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珞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被一个人狠狠的抱住了,“姐,我还以为他们是骗我的,原来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容岑紧张兮兮的抱着她,少年激动的眼泪乱流,囔在口里的,也只有一句你还活着的话语。青珞轻叹一声,反身抱住了他,柔声道,“是啊,我还活着呢,容岑……”
大概也明白是哪些人告诉的容岑,青珞还活着的消息,司胤恨的牙痒,偏还有些无可奈何。只是哪一个,都没眼前这个人的威胁来的大。
司胤有些凶狠的看一眼容岑,随即不屑的哼一声,懒散的靠坐在一旁的床上,心里却如小虫撕咬般的难受,怎么可以这样,对着他就那么一副样子,对着沈容岑就这么温柔,越想越是阴郁,越看越是难受,索性又冷哼了一声,扯了被子捂住了头,眼不见为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耳边清净了许多,迷迷糊糊的要睡过去,恍惚间却听到一声轻叹,让他将所有的困意都赶了开去,一手下意识的探过去,就抓了一人的手,讶异的眨眨眼,转过身去,就看到那一个人手上拉着被子,要替自己盖上。
他贪婪的看着那人俯下身来时低垂的眉眼,有种像是家中妻子被丈夫盖被的感觉,让他一时心有澎湃,刚才的那点不悦也在顷刻间烟消云散了般。
“怎么了?”青珞看他眼里笑意四起,手一挣,就站直了身体,不见丝毫的惊慌,“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
“是啊。我一定是睡着了。”司胤定定的笑着看她,“否则,怎么会做这么美的梦呢?”
微微一震,勉强控制的心,都要因为这句话而跳乱了节奏,嗔怪的看他一眼,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司胤怔怔的看着那人耳根子红起的一片,手捂着心口闷闷的低笑起来,就这样也好,他不问容岑和她说了什么,只需要她在自己身边就好,那样总有会有她完全相信自己的那一天在。
他从来都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也从不想要拿那可笑的莫名其妙的毒扰乱自己心绪,该压在心底的,还是该压在心底。
晟天与冥月西蒙随后的几战,打的有些艰难。
西岭那一战,起先明明晟天这边胜券在握,已经快要攻进了西蒙与晟天边境的城,谁知到了最后,还是功亏一篑,让西蒙冥月那边将城守的极牢。
铁洽一役,晟天虽攻下那城,但却是冥月在最后关头的弃城,得了根本没有多大的用处,倒是晟天这一边,杀敌一千还自折几百。
而源姆这一次,惨烈到有无数人阵亡,连刘将军都伤的只有小半条命吊着,随军的军医几乎都要忙不过来,只好直接向司胤禀报,请求朝廷再指派军医过来。
双方本来是实力相当,只最近这几仗打的有些憋屈,有些部署有些路数总能让敌军有所巧合的知道,这不免让司胤怀疑他们军中,或许混有冥月那边的奸细。
召了几位将军入帐议事,这也算是机密大事,自然找的就是几个司胤能完全相信的人来商讨。
这几次发生的事,或多或少带点巧合,可巧合的天衣无缝,就有些让人怀疑。
“殿下……”李和皱着眉看向司胤,“我们的部署,是在经详细的考察了这边的地形定下的,冥月他们那边不会这么巧知道,肯定是我们军中有些泄密,而且职位还不低。”
“确实。”木将军冷着脸,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当务之急,就是要找出这个人,否则……”
“啪……啪……啪……”
手中的竹扇子一下又一下的拍打在自己的掌心,司胤面沉如水,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听着下面的人吵嚷着,冷眼慢慢扫过这些人,“你们这些人,是我能确定不会背叛晟天的。可外面那些人就不好说了。”
众人有一瞬间的沉默,他说的外面那些人,有的是一些本来就驻扎在黔北的将领。还有的,就是九阙帝都那些各股势力塞过来的人,可这么多人,要找出那或许是一个,或许是很多个的纤细,难度有些大。
“你们,可是有什么法子?”
众人相互看看,一时将心中想的法子都说了出来,只是各说各的理,谁都说服不了谁。
‘哗’的一声将扇子打的老开,司胤眯眼一笑,“不知诸位将军有没有钓过鱼,咱们要不要来玩玩?”
众人神色一震,挺直了身体看过去。
司胤微微一笑,“咱们准备那么大个的鱼饵,又是请君入瓮,又是放长线钓大鱼,如何?”
司胤营帐那边已经商议了许久。
帐外也有人急在一旁。
几位将军手下的副将都聚集在帐外,有些紧张的看向帐内。
“诶,你说最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钱义撞撞容岑,“难不成,是殿下的战术有误?”
容岑翻了个白眼,“只有他算计别人,哪有别人算计他的,不过这次算他倒霉。”有些咬牙切齿的说话,但言不由衷的,他心中却也是焦灼着的,他也是晟天的人,自然也想晟天胜,只是最近几仗打的人垂头丧气,士气低落。
钱义有些急躁的跺跺脚,双眼却在看到陌离挑帘出来后一亮。
跟着几个副将凑上前去,急声问道,“殿下可有什么指示?”
陌离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就要走。容岑忙一把拦住他,“顾……”
‘噌’一声,陌离的剑已经出鞘,抵在容岑脖子上。
“主子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他冷冷的说着,眼睛却看向容岑身后。
青珞捧着一大罐的药酒站在不远处,微微蹙着眉看过来,视线在陌离的剑上一顿后,突然变得冷冽。
那几个副将一时被这个状况搞的有些发懵,都慌忙劝道,“容岑他年轻,不知道轻重,陌离你……”
陌离面无表情的收剑入鞘,转身就走。
“什么人啊真是,不就是殿下身边的一条狗吗……”有不屑的声音低低的传来,随即有隐隐的嗤笑声响起,陌离的脚步一滞,下一瞬,已经走出好远。
青珞皱了皱眉,眼神往那些人一撇,转身慢慢的跟上。
“你要说什么?”跟着陌离走了许久,见他终于停下,青珞才淡淡开口。
陌离冷笑着转过身来,“陌离不懂娘娘在说什么?”
青珞看着他,忽然慢慢笑了起来,“你讽刺我?”她顿了顿,既而已经是抿嘴笑的讥诮,“可惜,我只是秦青珞,再不是那个深宫里的废后,你若是用容岑来威胁我,你信不信,最惨的那个人,会是你。”
陌离的眼神霍地一冷,手飞快的向着腰间的剑摸去。青珞淡淡的看他的动作一眼,转身瞥向不远处的一大片残雪,“把剑架在容岑脖子上不是有话要和我说吗?我过来了,你又不说,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跟你家主子一点都不像。”
陌离的眉尖挑了挑,越加的面无表情,“军中出了内奸。”
青珞怔了一怔,旋即微微笑道,“这等军中大密,你居然向我这样的小兵泄露,我该说你是太信我呢,还是……”
陌离冷哼了一声,随即皱起了眉,“主子最近很开心。”
“所以?”青珞侧头看他,一点笑意从眼底爬起,唇边淡淡的,难得的温和。
陌离的眉皱的越加的紧,眼底的不乐意明显的很,“所以这些日子,你能不能多呆在主子身边,他……”
“为什么?”抱着药酒的手指骤然缩紧,她微微笑着,眼中笑意却已经变冷,“你以为我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们想了便让我在他身边,不想了便要我远离,陌离,你当我是什么?当顾司胤是什么?”
“我……”
“别自以为是的以为自己忠心耿耿,以为是为他好,什么事情,不要到了最后才后悔。”
“那么你呢?”陌离看他转身要走,眼中带了些烦躁。
青珞的脚步顿了顿,上挑的唇角分明带了些真心的笑意,“我不后悔。”不后悔在他面前假死,不后悔离开皇宫,不后悔将情牵贴身戴着,更不后悔,将心沉沦。
离了皇宫,再见到的顾司胤,就算她如何的想要逃开,却还是有一张网慢慢的缠紧,那一个人,似乎换了一种方式,又或者从来都没变过,还是想要那么一点点的渗进她的心。
可她始终记得,那晚葡萄架下的夫妻,恬淡温馨,她想要的,一直都是这样一种生活。而那个人,他能不能给?
“我要回九阙了。”身后的陌离忽然传出来那么一句,青珞的脚步微顿,却不回头。
“在这里,除了一个你,殿下谁都不可能深信……”
“没人在他身边,他会忘了很多事……”
“秦青珞……”
青珞慢慢转回了身子,挑着眉,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却又严肃的紧,“陌离,一路走好。”
陌离脸上的表情全部凝结,恨恨一拳打在一旁的树上,却始终阻不了那人的脚步。
翌日清晨,陌离奉了司胤的军令,回九阙征集粮草及请朝廷征调军医过来。虽然司胤没有明言,但陌离也知道,该让乔岑加把劲了。
带着司胤拨给他一营的士兵,他便启程赶回九阙。
而黔北这边,却突然和冥月那边对峙起来,或许说是相互僵持着也不为过。
只是,就算再高昂的士气,也禁不起时间的耐磨,看着底下的士兵终日只能捧着刀剑聚在一起沉默,这怎么说,也不是一种好现象。
几位将军自然是心急火燎的,偏他们那位主帅倒懒了起来,原先还会随处溜达溜达,最近倒只是经常往刘将军那营帐走走看看,其余时候都躺他营帐里睡的正欢。
他们不知道该说他是成竹在胸呢,还是破罐子破摔。冥月那边时不时有人来叫战,都被司胤打上了免战牌,只吩咐下去让底下几位将军忙着好好练练自个儿手下的兵。
司胤不知道青天大白日的,也会做起了梦。
画面一直都是灰蒙蒙的一片,到处弥漫着血腥味和叫人绝望的气息,他在黑暗中不停的走着,已经有好几次踩到了软软的,应该是尸体的东西,风一个劲的在耳边灌着,然后只剩下细细的呻吟。
直到黄沙漫去,拨云见星。他才能看清不远处瑟缩着的一个人。心忽然就恐惧起来。
应该是一个女人,死死的抱着自己的肩,嘤嘤噎噎的哭着,他想要过去,想要看清楚这个人是谁,可下一刻,迷雾就起来了,遮住了他的眼,他慌乱的眨着眼睛,再睁开时,一切又都清晰起来,在他眼前的,却已经不再是那血腥残酷的战场,而是那一个月夜下,静谧柔和的葡萄架下。
那个人,目光幽静着,却极是温柔羞涩的看过来,“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他记得那个时候,连心都要停止了跳动,身体里的每一个地方都在拼命叫嚣,停在这里,就停在这里好了,前事不要再管,后事也让它这样的去,就只要现在的这一刻就好。
狠狠的撕咬,狠狠的亲吻,他想要记住那种感觉,永远永远……
突然间一阵凉意突头兜脸的来,瞬间就将他惊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