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府花园水榭。
凉亭中,半夏正给周鱼斟茶。
“小姐,那边好多人鬼鬼祟祟的,已经盯了我们好久了……”
周鱼淡淡一瞥远处花丛后的隐隐绰绰,淡淡一笑:“无妨。”
端起茶杯,浅浅呷了一口,周鱼似是无意道:“半夏,服过补气药丸之后,你感觉如何?”
“啊,说起这个,小姐,你配的药丸好神奇,我不过吃了两次,就觉得浑身都是劲儿,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
“哦?”周鱼放下茶杯,侧首看了看半夏,须臾间,点头道:“恩,有效就好,说不定一会儿就有你施展的机会。”
正说话间,半夏余光瞟见一群女子气势汹汹而来。
“啊?四小姐?”半夏一声咕哝,周鱼远眺望去。
可不是?七八个丫鬟开道,四个衣裙鲜丽的女子随后,而周梅,则端坐在一张软椅之上,由两个奴仆抬着。
“怎么又是她?”周鱼的眉头微微一蹙:“人说,好了伤疤忘了痛,看来伤没好,也会忘了痛……”
“小姐,我们该怎么办?”半夏急急问道。
“半夏,昨日让你准备的杀猪刀呢?”
“啊?我裹好了,放在青布包里,随身带着呢!”
“好,一会儿,该用就用,千万别手软!”
“啊?哦哦哦!!”青布口袋斜挎在身,半夏赶紧一把按住。
那群女子,浩浩汤汤,越走越近。
周鱼突然扭头,烂漫一笑:“半夏,我要肉包子。”
半夏此刻正处于高度警戒状态,蓦地听周鱼这么一说,一时有些回不过神,表情茫然:“啊?”
“肉包子,肉包子……”周鱼嘴一嘟,撒娇似地开始不依不饶。
此时,众女已经走到了水榭台阶之下。
“哟,这早膳时辰刚刚过去没多久,七妹妹又饿了?”蓝裙女子先声夺人。
“呵呵,傻子就是傻子,除了吃和睡,还是吃和睡,不过,七妹妹,你怎么说也是周府的七小姐,开口就嚷着要肉包子,是不是太寒酸了?”
“就是就是!”一旁的几个女子纷纷点头迎合。
蓝裙女子蔑视地瞅着周鱼,继续教训道:“虽然比不上皇女那般尊荣,也比不上贵女那般娇贵,可是,怎么说,我们也是士女,如何能跟市井之民一般,开口闭口就是肉包子?”
蓝裙女子话音刚落,就引来一片嘲笑之声。
半夏咬着嘴皮,眼睛瞪着那些个小姐们猖狂的样子。
“几位表小姐误会了!”半夏突然大声一吼,刺耳的笑声戛然而止。
周鱼饶有兴趣地将目光投向半夏,半夏凛然道:“几位表小姐误会了!我家小姐要肉包子不是用来吃的!”
“哦?”四名女子困惑地相互对望几眼,然后齐齐看向半夏:“那是用来干嘛的?”
“用来打狗的!”
半夏这一句话,铿锵有力。
周鱼嘴角微微勾起,强忍住笑意,暗想:半夏这孩子,总算是开窍了!也不辜负这两日自己对她的循循善诱。
啪啪啪,周鱼憨笑着拍起了手:“肉包子打狗,肉包子打狗,狗太多,吠得好心烦!”
众女只是呆愣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她们被面前这主仆二人给联手骂了。
蓝裙女子哪里受过如此的侮辱,而且还是被一个府中的奴婢,顿时,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顾不得士女的端庄形象,几步冲入水榭,抬手就要给半夏一个耳光。
那娇嫩的手挥舞高举,狠狠刮下。
半夏护主心切,也没想那么多,一时冲动就站出来顶撞了蓝裙女子,这可是一改她以往的处事风格。
此时,蓝裙女子发狠了,半夏脊背嗖凉,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本能地闪开了。
“贱婢!居然还敢躲!看我不抽烂你的嘴!”蓝裙女子面目狰狞,开始追打半夏,半夏情急之下冲出了水榭。
水榭外的几人开始围堵半夏,半夏却是身形灵活,如狡兔一般,毕竟那些表小姐都是平时娇气惯了的,身手相对笨拙,一时间,居然没有一个能拦住半夏。
蓝裙女子追得气喘吁吁,脖子通红,怒火更炙。
“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我逮住!!!”蓝裙女子一跺脚朝着那些个随行婢女吼道。
那些正愣神的下人纷纷出动,将前路封死,半夏脚步一顿,只得折头,另找出路。
周鱼依旧端坐水榭中,双眼却是一刻不离半夏的身形,心中不住的评断:眼力不错,身手还算敏捷,是个武修的苗子。
“哼,贱婢,跑啊,你再跑啊!”半夏被逼到水榭白玉石栏边,紧紧贴着冰冷的坚硬,蓝裙女子瞅准了时机,倾身扑了过去。
半夏一个激灵,猛地蹲下,蓝裙女子落了个空,正想探身去扯半夏的头发,谁料想脚下却踩到一颗石子,一个收势不住,埋头栽入了池塘中,噗通一声,水花四溅。
“啊啊啊!!”那边拦截的众女被这突来的状况给震懵了。
一行人,气势汹汹来找别人麻烦的,谁想自己人先吃了大亏,众女惊声尖叫着乱作一团,哪里还记得半夏的存在,半夏乘乱摸回了周鱼的身边。
周梅冷眼旁观,面无表情地吩咐道:“还愣着干嘛?救人!”
两个奴仆得令,噗噗两声,扎入了水塘中。
就在场面异常混乱之际,周府管家远远跑来,一边跑一边喊:“老爷回府了!老爷回府了!!”
正与周鱼互不想让,四目对视的周梅,璀然一笑:“好,好得很,还报的时候终于来了!”
周鱼对周梅那炫耀的笑似乎根本没有上心,淡然抽回目光,抬起茶杯浅浅一呷,然后食指不停地研磨着茶杯口。
周荣,周府的一家之主终究还是回来了。
本以为能从周鱼的神色中看到慌乱和恐惧,谁想看到的却是她如此淡定的模样,周梅恨得牙痒痒,心中暗骂:哼,姑且再让你安逸片刻,等一会儿,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那边已经被奴仆救起的蓝裙女子,狼狈得一塌糊涂,从头到脚,滴滴答答地牵着水珠,活脱脱的一只落汤鸡,嘴里呕了几口水后,什么形象都不要了,开始嚎啕大哭,哭声响彻整个花园,要有多刺耳就有多刺耳。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个颇具威严的声音一喝,哭声顿时小了不少,变作了呜呜低泣。
周鱼抬眼一看,不远处,正大步走来一个身着暗花酱紫锦袍的中年男子,他身侧陪着一个容貌姣好的女子,女子身后,紧随着一个年轻男子。
想必,这就是那外出多日的便宜爹爹周荣了,而另外两位,若是不出差错,应该是这副身子的生母和亲哥哥。
“叔父!”蓝裙女子不顾一切的连滚带爬扑在周荣脚边:“叔父,虽然我只是远房的表小姐,可也算名正言顺的士女啊!如今让府中下贱的恶奴给欺负了去,叔父,你可要为我做主啊!呜呜……”
蓝裙女子的哀嚎加上她那副凄惨的模样,还真让人心生怜悯。
周鱼此刻却没有任何心思去看一个小角色如何表演,她的目光细细打量着周荣,余光也审视着那生母和亲哥哥。
“哼!”周荣面色冷峻,淡淡一扫在场的所有人,最后将目光停在了周鱼的身上,周鱼面无表情的回望着。
周荣眼底划过一丝疑惑,随即看向周鱼身边的半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表小姐会落水?!”
不等下人禀报,周梅已经抢先开口了:“爹爹,你和三娘离开的这些日子,府里有些下人胆子就肥了!这不,七妹妹院里的丫鬟如今可是敢欺主了!”
周梅说完,目光一瞥,给蓝裙女子打了个眼色,蓝裙女子立马会意,一扑,一抱,周荣的袍摆已经被死死拽住。
“叔父,侄女就是被半夏那个贱婢推下池塘的,叔父,我从小身子就不好,万一……您可要为侄女做主啊!!”蓝裙女子再次嚎哭起来,那哭声中,满满是委屈。
“此事当真?!”周荣一扫众女,厉声问道。
“当真!”
“半句不假!”
“就是半夏那个贱婢,还敢骂我们是狗!”
那些表小姐七嘴八舌的开始告状,恨不得将刚刚的一幕加油添醋的再上演一遍。
“放肆!半夏,你一个奴婢居然敢口出狂言,还动手欺主,来人,家法伺候!”
“小姐……”半夏毕竟是个半大孩子,如今矛头全部指向她,心里难免发毛,朝周鱼身后缩了缩。
安抚地拍了拍半夏的手背,周鱼缓缓起身,亭亭玉立在水榭中。
“半夏,没有推她。”
周鱼淡淡阐述了事实。
“你胡说!”
“就是,分明是那个贱婢推她的!”
“我们都看到了,别想包庇那贱婢!”
众女开始群起攻击,唾沫星子乱飞。
周鱼充耳不闻,只是平静地看了看周荣,再将目光转向亲生母亲三娘。
“老爷,我看半夏这孩子平时乖巧,这事情会不会别有内情?”三娘扯着周荣的袖子,细语求情。
“呵……”周梅轻哼一声:“三娘,大家都长着眼睛,难不成会合伙诬赖半夏不成?要包庇也应该看看场合的!”
周梅这话说得极不客气,三娘脸色一白,闭上了嘴。
周鱼心中暗叹:看来这个生母也只是一枚软柿子罢了,没有家势,注定只能仰人鼻息。
“娘亲,爹爹,一个奴婢而已,既然犯了错,自然要严惩不贷,否则传扬出去,外人要说我们周府治府不严了!”这时,站在三娘身侧的年轻男子,周鱼的亲哥哥,周兴开口了,可他所说的话,却让周鱼皱起了眉。
一个从严治府的名头,把自己主人的地位给显摆了出来,一句外人,把蓝裙女子等人给疏远了出去,好个周兴!!
“兴儿说得有理!”周荣赞赏地点了点头,周兴得意地下巴微微一抬。
周鱼心中冷笑,目光开始变得清冷。
“来人!家法伺候!”周荣威严吩咐,几个家仆快步冲进水榭,就要拉扯半夏。
“小姐,小姐!”半夏吓得缩向周鱼,嘴里是失措的叫唤。
周鱼手一抬,将半夏拦在了身后。(未完待续)