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突然一声巨响,听起来像是从外城主城门方向传来的,接着百姓们全都轰地往后退,人群一挤之下,形势更乱了,隐约可以听到有人大喊,“西番蛮杀进城啦!城破啦!快跑啊!”
所有人都一震,罗聪一愣之下就失声大笑,“不可能!西番正在西北边境与我军对峙,离这里足足有三百里,中间还有个大军营隔着,哪所是天降神兵,也根本不可能冲到越漠来!”
他身边几个跟来的僚属也附和着笑道,“只怕是有西番商人前来通商,结果与人起了纠纷,这百姓就乱了起来了。”
“可不是?”罗聪对着身边的官兵头头说道,“带人去看看情况,把人群全驱散了。”
一队官兵小跑着过去,刚才挤入人群,又被一波人潮给冲了回来,百姓们就跟疯了一般不停乱挤,全都朝着内城方向奔来,远远的听到有人仰天长笑,声音粗犷,一道道亮光一闪而起,射在罗聪的脸上,他以袖遮面,脸色顿时就变了。
那把刀的弯折的弧度,青色的刀尖,除了西番独有的“刀偃”,不会有别的了!
罗聪惊得一下就从轿子里站了起来,砰地一声脑袋撞到了轿顶上,他也顾得叫痛,急急伸出头,还没说出话来,“咻”地一声,一支飞箭飞来,嗡嗡地直直钉在他的轿栏上。
接着奔马声起,所有人全都疯了般四处逃离,但是这么多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往哪逃,推搡哭嚎之声一时间不绝于耳。
罗聪面如猪肝,已经失了反应。
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竟然发生了!
越漠城破!
城破的时候,岚宛清离罗聪并不远,虽然有百姓的排斥,但是奔狼三人已经受尽折磨,才从囚笼里放出来,奔狼凭着最后一股毅力带着三人逃出,转眼之间也精力俱无,没走几步,速度自然就慢了下来。
岚宛清觉得这样下去,早晚会被抓住,她还得想办法通知留在宅子里的夜辰和天纪齐,一闪身走进条巷子,正准备找个龙青帮的手上,给夜辰传个消息。
结果平日里都会有龙青帮的小喽罗出现的巷子,如今却空无一人。
接着她就听到了那声巨响,等她一奔出巷子,就看到远处长街之上,人群如潮水一般一涌而到,接着就奔涌往前,炸出乱世中的纷乱水花。
她听到了破城的叫喊,与罗聪不同的是,她并没有不相信,而是当即就想到了分别之时,慕寒跟她所说的近期西番的异动。
“奔狼。”岚宛清飞快从巷子里蹿出来,一把将洛雅背了起来,示意奔狼将云哲背上,“撑住!我们现在必须马上出城!”
“出什么事了?”奔狼眼神很好,看着喧闹的来处,一眼就看到了不属于齐霄国的弯刀,“那是西番蛮子的武器!”
“走!”岚宛清现在也来不及与他多说,说完就走,她必须马上回去找到天纪齐。
但是现在她想走也走不了了,大批百姓之后,就是一群的壮武汉子,穿着青藏色的布衣,脸上闻着稀奇古怪的花纹,那是西番各个部落的图腾,手上更有杂七杂八的武器挥舞着,就像是在草原上赶着羊群一样,而那些百姓就是他们要驱赶的慌乱的羊群。
大批的百姓从城外奔来,看样子已经奔了一段时间了,大多数衣衫凌乱,鞋袜不齐,被赶得昏头昏脑的,也只知道往前冲,把岚宛清几人准备走的路也全全堵死了。
岚宛清几人被人潮冲着不停往后退,恐惧在人群里漫延,后来发现慌乱的百姓也很快明白了过来,尖叫着哭泣着不停地狂奔,又是一阵没头没脑的逃离。
岚宛清皱眉,她感觉那批西番人人数并不多,不像是大部队入侵破城的样子,但是现在百姓已经被恐惧所主导,根本没有办法冷静,也无法去查看城究竟是怎么破的,现在情形究竟怎么样?
岚宛清穿过来之后,也没有见过古代的战争,难道说古人就是这样的,几百人破城,一定天下?
她被人潮推着往后,突然撞到了一个人背上,一转身,身后又是一批人潮,逆卷而来。
人潮全都朝着内城涌去,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虽然外城已破,但是内城还有一道可以防敌的外墙,里面有府衙,还有官差,集中了全城所有的精锐力量,所有人都觉得,那里是他们现在惟一可以获得安全的地方。
而现在,岚宛清身后的一群人,却是由内城方向往外逃的。
这些反方向逃跑的百姓,还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哭声。
“怎么回事?”岚宛清一把抓着那个撞了她背的少年,大喊,“怎么又冲出来了?”
“府尹不许人进内城!”少年大哭着无助地说道,“府尹下令,所有官兵进入内城,城门关闭,任何人不得进入!”
“无耻!”奔狼愤怒地骂出声来,“罗聪乃一府之主,这时候不出兵保护百姓,反而将内城关闭,这简直就是不顾百姓的命!”
“内城城门关了吗?”岚宛清回头望道。
“不知道……”少年流下痛苦的泪水,“我们被人给赶了出来……刚刚罗府尹就在这附近,现在正往内城赶,官兵全都在他身边,谁敢靠过去就用枪扎!我姐姐……我姐姐她……”
少年说到最后早已是泣不成声。
奔狼铁青着脸,洛雅低下了头,云哲不停地颤抖着,惊惧地看着岚宛清,又看了看洛雅。
岚宛清看了眼几人,又看了眼人潮,现在他们已经被人潮夹在最中心,前面是西番蛮子,后面就是关闭的内城,这才是真正的绝路。
既然逃不了,那干脆就不逃!
她突然转身就跑,向着内城的方向冲去。
奔狼一愣,看着她逆着人潮而去的背影,突然爽朗一笑,一手一个扶着洛雅和云哲,说道,“这女人又要干些惊天动地的事情,咱们跟上!”
突然一人冲过来,一手接过他吃力扶着的洛雅,又将云哲夺过来,交给身边的人扶着,奔狼一愣,一回头看到一个陌生的黑脸汉子,在他的肩上还坐着个孩子,雪白可爱,粉粉的,兴奋地拍着他的脑袋,两只小肥腿不停地抖啊抖的,嘴里还大叫着,“麻麻……麻麻就在前面!夜辰,快!驾驾驾!”
奔狼一愣,这个汉了体型如此彪悍,与他肩上的小孩子一点也不搭,这造型还真是有够怪异的。
那汉子自然就是夜辰,眼看奔狼看着他的眼神诡异不已,半是恼怒半是讪讪地一扯嘴唇,抬手扶着天纪齐的腿,嘟囔着说道,“小祖宗……你就别叫了行吗?给我留点面子成不成?”
“你是……”奔狼没有感受到对方身上有敌意,于是警惕的眼神一松。
“夜辰!”夜辰没好气地回答,“你是奔狼吧?你先顾好你自己,洛姑娘和云公子,就由我们照顾。”
“麻麻!”天纪齐不停地挥动着自己的小胖腿,想要追上岚宛清,岚宛清听到人群里传来小家伙熟悉的呼唤,不由得一惊。
夜辰竟然没有把天纪齐先送到安全的地方保护好,反而是回头来找她?
岚宛清是很清楚夜辰的思想观念的,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封建主奴思想,以他的行事态度,出了事必然会先保护天纪齐,怎么会回来找她的?
一回头,看到小家伙安然无恙,接着就盯着夜辰,等着他的答案。
夜辰无奈地四下望来扫来,就是不敢看她,最后实在是承受不了那直视的目光,才低头嘟囔道,“主子要我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一定得跟着你。”
他冷着脸,不看向岚宛清,慕寒临别时所说的话,从心上飘过。
“天纪齐没有了,还有别的人会坐他的位置,但是全天下岚宛清只有一个,谁没了都不能没了她,知道?”
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啊……夜辰想道。
当然这话他是绝对不会告诉岚宛清的。
有了夜辰还有他那队护卫,岚宛清往回赶的速度就快了许多,慕寒的护卫向来训练有素,护着几人在人潮里逆行而过也一点不吃力。而四处惶然的百姓,也感受到了身边的这股特别力量,许多人都停下了脚步望过来,看着岚宛清几人的速度还有气魄,还有他们所赶往的方向,眼里慢慢地升出希望。
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人跟上去的,慢慢地越来越多人改变了方向,围在这个小群体身边,默默地向着内城奔去,要是从上空看去,就会看到下方的人群以岚宛清一行人为首,慢慢地身后的人跟得越来越多,一开始还是一小团,后来可就慢慢地扩大,变得巨大无比。
这个越来越多的力量,很快就撞上了护着罗聪飞快往内城奔的官兵。
“退下!退下!”一个小队长拿着矛尖四处乱刺,嘴里呵斥道,“内城马上就要关了,任何人不得靠近,退下!”
“快一点!”罗聪焦急地催着轿夫,要不是怕冲出来被乱石砸死,他恨不得抢上匹快马,飞速地退回内城。
透过眼前一群群的人头,他清楚地看着岚宛清平静的脸,这样快步疾行,来去匆匆,她脸上没有汗,甚至连衣衫都没有乱过半分,依然笔直无比,虽然脸色微微苍白,但是眼神明亮无无比,就算世间的喧闹,都无法入她眼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