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怎么回事?”副使一看他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话,将他拉到一边,人已经靠近谷口。
“许公公他……他疯了!”蓝世景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道,“之前西番兵留下大批财宝……许公公在捡宝石的时候,一不小心被毒刀所割伤,现在人已在谷里陷入癫狂,属下……属下实在治不住……您看……”
“我去看看……”副使心里一喜,二话不说,掉头就走。
蓝世景上前带路,带他转过几个弯之后就来到那泥坑之前,副使一抬头看就看到面前散落一地的宝石,心里一喜赶紧上前一步,弯腰就捡入怀里。
太监因为无法享受人生之乐,所以就以贪财为欲,而其中又以西厂太监为天下太监贪财之首。
他这边一弯腰,身后的蓝世景立即一拉早就系好的一根树藤。
“唰”地一声,树藤一动,另一端系着许公公的尸首一下就冲了出来,只见许公公的尸首从山缝里一跌而出,直直扑向低头的副使。
副使觉得面前黑影一闪,一抬头就看到许公公飞身扑来,手里长刀雪亮,脸部表情狰狞无比。
“这人疯了!竟然想杀我!”
这个念头从副使脑海里一闪而过,接着他想也不想,当即手一抬。
“嗤……”一把利刀鞘而出,直直没入许公公的腹部。
许公公仰天而倒……蓝世景将树藤往后用力一扯……
“杀人啦!杀人啦!”
他把树藤一技,就丢进了一地的落叶里,看不出痕迹。只见他一脸惊慌失措地跑过来,正好将许公公尸首挡住,“副使大人!你……你杀了许公公……”
一直跪在泥坑前的副使一抬,脸色狰狞,满布杀意。
蓝世景惊得一怔,傻傻愣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副使飞身一起,手里长刀再次一闪,顺势就捅进了蓝世景的胸口!
蓝世景惨叫一声,表情充满了不可置信,人就往后一倒,正好倒在了许公公的尸首上面。
“谁叫你看到不该看的了?该死!”
副使一声冷笑,也不顾不得去看地上的尸体,赶紧在坑里不停地扒着,但是他扒来扒去,也就只有最开始看到的三四颗宝石,眼见他都挖了几尺了,也没有找到想像里的宝箱。
“莫不是被这姓许的藏起来了?”
副使将宝石揣入怀里,疑惑地站起来,顺手将插在蓝世景胸口上的刀给拔回,准备再四下寻找。
一拔刀,他就跟着轻“咦”了一声,这手感……他将刀拔出来的时候,没有感觉到有什么阻碍。
他有些疑惑,把刀在手心里一掂,翻转一下,正准备再次插入蓝世景的腹中。
突然不远处传来“哗啦”一声响,听起来就像是有人从外间靠近一般。
副使心里一惊……许公公尸体就摆在他面前,要是被人发现他竟然杀了他的上司,那后果……
一想到西厂对于叛徒的惩罚之残酷,他生生打了个寒颤,也不敢再补上一刀,更无心寻宝,狠狠一跺脚,很是不甘心地匆匆离开了。
离开之时,他瞄到许公公袖子里露出的一个锦袋,突然想起此行的任务,暗道一声好险,于是急急将袋子捡起来,奔出谷去。
他出谷之后,对属下说许公公有要紧事先行离开,这次的行动由他来带头负责,对于他的说法,西厂探子们也深信不疑,西厂探子行事向来诡异,这种事情也很常见。
副使带着属下匆匆离开,直奔向越西首府,他也不担心许公公的尸首被发现会牵连于他,只要随便说许公公单独行动,没有任何交待,身死他处他也不清楚。
西厂对于活着的人管得很紧,至于死人……反正都已经死了,嘴也严了,还何必多管呢?
耳听得外间没有了任何动静,蓝世景这才慢慢爬起来。
“他娘的……”他捂着胸口,指缝里慢慢溢出了一点殷红。
天纪齐的甲始终还是太小了,蓝世景又无法确定对方出手的位置,所以最后还是受了些伤。
“还好有这小子的甲……”蓝世景暗叹道,回到天纪齐藏起来的山缝,一拨藤蔓,竟然发现空无一人。
“人呢?!”
蓝世景惊得险些跳将起来,接着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一回头就看到天纪齐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手上还抓着截树枝。
蓝世景突然想起之前惊走副使的声音,如果没有那声音,他现在只怕早就被扑上一刀,已经死翘翘了……西厂之人行事果然狠毒无比。
“唉……竟然被你救了两次。”
他一撇嘴,上前要将天纪齐背起来,一个用力,胸口上的伤口再次崩开,滴出嗒嗒鲜血,天纪齐有些不忍地看着他的伤口,蓝世景对他咧嘴一笑,“看什么呢,还不快上来。”
天纪齐乖乖地爬上蓝世景算不上宽厚却温暖无比的背,突然就想起了承阳殿里那奢华无比却又冰凉的丝褥。
富贵江山,不如温暖如此。
他一抿嘴,这次是真的决定了!
就让这家伙继续做大将军吧……
天色慢慢地亮起来了。
四处奔腾的火头也渐渐熄了下来,残壁断辕之间,西番兵的尸体横七竖八,有不少齐霄士兵手里提着刀,在街道里一一清查,没死的就扑上一刀,死了的就将耳朵割下来,每个人腰间都挂着长长的一串耳朵,所有人脸上笑意浓厚……这些全是至高无上的战功,每一个都意味着奖赏、升迁!
完颜浩真在后半夜的时候,被护卫逼着逃走了,现在西番大势已去,战局已定!再留下来,也只是凭空被掳成俘而已,而他的耳朵,任何人都想要割上一割!
说起来西番兵兵力两万,照常理也不该这么快就败于一万龙齐军手下,但是可惜的是,西番兵向来擅长作战,这次却是围城,而且越漠格局特殊,分内外城,占据外城扎营的西番,虽然有利于围城,但是当他们受突袭的时候,不熟地形,不擅长巷战就吃了很大的亏,最后就演变成了齐霄兵“瓮中捉鳖”而已。
每个小巷子都会有人冒出来,拐个角就是陷阱,再加上齐霄房屋结婚复杂,有时候转了几圈又发现绕回了原地,这些住习惯了北方简单大屋的西番兵们,没多久就绕晕了,又怎么可能逃得了。
而且这次的总指挥可是慕寒,年少就名动齐霄的少年名将,当初抵御外敌,主要敌手就是西番和五疆,熟悉他们就像熟悉岚宛清那常年冰冷的容颜一样。
不过战事的最关键步骤,就是在作战之初,完颜浩真正在与岚宛清赌命。
缺乏及时有力的指挥,又遇上高明无敌的敌将,又岂有不败之理?
完颜浩真匆匆匀逃,卷着一席染血的披风,越过西番的夜色,当他被护卫拥上马时,也曾驻马回望这个城池。
这个他最初以为不过稍事停留,之后就破城而过,接应后续大军,一举向南而下,直捣齐霄。
就在他即将叩开齐霄大门之时,他遇到了劲敌,这一等就是七天。
这七天,也许就是一生。
一生策马齐霄,南下而攻,声名动天下,夺西番军权的所有心。
全都毁灭于那女子始终坚定的眼神之下。
全都毁灭于慕寒夜半突袭,响起的阵阵铁蹄之声。
世上最让人痛心无比的,不是失去,而是明明就要得到,却从手中一滑而过。
就像手中的沙,明明就可以抓紧,却时间一逝,随之而散。
完颜浩真在一片晨曦之中,扭身而望,久久未曾策马离去,最终万千愤怒全化作一道铿锵有力的鞭声。
“啪!”
“一生所望,竟毁于一介女子!岚宛清,慕寒,今日所赐之辱!我完颜浩真一日不死,必将报之!”
鞭声脆响,将暗夜破碎,迎出一轮红无比的太阳。
天……真正亮了……
日光一点一点四散而出,穿过屋瓦的缝隙,落在那淡白色的温衣袍之上,将那些殷红血迹,衬得柔和一些,看上去也不再那般刺心。
慕寒盘坐于地,长长的锦袍拖在地上,被灰尘和血迹所浸染,他也毫无所觉,只是认真无比地看着怀里的岚宛清。
“都什么时候了。”他语气似乎埋怨,却有着疼惜,“就那龙傲天,一个跳梁小丑,也值得你放在心上?好好养伤,到时候我带你去找他好好算这笔账。”
岚宛清微眯双眼,嘴角满意地一勾。
还说她行事嚣张呢,眼前这位更是嚣张到了极点。
龙傲天是什么人?一介小丑?天下还有比他更牛逼轰轰的小丑吗?
龙齐军少帅,日后天下三帅之一,手握三十万龙齐大军,职位虽然低于慕寒,但是外在实力绝对在他一个挂名亲王之上。尤其是今日慕寒没有任何顾忌,用这样残酷无比的手段将龙傲天派来的刺客杀决,将来总会传到龙傲天耳里的,以龙傲天那睚眦必报的格,绝对不可能就这么算了的。
尊贵的英亲王大人,捅了这么大个篓子,竟然全然不在意,还笑兮兮地,她中箭的是肩膀,不是脑子!
“咦,笑了啊。”慕寒感叹地说道,“难得你会对我笑……嗯,就这样,别动……”
他伸出手,微微扶了扶岚宛清的脸,偏头一看,说道,“这个角度最美,记住这角度没有?下次就这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