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是谁的心弦断裂的声音,赵沉只觉得喉咙里好像卡着一口血,嘴里慢慢弥漫着血腥味。额头上的青筋跳的更加的厉害了。
“爷?”李重新看到赵沉越来越差的脸色,心里隐隐担忧,转头对老钱头说,“老钱,可还有其他的法子?”
老钱头依旧跪在地上,头紧紧的挨着地面,额头冒着冷汗。
他当然知道王妃现在肚子里的孩子来的多么不易,依照她现在的身体来说,以后怕是很难有孕了,而作为大邺战功赫赫的大将军王,怎么可能无后?
“爷,老夫该死,除此法子,实在别无它法了。”
太医院的那帮老匹夫各个都是徒有虚名的废材,他与王府良医馆的几位良医官们,研究了许久才得出此法。
随着老钱头的话落下,整个房间静的只有赵沉越来越浓重的呼吸声,和李重新心惊胆战的抽气声,谁也没想到事情最后会变成这样子。
赵沉努力忽略掉心口的疼痛,猩红着一双眼睛,看着地上战战兢兢的老钱头,声音沙哑不堪的问道,“此药可解王妃体内的毒?”
“是,老夫保证,服用此方子不出三天王妃定会醒来!”
据他祖父留下来的医书记载,此药只要不是致命的毒,它都可解。而王妃身上的毒也并非致命的毒,只是对身体的伤害也是极大的,王妃现在怀着孩子,此药烈性,孩子定经不起折腾。
赵沉呼吸骤然一顿,狠狠的一闭眼,呼吸越来越浓重,“那就用药吧,只要……只要能保证王妃醒来。”不是早在刚认识她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一辈子无子嗣的准备了吗?
既然这样的话,那还有什么值得犹豫的?
只要她能好好的陪在自己身边就好。
大概是他这辈子的杀戮太重,所以老天才惩罚他无后嗣,既然是这样,那就莫再强求了,一切随缘吧。
老钱头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立马就去着手准备了,赵沉看着李重新圆圆胖胖的包子脸,心里烦闷不已,摆摆手也将李重新也打发出去了。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他和榻上昏睡的人。幽幽的叹了口气,他慢慢的站起身,脚步艰难的一步一步朝着榻上躺着的人走去。
短短的几步之遥,他却走的格外的缓慢,脚步格外的沉重,没人能体会他此刻的心情。
赵沉在榻前站了许久,看着她苍白的巴掌大的小脸,脑子里闪过许多的画面,那么好动精灵的小丫头,此刻竟然安静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心里竟有些恐惧,要是她以后都醒不过来怎么办?
他发现自己竟然不敢往下想去,不知站了多久,直到双腿感到酸痛时,他才轻轻的坐到榻上。
粗粝的大手沿着她苍白的脸颊一下一下的抚摸,轻叹一声,无奈的道,“阿月,你个小调皮鬼,真是越来越会磋磨爷了。”
如果她醒来知道孩子没有,不定还会折腾成什么样子。她对这个孩子那么的看重,肯定会哭吧?
他只要稍稍一想想那样的画面,心里就止不住的抽痛。
那也是他的孩子,他的第一个孩子,他也心痛,但孩子和她比起来,他依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放弃孩子救她,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所以他要努力做一个合格的丈夫。
“……”
重重的叹了口气,赵沉大手慢慢的移到她微微隆起的腹部。
四个月的身子,已经显怀了,任谁一看,都是有孕的身子了。他努力的扯出一个笑意,声音艰涩的开口,“这辈子是爹爹对不住你,下辈子……”
赵沉话蓦地一顿,喉咙来回的滑动,牙关紧咬,此时他竟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来。因为他知道只要他一开口,他的声音定是颤抖的。
他素来强大,在任何人的面前都不曾软弱过,此时的他更加的不能。因为他知道,此时的他不仅仅是他自己,他还是另外一个女人的依靠,所以他不能示弱。
两个时辰后,李重新踩着碎花小步进来,隔着内室的屏风低低的开口道,“爷……老钱已经煎好药了,你看……”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低低的哽咽起来,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本来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变成这样了?
他们亓王府里第一个小世子,还没出生,就夭折了。
闻言赵沉的手抖了抖,他知道抖的不止是他的手,还有他的心,重重的喘了口气道,“把药端过来。”
老钱头依言端过药,“爷,还是老夫来吧。”
赵沉的目光始终盯着昏睡的小女人身上,将她轻轻的抱在怀里,给她寻了个舒适的位置,“把药给我。”
老钱头是个古板的老家伙,张嘴还要说些什么时,却看到李重新正拿着一双通红的小眼睛瞪着自己,只得把药碗递过去,自己则默默的退到一边去,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赵沉看着碗里黑乎乎的汤药,心一抽一抽的疼,喉结上下来回的滑动,轻轻的搅动着药碗,动作小心翼翼的给她喂药,可是她却一直紧闭着嘴,如何都不肯喝……
一碗汤药竟撒了半碗,赵沉心里急了,猩红的眸子狠狠的盯着她,责备道,“阿月,你要听话,不吃药病怎么会好?”
“……”没有回答,依然紧闭着牙关,无声的抗拒。
之后无论他怎么哄,她牙关紧咬,半点都不喝,赵沉看着碗里只剩下一半的药,心一横,一仰头将碗里剩下的药灌入自己的口中,不能再由着她了……
“爷,等一下!”
就在赵沉俯下身,打算口对口喂李扶月的时候,白玉猛地一把推开房门,声音颤抖的说,“爷,属下小时候曾经学过针灸,说不定会对王妃有用。”
李重新在一旁心惊胆战,没想到他家爷会把要灌进自己口中,默默的看了眼白玉后,赶紧找来茶碗,让赵沉将口中的药吐出来。
赵沉嘴里微微泛着苦味儿,双眼微微一眯,目光带着审视,“你是与何人学的?”
白玉脸一白,衣袖下的拳头死死的握着,是啊,她是与何人学的?
时间已经过了那么久了,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可最终还是自己骗自己罢了。
她最清楚不过了,无论过了多久,经历过多少的事情,那些的曾经她都没办法忘记……
她不敢去回忆过去,因为只要稍稍一想,她的心就如刀割一般的疼。
曾经血淋淋的背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可她也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老钱头用那样的法子来折腾李扶月,白玉强压住心里的苦楚道,“属下,属下曾经跟一个男孩学的。”
是啊,十年前的事情了,十年前那个人确实还是个大男孩。十年弹指一挥间,早已是物是人非了,他们也各自天涯。
老钱头一听立马急了,指着白玉道,“爷,万万不可!”
在老钱头的认知力,这简直是胡闹,一个男孩能会什么?
白玉没理会愤怒的老钱头,利落的跪在地上,语气诚恳的道,“爷,请您相信,属下定会让王妃醒过来,也可保小世子平安。”
保住孩子么?
赵沉右手死死的压着额头,头疼越来越强烈了,半晌后,赵沉声音沙哑的开口,“好,我信你。”
后来无论老钱头如何说都无用,赵沉命他准备了白玉施针用的工具后,便将他赶了出去。
因为是需要全身施针,所以整个内室里只有白玉和赵沉两人,偌大的内室,死一般的沉寂。
赵沉褪去了李扶月身上的衣衫,白嫩诱人的身体毫无保留的暴露在眼前,但此时的他却半点杂念都没有,一颗心紧紧的悬着,没人知道,他的衣衫早已湿透了。
白玉看着手中细细的银针,脑子里却闪过一个挺拔的身影和那被遗忘在记忆里的声音,他对着自己温和的笑了笑说,“瑾儿,你要知道,人身体上的穴位是很神奇的,如果你学会了我教你的,不仅可以救人,关键时刻还能用来自保。”
自保?
呵呵……是啊,她确实曾用过他教的法子自保,但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白玉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心里一片苍凉,她狠狠的闭上双眼,努力让自己平静心情,人命关天,她不能有任何的失误。
半晌后,当她再次睁开双眼时,眼里一片冰凉与冷静,手中的银针利落的落在李扶月的身上。
时间慢慢的流逝,赵沉的心随着白玉手中的银针一点一点的揪紧。
“唔……”
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待整整一百二十八根银针全部施完后,静寂的房间里,忽然响起一声呻吟声。
“阿月!”赵沉惊喜的看着眉头紧皱的小女人,声音都变了声调,“你醒了!”
“唔……”
刚刚是谁在叫她?
呃……痛痛痛……
李扶月觉得自己浑身都痛的要死,身体就像是被重物碾压过一般,慢慢的睁开眼一看,嚯!好家伙!
感情她变刺猬了,浑身的刺!
深呼了口气,吧砸吧砸干涩的嘴,她不满的哼了哼声音虚弱的开口道,“赵十三,你个小人心的小人眼,竟然敢趁着我睡觉的手,拿针扎我。”
听到她的话,赵沉心里哭笑不得,同时紧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醒来了就好。
看着一脸控诉的小女人,他真是恨不得将她揪起来狠狠的揍一顿。赵沉心想,这个磨人的小丫头,生来就是来折磨自己的吧?这次他可真是让她吓得够呛!
赵沉暗暗一咬,看着她浑身的银针,心里有些心疼,也有些气她,重重的在她的鼻尖上一捏,咬牙切齿的道,“以后你若是再敢这么吓我,我就每天都拿针扎你。”
白玉见她清醒过来,顿时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开始扯下她身上的银针。
李扶月看着手脚麻利的白玉,叹了口气道,“哎,没想到白玉你竟然还有这么一手啊!”
她知道自己昏迷了,换句话说,她的意识其实一直都是清醒的,但是就是怎么也醒不过来,不能说话,不能动,只能干着急,那种感觉真的很糟糕……
白玉闻言手一僵,虚弱中的李扶月没发现白玉的脸慢慢的苍白起来。
白玉紧紧地咬着下唇,微微的垂下眼帘,并没有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