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帝驾崩,整个皇宫处处布满了白色,宫人们也都换上了服丧的白衣。
李扶月进宫时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遣了宫里的嬷嬷找来了孝服穿上后,便匆匆赶往了锦华宫。
自然,以李扶月如今的身份,宫里的宫人们也不敢得罪,所以并未阻拦。
建元帝是在锦华宫去的,所以后来赵沉并没有让人将建元帝抬回建元帝的寝殿,这也是建元帝生前的意思,他就是想死在心爱女人的身边。
走到生命的尽头,他才意识到自己对敬妃早已不仅仅是占有欲与征服欲在作祟,不知在何时,他早已爱上了这个曾经是他嫂嫂的女人,同时也意识到自己曾经对这个女人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当敬妃看到一身孝服的儿媳时,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淡笑,伸手招了招道,“月儿,过来,给你父皇磕个头吧。”
看着敬妃憔悴的容颜却还要强颜欢笑的样子,她的心微微一窒,依言上前给建元帝磕了头,强势了一辈子,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堆白骨罢了。
陈皇后在这期间一直守在建元帝的身边,敬妃不动她也不动,可她毕竟不如敬妃年轻身子好,有几次几乎都支撑不住了,但还是硬生生的咬牙挺着。
她堂堂的一国国母,怎么会在最后输给一个小小的妃嫔?
对于建元帝生病期间只让敬妃侍疾,死后也要留在锦华宫里,陈皇后恨得牙根直痒。
几十年的结发夫妻,没想到最后他竟然还不给自己一个体面。这样一来,他不是公然的在告诉世人,建元帝并没有将皇后放在眼里吗?
陈皇后微微垂着头,那张衰老布满褶皱的容颜上透着淡淡的惨白,看起来着实让人有些于心不忍。
但李扶月却半点不会同情她,自从她知晓了这个看似贤淑仁慈的皇后,曾经做过的那些丧尽天良的事,她就对她再无半点的同情了。
儿子没了,孙子不是自己的,在她看来,这些都是对她的报应。
李扶月拉着敬妃的手,安慰道,“陛下已经走了,母妃节哀。”
敬妃点点头,转头深深的看了眼身侧一动不动没了呼吸的男人,眼圈再一次的红了,但她却没有哭出声来。
稍稍的吸了吸鼻子,眼圈红肿的看着儿媳问道,“宝宝有消息了吗?”
李扶月闻言心顿时一沉,轻轻的摇头,语气透着淡淡的伤感与无奈,“还没有,不过我想应该很快就会……”
“什么?”
李扶月的话还没说完,一边的陈皇后脸色突然一变,一脸诧异的看着她,语气震惊不已,“孩子、孩子怎么会丢了?”
看着陈皇后震惊无比的样子,李扶月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眼神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女人。
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脑海里,她刚刚和敬妃只说孩子没有消息,按照正常人的第一反应,难道不是应该问孩子怎么了吗?
可是她怎么第一句话却问,孩子怎么丢了?
这……似乎也太不合常理了。
俗话说的好,有异必有妖,难道说……宝宝是被她派人绑架的?
李扶月心里暗暗一惊,心里蓦地升起一股子凉意。
明显敬妃也察觉到了不妥,和李扶月暗暗的对视一眼。
敬妃抹了把眼睛,转头对陈皇后道,“真是作孽啊,也不知道是哪个挨千刀的,竟然对一个四岁的孩子下手,可不要叫臣妾知晓是谁做的,不然臣妾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陈皇后刚刚也是一时心急脱口而出,等她察觉不妥时话已经说出去了。
暗暗担忧会露出马脚来,但此刻看敬妃这般模样,似乎是没有察觉,遂缓和了脸色。
苍老的手拍了拍敬妃的手,一副姐妹情深的嘴脸安慰道,“放心吧,小彧泽是个有福气的孩子,不会有事的。”
敬妃紧咬着牙关,身子因为隐忍而微微颤抖。
建元帝就是得知彧泽被掳,才一时气火攻心走的,但也知道此事若真是与陈皇后有关的话,那自己一定不能在她面前露出不妥。
敬妃一脸感激的看了陈皇后一眼,点点头哽咽道,“但愿吧,真是可怜了我的乖孙儿。”
陈皇后看着低泣的敬妃,心中升起一丝变态的快意,呵呵,你也有今天?
虽然心里恨不得马上出去放两挂鞭炮庆贺一番,但脸上却一副痛惜的模样,重重的叹息一声,但也没再开口,因为她怕自己再开口,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时间偌大的殿中,陷入一片静谧之中。
李扶月垂着头,眼里盈满浓浓的恨意,如果宝宝的事真的是这老妖婆做的话,那她一定不会让她好过!
不多时,李扶月便起身离开了锦华宫,她实在没办法再和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呆在一个屋檐下,她怕自己会忍不住上去撕了她。
在去往乾清宫的路上,她的情绪越来越浓烈。
总觉得目前陈皇后的嫌疑最大,也只有她的动机最大,但她劫持宝宝,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难道是以此来要挟赵沉,让他放了端王?
……
两天两夜没有阖眼的赵沉,在遣退了重臣后,正靠在乾清宫的椅子上小憩。之前大家商讨的结果,是由钦天监择吉日举行新帝登基大典。
那个至尊之为马上就属于自己了,但他心里不但没感觉到一丝喜悦,相反的却有些淡淡的失落。
知道赵沉在休息,她没有让人通报,看着男人难掩疲色的脸,她心里微微一疼,知道这两天他是太累了。
将殿内伺候的人打发出去后,她轻手轻脚的走到男人的身后。将双手搓热后,轻轻的覆在男人的太阳穴上揉捏。
男人身子微微一僵,感受到女人轻柔的手指,嘴角微微勾着。喟叹一声,抬手拉下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侧。
双手揽着她的腰身,将她抱在腿上,低低的唤了声‘阿月’后,将头埋在女人的肩窝上,深深的吸了口气。
她轻叹了一声,紧紧的回抱着他,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像哄小彧泽那般的温柔地轻轻拍着。
“阿月……”
男人近乎悲伤的情绪,让她的心狠狠的揪着,“他……没了。”
男人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建元帝,李扶月听着男人仿佛受了伤的野兽低泣的声音,一时心中五味杂陈。
如果建元帝地下有知的话,他会不会对他在那二十几年里错待了这个儿子,而感到悔恨?
重重的叹了口气,纤细的小手一下一下的安抚着男人的情绪,“没关系,他没了。你还有我、还有母妃、还有我们的儿子。”
忽地,男人紧闭的双眼倏地睁开,眼底却是一片赤红,粗粝的手指轻捏着妻子的下颚,话锋一转道,“阿月,有宝宝的消息了。”
有……消息了?
李扶月闻言心顿时一喜,抓着男人的手问道,“怎么样了?宝宝现在如何了?”
唇角微抿,看着小女人灼灼的眸子,男人紧蹙的眉宇舒展开来,嘴角浮现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呵呵,那小子,真不愧是爷的种。”
“……”
李扶月微微蹙眉不解的看着男人,这是什么意思?
男人俯下头在女人的红唇上轻啄一下,“两个时辰前,铁穆尔带人追到了绑走宝宝的人,可却得知昨天晚上那小子就已经自己逃走了。”
李扶月顿时有些傻眼了,“逃、逃走了?”
她有想到想到很多种情况,但却怎么也没想到那小子会自己逃走。
虽然脱离了绑架他的坏人,但宝宝毕竟才四岁不到,这万一再遇上什么坏人,这可怎么办?
脑子里忽然想到在前世,那些拐卖儿童的人贩子,手脚顿时冰冷。
就算是他的运气好,路上没有遇上人贩子,可四岁大的孩子一个人在寒冷的冬天,他要怎么过啊?万一迷路了可怎么办?
感受到怀里小女人微微颤抖的身子,赵沉眸子一暗,忙安慰道,“阿月放心,咱们的儿子很聪明,在逃走时还顺走了绑匪的钱袋。”
李扶月:“……”
轻叹一声,揽着小女人腰身的手稍稍收紧几分,“你呀,明明是来安慰爷的,现在却反过来要爷来安慰你。”
看着男人满眼的无奈,李扶月抿嘴一乐,双手揽着男人的脖子,‘切’了声道,“自恋吧你就!你怎么知道我是来安慰你的?”
男人微微一挑眉,嘴角的冷意渐褪,反问,“难道不是?”
“自然不是!”
李扶月白了他一眼,收敛起脸上的笑意,表情凝重的看着他,微微沉吟一下道,“赵十三,我总觉得皇后娘娘有问题……”
她靠在男人的怀里,声音低沉婉转。
将刚刚发生在锦华宫的事情与他说了以便,末尾补充道,“所以说,我猜测,咱们儿子的事情,十有八九是她的做的。”
在听完她的话后,赵沉轻叹一口气,“阿月放心,只要是敢伤害咱们孩儿的人,爷都不会放过。”
看着男人阴鸷的眸子,李扶月淡淡的点头,她自然是相信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