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三十年农历的二月初七,这天正是钦天监算的宜嫁宜娶的好日子,放眼一望,整个京师都喜庆十足。
今天不仅是亓王殿下大婚的日子,同时也是四王爷赵巡大婚的日子。
他们一个娶得是武安侯府皇上御封的郡主,一个娶得是乌那国的公主,这可谓是大邺国的双喜临门。
虽然李家三小姐的名声不太好,但自从上次有人在背后议论她被赵沉教训了后,大家也不敢在明面上议论她。
人家亓王自己喜欢愿意娶,他们跟着咸吃萝卜淡操个啥心啊?
况且整个大邺的人民,有几个敢对赵沉不敬重的?
这些年来亓王殿下在外打仗,保得他们国泰民安,更是深得民心。百姓们自然也不愿意在他的背后,去戳他的脊梁骨。
这天的天还未亮时,李扶月便被大家给折腾起来了,又是梳洗又是换装的,忙的是头晕目眩。
现在的她是孕妇,自然嗜睡了些,被人从温暖的被窝里拉出来时,还一副哈欠连连完全没睡醒的模样。
还有就是,昨天晚上她光荣的失眠了。
一想到过了今日她和赵沉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她心里就止不住的兴奋,最终的结果便是……她一直到后半夜才睡着。
现在脸上还挂着两个熊猫眼,今儿早上,梅子一看,恨铁不成钢的念叨个不停,听得她脑子直嗡嗡,只好找个借口将她支了出去。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自打李扶月换好喜服后,冯氏便开始落泪,拉着她的手就舍不得放开。直到到给她梳头的时候,冯氏已经快哭成泪人了,李扶月看着心里很不好受。
她很想告诉她,武安侯府和亓王府只有三条街的距离,她随时都可以回来。
但转念一想,她哭的是自己养的女儿今天就要被人娶走了,可能是认为从今以后,他们就不是她最亲近的人,因为过了今天她的生命中就多了一个夫君。
一想到赵沉,李扶月心中又是一叹。
也许在今天之前,她确实认为赵沉才是她这辈子最重要的人,认为赵沉才是她这辈子唯一的亲人,但此时面对真心疼爱她的爹娘还有两个一心为她着想的兄长。
她竟然觉得自己的肩膀竟然沉甸甸的,因为她知道,他们都是她这辈子割舍不下的人。
李扶月站起身来,转身给了冯氏一个大大的拥抱后,对身后的白玉道,“白玉,你先送夫人回去去休息一下。”
冯氏本是不想走的,但又一想到今天是女儿大喜的日子,自己却哭得跟个泪人,怕会不吉利,所以便有叮嘱了几句,在白玉的搀扶下回去休息了。
李扶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小腹,可能是因为怀孕情绪不稳定的原因,本来今天该是欢欢喜喜的日子,可她却有种想哭的冲动。
撇撇嘴,忽然想起屋里还有一个喜娘在。
喟叹一声,刚想开口将喜娘也打发出去时,忽然感觉脖子处一凉,一把尖利的匕首便低了上来。
“别动!”
顿时心中警铃大作,她侧目看着身旁的喜娘,声音阴冷无比的质问,“你不是喜娘?你到底是什么人?混进武安侯府里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喜娘闷声一笑,看着她的目光深了又深,低低的笑道,“郡主,我劝您还是不要乱动的好,刀子可是不长眼睛的,您这一身的细皮嫩肉,割伤了可就不好了。”
李扶月冷笑一声,没理会她的暗讽,“本郡主再问一遍,你究竟是什么人?”
然而喜娘婆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随后对着后面的窗户道,“进来吧。”
李扶月心里“咯噔”一下,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喜娘的话刚落,后面窗户便被人从外面打开。李扶月定睛看着眼前的女子,呼吸骤然一停,心中猛然大惊。白皙的脸顿时失了血色,一点一点的苍白起来,她简直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进来的人同样穿着一身的喜服,相同的花式,相同的款式,就连那一张脸也和她……一模一样。
怎么会这样?
看着那张与自己完全相同模样的一张脸,她脑子里首先想到的便是……易容。
李扶月喜服下的拳头,紧了松松了又紧,指甲都镶进肉里,她半分都没感觉到疼,“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那人动作利落的跳下窗子,信步走到她的面前,冲着她淡淡的一笑,不疾不徐的开口道,“我……是来取代你的!”
轰……
李扶月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血压蹭蹭的往上升,一口血哽在喉咙,胸口闷得生疼。忽地,她冷笑一声,紧紧地拧着眉心,眼神嘲讽的睨着对面的人,“你以为你能取代的了我吗?”
话虽说的铿锵有力,但她的心里却没有底。
眼前这张无比熟悉的脸,恐怕就连她一时间也难以分辨真假。何况成亲拜堂时,新娘子的头上一直都是蒙着喜帕。
想到这里,她蓦地感觉从脊背处升起一股子凉意。
如果,如果赵沉真的没有察觉到,真的和她拜了堂洞了房。那她……该怎么做?
李扶月发现,她竟然有点不敢想象。那样的画面,只稍微的想想,她的心就止不住的抽痛。
然而眼前的女子,听到她的话,却半点都不在意。
眼里甚至闪过一丝嗜血,下一秒说出来的话,竟让她整个人如坠冰窖,浑身冰冷。
她说,“取代不了,那就杀了他!”
她说的那么轻松,但李扶月却震惊不已。
额头青筋突突直跳,深呼一口气,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尽可量的拖延住时间,她不敢呼喊求救,怕她们会狗急跳墙伤害自己,她不在乎自己会不会受伤,但她怕肚子里的孩子会受到伤害。
心中祈祷白玉快点出现,只要有人察觉到这里的异样,她就还有希望。
李扶月眸子里闪过一丝凉意,嗤笑一声道,“说说吧,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喜娘看出李扶月在故意拖延时间,低声呵斥道,“少跟她废话,如果被人发现的话,咱们一个也别想活了。”
“你……”
李扶月咬牙切齿的瞪着她们,恨不能用眼神将她们杀死。
对面的女子轻笑一声,安慰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但是那个男人他……必须得死!”
虽然她脸上的表情很平淡,但李扶月却听出了她浓浓的恨意,那是一种恨不得将对方抽筋拔骨的恨意。
看着眼前和自己一样面孔的女子,她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她不知道她为什么执意要杀赵沉,因爱生恨?
她没听说赵沉曾经负过哪个女子呀,如果不是因爱生恨的话,那又是因为什么?
李扶月看着她微微垂着头的样子,心中一惊,脱口而出,“你是伊恩公主?”
其实她也不确定她到底是不是伊恩,只是大胆的猜测,她垂着头的样子,像极了几天前她在陈皇后那里见到的伊恩。
可没想到她在听到自己的话后,身子猛然一怔,这细微的动作,让李扶月心底更加的确定了,她就是伊恩公主。
短暂的怔愣后,她嘲讽的笑道,“你……真的很聪明,没错我就是伊恩。”
李扶月得到了证实,心中再难平静,眼神复杂的凝视她,声音却是一阵暗哑,“你是想取代我坐上亓王妃的位置,还是原本就打算来要赵沉的性命的?”
伊恩挑眉,“这两者,有区别吗?”
“呵呵……这两者不仅有区别,而且区别大了。”李扶月忽地脸一沉,眼神凌厉的看着她,声音骤冷,“如果你只是单纯的想取代我,那么也许你可能会成功,毕竟你的易容术如此完美,但是……”
咽了咽口水,她稍稍的顿了下后,眼神坚定无畏的直视着她继续道,“但是如果你原本就是打算要他的性命的话,那你实在是太愚蠢了,难道就不怕他死了,皇上一怒之下会将你们整个乌那国杀的鸡犬不剩?”
“呵……激将法对我没用。”伊恩信步走到李扶月的面前,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乌那国的生死我半点都不关心,天下人的生死也跟我没有半点关系,就算是今天老皇帝将全天下的人都杀光,也主阻止不了我杀赵沉的决心!”
李扶月被她眼底的恨意怔住了,究竟是什么样的恩怨,会让她产生如此大恨意?
“呵呵,真想拿个镜子给你照照,让你好好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真是蛇蝎美人……”李扶月强忍着心里和身体上的不适,冷笑道,“世人皆言最毒不过妇人心,从前我不相信,但今天我看到了你完全相信了。因爱生恨达到你这样的程度,也真是世间少有了,得不到就想办法去毁掉,这样的偏执的感情真的是爱吗?”
“爱?”伊恩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纤细冰凉的手指突然捏起她的脸颊,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凉意,“他那般畜生的人,也配得到我的爱?呵呵……”
“你……”
“够了!”
伊恩突然像是失了耐性似得,冷冷的打断她,“时间也差不多了,相信亓王的接亲队伍马上就要来了,洞房花烛之时,就是他的死期……”说到这里她却突然顿了下,低喘了两声后,凑近她的耳边用仅有两个人的声音道,“不要恨我,这都是他逼我的。”
李扶月不明白她为何会突然转变,只是抿着唇,深深的看着她,语气坚定的说,“你杀不了他。”
她相信赵沉那般的男人,绝不会轻易被人杀害,否则那么多年的戎马也不会活到现在了,李扶月不停的在心里安慰自己,赵沉不会有事的。
“那咱们就拭目以待好了。”
伊恩悲凉的勾着唇角,手指轻轻的在她身上一点。
李扶月感觉自己的意识在慢慢的迷糊,就在她昏迷的前一秒钟,她听到伊恩幽幽的道,“我会让你看到,我究竟是杀的了还是杀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