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醒来时,却是司胤兴致极高的枕着胳膊,看她睁开眼。
青珞脸色微红,想要转开头去,这些日子她晚上都歇在司胤这里,想起容岑他们的脸色已经好几天沉着了。
刚要跟他开口说回去住,又被男人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
“你做什么?”她疑惑的看去,已经看到男人手上持着眉笔要替她画眉。脸腾的一红,她有些别扭的侧开了头,“我现在又不是女人妆扮,有必要天天画眉吗?你这样,要画到什么时候。”
“自然是画到,你老的眉毛掉光了,我老的拿不起眉笔的时候。”司胤笑着看她,一双眼里,满是宠溺。
青珞浑身一震,定定的攫住他的视线,心因为这句话,而激动的翻涌不息,“当真?”
司胤抿唇正要说话,帘外却有人大呼小叫的进来,“殿下,钱义近凌晨的时候,真的偷偷跑了。”
郑将军大大咧咧的进来,一眼看到两个正在含情脉脉对视的人,他双眼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忽然间长满络腮胡子里的脸唰的一下子都红了个遍,他有些尴尬的退出去,一个劲的嘀咕,“我没看见,我没看见……看见也当没看见,我真没看见……”
青珞羞的脸颊绯红,不由去推他,“郑将军找你有事呢,你快去。”说着,已经翻身下榻,被司胤一把按了回去,“你好好歇着,我去看看。”
给她一个温柔的笑意,他穿好了外袍,转身就出了营帐。
在李和营帐里时,郑将军依旧涨红了脸,有些不敢看司胤,引得众人一时好奇心大涨,一个个都偷偷的打听消息,郑将军是死也不敢说出去的,谁来问,他都保持缄默。
一番胡闹过后,大家也便安静下来,来议论对于后事的安排。
钱义走前,已经将司胤给的东西收拾妥当,放在了心上,且并没有带走在黔北这边军营的行礼,想是对于司胤的话终于想通,已经按照他的吩咐去做,但一如心细的刘将军还是有些顾忌,若是钱义将司胤的信件和纸都交给了沙图於,那该如何是好。
正当众人为这事议论纷纷之际,有潜伏在冥月那边的人来了消息,一切按照计划进行。钱义并没有轻举妄动,只不过对于司胤的吩咐,似乎还在犹豫之中。
众人大松了口气的同时,还有些紧张。
司胤在上座,看着这几人神情激动,眉目含着灼光,手指轻点案桌,已是笑道,“好,李和,你说过你这里还藏着好些酒是吗?我们,可该好好备起来了。”
“是。”李和慌忙站起,“若是殿下要的话,还可以往四处征调,拿出个千儿坛酒,应该还不成问题。”
“好。”司胤笑道,“那么,我们便等着好戏上场。”他就不信,钱义这人会想不通这当中的利害关系。
不远处的营帐,青珞正被几个人围在一旁说事。
容岑一直都是抱着胸靠在一旁,眉挑着,有些落寞,也有些激愤。
小方大眼睛里含着担忧,绕着她看了几圈后,确定她毫发无损后,才有些放松的叹了口气,也跟着容岑一样,抱着胸瞪着眼看她。
秦痕却是恨铁不成钢的敲她一下额头,什么话也没说,刚要走开,却瞄到她眉梢一动,又折了回来,“怎么?有事要我们帮忙?”
青珞笑着抬头,“还是表哥……”
“得了得了。”秦痕怒瞪她一眼,“终日跟着顾司胤,好的忘的差不多了,坏的倒是学了一箩筐,哼,有话快说啊,有……”他嫌最后一句说的有些让人觉得太俗,便闭了嘴不说话,只拿眼神示意。
青珞沉默了许久,才道,“张倾城的母亲,是冥月的玲珑公主,此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而张家早在原先的时候,就和冥月暗中通着消息,现在军中士兵极恨冥月,这件事,若是在军中大肆宣扬……”
一直沉默着的容岑闻言,嘴角浮出一个冷笑,“姐姐为了他,当真什么法子都想的出来,姐姐难道就不怕,那个人将宸西表哥拉下马后,自己上位,便会忘了姐姐?纵使他当真深爱着姐姐,又如何抵受的了文武百官时时进言……”
“容岑,你少说几句!”秦痕脸色微变,直给容岑使眼色。
容岑却像是豁出去了一般,猛地站直了身体,“先不说姐姐的身份与他绝无可能,难道这世上,姐姐还相信有人能做到一辈子只爱一个女人吗?尤其那个人他风流浪荡,以后或许是皇帝,三宫六院,美女如云,按姐姐的性子,姐姐容的了她们吗?”
青珞的脸微微泛白,唇紧紧的抿着,沉默了一会,方才笑道,“我不会让他有这个机会。”
三人齐齐抬头看她。
青珞缓缓转身,恍恍惚惚看着九阙的方向,勾唇一笑,“而且,我有说过,要跟着他走吗?”
秦痕看着她眉间怎么压也压不住的苦涩,长叹一声,“你想做什么,表哥怎么有不帮的道理。”他说着,已经拢了战袍离开。
小方对于他们的话,终究有些听不大明白,见秦痕走了,忙也跟着出去,一边还忍不住扯着秦痕的袖子,低声问着话。
容岑目光复杂的看着青珞,隐约中夹杂着几许苦涩,他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说,便要转身离开。
“容岑……”青珞慌忙叫住他,“说过要和你和娘生活在一起的承诺,我从来没有忘。”
容岑的身子一僵,却没有再回过头,只是低低的笑了起来,“原来姐姐还记得。”他说着,人已经跟着出去了。
青珞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手中捏着的东西一下子从掌心掉了出来,那是她犹豫了好久要不要弄掉孩子用的藏红花,可已经答应过那个人了,他们……要一个孩子……
冥月的军营里,沙图於这次倒是敛正了姿态,没有再白天黑夜的宠着他的女人。
木狼及两方的将领已经一齐到了沙图於的营帐,一同商议与晟天的战事。
“快要开春。”木狼的目光在沙图於身后的榻上一扫,那里隐约还露出一个粉红色的衣角,他冷笑一声,“士兵们都急着回去过节,要是这场仗再这样打下去,士气必定会低落,你打算怎么办。”
冥月那边的将领看他这样对沙图於说话,脸色都有些不好,按捺不住想要动手,那边西蒙的看了,也跟着脸色阴沉起来。
双方倒有些剑拔弩张的感觉。
沙图於看向木狼时,眼中阴狠一闪而过,只是下一刻,就已经大声笑了起来,“木狼你说的实在是对极了,这事,我们是该好好想想,这仗再打下去,你们吃不消,我也看着难受不是。”
“沙元帅,说这些场面话谁都会说,依末将看,沙元帅不是难受,是金屋藏娇乐不思蜀了。”有个人不怕死的凉凉说话,冥月那边的人脸色有些不大好看,显然对沙图於夜夜宠幸顾清馨心有不满。
沙图於脸上煞气渐重,忍不住拍案而起,“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你也配这么跟我说话。”
木狼也跟着立刻站起来,竟是护在那人跟前,冷笑,“沙图於你这是什么话,他能说出口劝诫,也算是为你好,哪象你们那些人,只懂得为自己谋私利,自古以来,忠言逆耳,我看,你当好好嘉奖我帐下这位将军,否则又怎么对得起他的直谏。”
“他这哪是忠言,我看是讽刺还差不多。”冥月有人也跟着站起来,手更是直接按在了腰上的佩剑上。
沙图於目光一扫,那人心不甘情不愿的坐了下来。
“哈哈哈哈……木狼兄,瞧你紧张的,我只是看这里气氛太过沉闷,想让大家放松一下而已。”沙图於哈哈大笑着,将手按在木狼肩头,凑近他耳边,话说的有些阴森,“你的人今晚是怎么回事,处处拆我的台,我告诉你,冥月和西蒙是一体的,我不好过,你们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木狼脸色一变,眼底的讥诮一闪而过,他似是拍苍蝇般的将他的手拍落,冷哼声,便不再说话,只是坐在自己位上,似笑非笑的看向沙图於,“不知沙老弟你有什么良机妙策?”
沙图於面色一整,见帐内诸人的目光都扫了过来,轻咳一声,“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我们派在晟天的人已经趁乱逃了回来,他最清楚那里的情况。”沙图於的话音未落,刚才那人又冷笑起来,“原来沙元帅也没有什么妙策。”
西蒙那边响起几不可闻的笑声,木狼也只是面无表情的望过来,并不阻止。
眼中的怒意一盛,沙图於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却马上又掩饰了过去,“来人,带钱义过来。”
钱义自从顺利潜回了冥月后,一直都安静着呆在沙图於为他准备的营帐里,他在这里,怀里揣着的是司胤给他的东西,思前想后,却矛盾不已。
他一心希望战事结束,一边却对自己要背叛冥月心有顾忌,当初他会选择效忠冥月,有大部分的原因是他唯一还活在世上的亲人是实实在在的冥月人。
怀中的东西已经被他捂的快变了形,他神经质的拿出来,看了看那张纸条,眉已经皱的紧紧聚拢。
猛然看到帐外有人影一闪,他心中一跳,慌忙将手中的东西一下子塞进了枕头底下,有些惊惶的站了起来。
“沙元帅有请。”进来的是沙图於身边的一个小兵。
钱义心中一跳,勉强笑道,“这就来。”他说着,想要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衫。
那小兵却不屑的看他一眼,“大大方方的去见了元帅就是,难不成还想像个女人擦脂抹粉的……”
“你说什么?”钱义脸色煞白,身子一抖,心头的怒意止不住的四扬。
他为冥月背叛了晟天,费尽心机探取晟天的机密,却换来……
那小兵看他有些狰狞的脸色,不由有些后怕,慌慌张张的后退一步,忍不住大声道,“罗罗嗦嗦做什么,元帅他们还等着呢。”说着逃也似的出了帐,走出不远,还淬了口唾沫在雪地上,冷笑,“以为是谁呢,哼……”
钱义一张森白的脸在飘飞的帐帘后隐现,他的拳头死死的捏着,猛地死死塞进了嘴里,连脸都要变得狰狞,赤红的眼,在扫过自己的床榻时,目光中终于现出了疯狂的神色。
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他小心的取出里面的东西,将那纸条上的内容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才笑着将它凑近了烛火,眼睁睁的看着它被烧成了一阵青烟,落成了纸灰。
低头冷笑一声,他将那封信藏在自己身上,面无表情的对着烛火整理着自己的头发和战袍,连那烛火烧着了自己的发,散发出那样难闻的气味他也不加理会。
走出营帐,那吹来的风将他发上微弱的火吹熄,额前的一缕发已经被烧的变了些形状,他却依然面无表情的走向了沙图於的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