,莫指挥使近日不宜再回西厂,指挥西厂之责,可暂由北越总督府代理,待莫大人冤屈洗尽之后,自可恢复原职。”
他一口气说完,竟然也不喘气,反而眼神明亮的看着永王和莫可卿,也不管对方脸色有多难看。
莫可卿紧咬着唇,一言不发,龚诚句句拿出齐律压她,她也无从反驳,她倒是可以不理龚诚的话,但是现在她至少是不能光明正大的离去,去安排人将龚诚往朝廷报信的人给堵下来了。
她心里大骂不止……龚诚这个老东西也太会顺竿爬了,平常人碰到这种事,怎么说也得进府再议,自己先好好斟酌一番奏折,最后才报回京城,偏偏他就这么站在原地就把事情给定了,他什么也不用做,空口几句白话就有把奏折写好了往上报。这老东西摆明了就是知道这里其他也控制不了她和永王,是拿定了主意要亲自监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